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如清水的几个字，把南宫凌的热情瞬间浇熄。他的脸顿时深沉如墨，扯出冷冽的语调问他缘由。
南宫陌咽下一口苦涩，岔开了话题：“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
南宫凌知道他不想说，虽然心中有郁结，最后还是强压了下去：“没什么进展，我们按照徐德说的地址去找，当时派去的两人还没潜入内部就已经失去了联络，看来是凶多吉少。后来我赶到的时候，整栋房子就在我眼前爆炸，变成一堆废墟……”
“凌，捉紧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要有他一天，我都睡不安稳……”南宫陌的眼睛像两颗黯淡的宝石，黯哑而忧伤。
没有时间？怎么回事？
南宫凌脊背骤然僵硬，他哥哥一直蛰伏隐忍了好几年都不急，甚至这三年来一直躲在幕后策划着，现如今竟然忽而急切起来，这样的转变太反常。
南宫凌不得不对此产生了怀疑。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南宫陌的身体，语气变得急切而紧张：“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
南宫陌低头把玩手中的茶杯，没有说话。他的动作给了南宫凌答案。
南宫凌心底一沉，瘫坐沙发上，如湿水的海带，软绵绵的粘在那里。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连续做了几个深呼深吸，待气息平缓了些才对他的哥哥说：“哥，你必须尽快动手术……”
“不行，我让晓柔给你做个详细检查！”说着，不等南宫陌有所反应就从沙发上跳起，往门外跑，在经过南宫陌身边的时候被他拉住。
“凌，冷静点！”带他稍稍冷静下来，南宫陌才接着说，“我不会接受手术的！”语气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南宫凌心头一窒，有一瞬间的时间，他竟然呼吸不过来。回过神来，他咆呺着，企图劝服他哥哥。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不动手术你会死的……”南宫陌不回答，他又继续追问，状若疯癫，“哥……你告诉我为什么……”
南宫陌见他这样激动，心中的苦涩如水中化开的浓墨，不断扩散开来，撕扯着他的神经，连吸进的空气都如千根钢针，扎得他喉咙发痛。
“凌，你清醒点，没用的！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率连百分之十五还不到。”南宫陌黯然轻叹，坚定的眼神下掩盖着无尽的遗憾。
“动手术就意味着死亡，甚至会变成植物人。凌，我可以接受很多种死去的方式，可绝对不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窝囊的死去！最后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更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了无知觉的植物人，一辈子躺在病床上，靠着冰冷机器活命，任由冷鸷的针水和营养液贯穿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腐蚀我的生命……”
南宫凌反捉他的手，眼中有着不愿意放弃的倔强：“哥，你放心，会没事的。我们先让晓柔看看啊！不管怎么样，她是脑科专家，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说着就要拉着南宫陌出去，他这个样子，和很多突然接到至亲死亡通知书的一样，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接受现实，甚至给自己制作出虚伪的希望，以此来支撑起他们支离破碎得早已坍塌的内心。
南宫陌眯眼看着这个平时处事从容不惊的弟弟，他现在的样子让他心疼。一种悲痛，如洪水般慢慢地淹没了他的心。
南宫陌在心里想着要如何对他说清楚，可是南宫凌把他的沉思当成考虑，以为他还拿不定主意，就把心一横再次拉着他向门外走去。
“凌！”南宫陌把他拉停，加重语气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安若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她在脑科领域的医学造诣有多高你不是不知道的，连她都没有多大把握，我现在只能靠药物拖延……”
“我要把他连根拔起，永除后患。我怕如果某天我不在了，你一个人斗不过他，所以你那边必须要动作快点……”
“哥……”南宫凌哽咽得话不成语，炽热的眼泪在猩红的眼眶里不停打转。
这就是他哥哥，从小到大都护着他，疼着他的亲哥哥。明明只是比他早几分钟出生，却一直默默的独自承担了所有的困苦，现如今性命堪虞想着的还是他。这样的一个亲人，叫南宫凌如何可以不伤心，不紧张。
“凌，如果某天我真的不在了，答应我，代我好好照顾她。”南宫陌话语强硬，用命令式的语气对他说。
“我不管，她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做！”南宫凌恨特不成钢的别开头，“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搞成今天这个境地，如果你真的……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是杀人凶手！”那个“死”字他是怎么也不愿意说出口。
如果真有那日，南宫凌不要说不会去照顾她，甚至会杀了她让她陪葬。黄泉路上，好让他的哥哥有个伴。
“凌！”南宫陌厉声喝止，罕见的在弟弟面前动真火，“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如果你还认我是你哥，你就必须答应！”态度强硬，容不得他反驳。
从来没骂过他一句的哥哥竟然对他动怒，甚至不惜用20多年的兄弟情来相逼。一阵悲戚涌上心头，他定在那里，像被根根钉子死死的钉住。
南宫凌突然很想笑，可是他却始终都笑不出来，怔怔的望着眼前一脸悲戚的南宫陌，木然的点下了头颅。
南宫陌抬起右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艰难的挤出“谢谢”两个字，不等他回答，便在他还带着震惊的瞳仁里消失。
书房的门关上，很快又被人从外面打开。
叶晓柔进去看见南宫凌神情落寂的瘫坐在沙发上，拧眉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把他抱住，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
“凌，怎么了？”温声细语，她声音很甜很甜，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会融化在她的声音里，不忍心去忽视她的问题。
南宫凌捉上她的手，把头靠上她的。她身上淡淡的橘子花香缭绕鼻息间，闭上眼睛贪恋的享受着这份舒心宁静的温柔：“晓柔，答应我，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叶晓柔感到他的不对劲，压下心中担忧，强笑着打趣试探：“怎么突然说这些，难道说，你打算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她什么时候都是这么聪明，玲珑剔透，他的心思都逃不出她的双眼。南宫凌心中涌上一阵苦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哦，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养了小情人？快说！”气氛郁闷，叶晓柔用幽默化解，扬起粉拳在他眼前不停摇晃，威胁意味十足。却在南宫凌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拧起的眉紧得厉害。
“怎么会！就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哪有这时间和精力去养小情人！”
“那你是嫌我麻烦了？”叶晓柔不依不饶，去抠他字样。
南宫凌被她逼得无奈，回过身把拉进怀里，堵上她的唇。直到她呼吸不过来，缴械投降，才放开她，在她的耳边低语：“晓柔，别老是胡思乱想，你只要知道，无论我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叶晓柔还在喘着粗气，听到他的话，气息再次出现频乱，脸上泛起诱人的蜜色。
南宫凌忍不住再次偷香了一回，揉了揉她柔顺的长发，宠溺的望着这个让他爱入骨髓的女人，说：“她要结婚了，嫁给你哥哥！”
叶晓柔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沐雨萱，听到她要结婚的时候，叶晓柔真的很开心，为她终于能和喜欢的人走得一起而高兴，也不枉她的一番苦心。
可是她知道沐雨萱要嫁的人是她的哥哥，当即就懵在原地。她知道叶辰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安若。现在这到底又是唱哪出？任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当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会这样？”叶晓柔心中的疑惑铺天盖地而来，皱眉问了出来，“我就是怕萱萱会因为觉得对不起对我而拒绝他，所以那天在紫馨，我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萱萱，难道他没有给她？”
南宫凌平静的把事情分析了一遍，他明白南宫陌的想法：“看样子应该是没有！”
“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清楚！”叶晓柔从他的身上挣脱出来，掏出电话熟练的按出了沐雨萱的手机号码，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一组号码，那是叶辰的手机。
电话刚接通，叶晓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旁的南宫凌夺去。他把电话挂断，摔在桌面上。
“你干什么？”叶晓柔不高兴，声音也失去了些许温度，瞪了他一眼，倾身再去拿起手机。
南宫凌再次把她的手机夺下，把她抱在怀中：“你要做什么，你以为我哥会希望她知道吗？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他的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插手。放心，没事的，你不相信我哥，难道你还不相信她吗？”
南宫凌动之以情，说的话句句有理。叶晓柔是关心则乱，听了他的分析，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也许，凌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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