我动作麻利地又在那里结了个伸缩结,然后故技重施,只是比上一次加快了速度,简直就是“嗖”的一声,便落到了下一段石阶上。
但还是听不到小猴子的动静,我不得不盲目地跑下去,跑了几十级,又是一处凶险的中断,摸到石环,再系伸缩结……
等我下到第九段时,已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了。
心想我那些族人真是有耐心呀,一段段的,也不嫌麻烦!好像无论做什么,他们都要合上自己的那几个圣数:
九、十三、五十二……
一个在数字的迷宫里打造着奇迹的民族,千百年来就这样消磨着光阴,却始终乐此不疲!
那会儿,尽管手脚已不听使唤,心里却像着了火似的,一想起那只可恶的猴子,更是七窍生烟:它哪里是来为我探路的,分明就在捣鬼添乱嘛!
我站在那儿,稍微喘了口气,又急忙跨步向前,以为会是又一段陡直的石阶,不成想落下去的前脚却嘭地一声踏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我先是一愣,继而心中腾起一阵狂喜,总算到底了!
我又仰头,向上张望,被火光照得通明的洞口仿佛正午的高阳,我大致目测了一下,少说也有几百英尺!
我的这群族人真是伟大呀,在没有水泥以及其实加固物的情况下,仅凭着一块块巨型的石砖就垒起了如何雄伟的神庙,可攀天可触云,外观的壮阔华美与内部复杂精妙的布局,都堪称人类建筑史上的丰功与壮举!
那些自负的欧洲侵略者,在观摩了这一切之后,怎么还能蔑视我的族人,无耻地称他们为野蛮人!
真不知,这究竟是丢失了故土与过去的玛雅人的悲哀,还是欧罗巴罪恶的无知!
瞬间的闪念,只引起了心头的一阵悸动。我当然清楚,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必须赶紧抓到那只猴子,从它手里抢回我那倒霉的圣物。
也不知被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屏息敛气后,我留神着四下的动静。
因为什么也看不到,便不敢轻举妄动。
那猴子好像凭空消失了,我抽动鼻孔,使劲嗅了好一会儿,也没闻到猴儿身上惯有的那股子尿骚味儿。
它不会趁我在石阶上慌不择路的功夫儿,又连蹦带跳地跑到上面去了吧?然后再悄没声儿地遛出了洞口……
一想到这儿,我便像受了急火攻心一般,冲着上面高声招呼道:
——呀唬!上面的人听得见嘛!?
“呀唬”是美洲印第安人招呼彼此的方式,当时手边要是有块打火石的话,我一准儿会点起些什么,只求得冒出些烟气来,全充了印第安人联络彼此时常用的狼烟。
不过,那会儿我周身的燥热,也近乎到了燃烧的程度。
这才让我意识到了无处不在的闷热与潮湿,热带雨林里最折磨人的两大自然现象。
尤其置身在这样一座用厚重的石块垒起的神庙里,空气几乎都是凝滞的。
我感觉那一声呼喊也嘶哑得很,因为心慌的原故,听上去是那么的无力,估计也没能冲出重压之下的热气的阻挡,所以等了片刻后,还不闻回应,我也并不意外。
往后又该怎么办?
我全然没了主意。
到处乱摸乱撞?
在诡秘重叠的玛雅古迹里这样莽干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圣物没找到,还会让自己陷入不可预计的迷局甚至是陷阱之中……
刚才我不是已经领教过了么?
只是走下神庙来的石阶,就被我的族人设计得九曲十折,步步都是悬机。但我又不能傻站在这儿,什么也不做……
就算圣物真的被那只添乱的猴子抢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接下来还有另一件圣物是我必须找到的……
水晶头骨又在哪里?
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可现在的我又根本动弹不得,怎么去找呀!
如果换做养父,他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听任窘境的摆布,探险经验丰富的他准能在第一时间想出对策……
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都不晓得养父这会在哪儿,是不是还在回避……
他究竟在回避什么呢?
如果他知道了我眼下危难的处境,他会不会来助我一臂之力?
要是养父在身边该有多好呀!
想到这儿,我竟懦弱得差点儿失声啼哭起来!
就在这时,我似真非真地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鼻息,接着又是一串兴奋的锐叫,是那只小猴子!
我立刻向叫声传来的方向转过身,一时间所有的警觉与亢奋都被紧张的心情激发出来,我只感到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在暗地里对付一只幼小的猴子并不是件难事,可那声鼻息却让我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上去怎么也不像体积弱小的动物发出的,尽管慵懒得很,依然透着一份掩饰不了的粗野与迫力。
我忽然想起了关于怪兽的传言,洋三人将它描述得尤为可怕:毛发及地、身形似人、有着清晰的眉目,又长了一双夜明的幽绿眼睛,模样凶恶异常……
如果在这里与一只如此怪异的猛兽遭遇,真不敢设想自己的下场。
更要命的是,在极度的恐慌之中,我的肚子又鸣叫起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身上怕是也没什么力气了。
除了拼命好像已无计可施,可我又拼得了多久呢?腋窝里的汗水浸透了筒裙的袖子,我已有了虚脱的恍惚征兆。
渐渐的,那沉重的鼻息越来越近,小猴子的尖叫却听不到了。
它也感到惊悚的胁迫,早就躲到哪个角落里避险去了吧?
我咽下一口干巴巴的唾沫,当那束朦胧的光柱投下来时,我竟以为是自己突然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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