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眺望这神圣的宁静,该是对你沉思后多美的报偿!
保尔•;瓦雷里(Paul Valery) 《海滨墓园》
等我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的身子已悬在了半空。我又恍惚了一秒种,便回想起了此刻身处的险境:
哦,我已进入了废墟……
可是不对呀,这里怎么就像一片毫无着落的真空?
我赶紧伸手向四下里摸索,一双脚也努力踢蹬着,却什么也碰不到。我又想起了那只小猴子,它到哪儿去了?
尽力克制着内心翻涌得越来越凶猛的恐慌,我勒尖了嗓子,吱吱地叫了两声,巴望会听到那机灵的猴子的回应,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偌大的废墟里还是听不到半点声响。
我的眼前是一片比子夜还要深邃的黑暗,我好像都能感觉出它的厚度。
有那么一刹那的失控,我那点儿女孩子的懦弱性情无可救药地发作起来,差点儿就任由眼泪从瞪大的眼眶里涌出来,我真是怕极了,我想冲着上面呼喊,请求洋三人把我拉上去,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我比卡在地狱之门里的冤魂还要处境难堪,这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又怎么去找神之风采?
我就像任性的孩子,又踢起双脚,比上一次更用力了,想到神之风采,我当然不甘心,放弃寻找退缩回去,养父知道了一定会既失望又伤心,还有我的那么多虔诚的族人,他们都在等待着圣物的现世,都在期盼着被神之风采的无边神力拯救……
再想起临行前,养父为我的安全而犹豫不绝的时候,自己那番激昂的陈词,我便干脆把冲到喉咙口的呼救声咽了回去,虽然咽下得很艰难,不过等到焦虑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我又为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豪:瞧呀,我已经开始像我的族人那样,为了神圣的使命而不畏牺牲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决心打动了某位暗中关注着我的神明,就在这时,我的脚尖突然踢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凭着我那机敏的直觉我立刻断定了那是一段石阶上的一块突出的石砖。
我认定了那个方向,更用力地荡起身子,向着那里扑去,这一下可带劲儿了,等我反应过来,双脚已平稳地落在了一处稳固的石面上,我赶紧蹲下身来摸索,哦,原来是一座缓步台。
早就在考古资料集里了解过族人们精湛的建筑工艺,和一处处出奇不意的布局,就像迷宫般引人入胜,让你在留恋的同时已深深地陷入其中,甚至最后会彻底迷失了来时的路径。
此刻我算是亲身领教了。不自量力的狂徒若是以为仅凭自己矫健的身手,就能在这座废墟里寻到珍宝,那么等待着他的,必定是落入陷阱般的可悲结局,在他贸然跳下的一瞬间,粉身碎骨的命运就已被注定了。
想到这儿,我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向洞口张望了一眼,一闪神儿的功夫,似乎有一个影子飘过,是洋三人的黑披风,天哪,他竟然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我?
不过,我刚才果敢的举动也一定没让他失望吧。
随后,我眼看着一段很长的绳索从洞口外顺进来,这时我的手正在平台的边缘处游移。
我终于弄清了自己身处的这座平台的窄小,仅能容下一个人通过。平台的下面是一段陡峭的石阶,我必须两手在身后拄着,用双脚在前面一点点探着,才能安全地走下去,不然失足从这里滚落,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也真是刺激呀!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四肢,一边揪着半颗悬空的心,探下去的每一步,都是我反复掂量后才迈出的。
我当然也没忘了那只擅离职守的小猴子,还叫着一个稀奇古怪的名字,什么盾之王,听上去是那么的滑稽!
如今回想起来,我那会儿真不该如此放肆地亵渎我那苦命的先祖,一定是那位暗中的神明听到了我内心狂妄的自语,而且还很是恼火,便立刻为我降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诅咒,让我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可怕境地:
我又一次向前探出脚去,却落入了险恶的虚空之中……
怎么?石阶中断了!还是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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