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晗见那位景翁果然对芸姑眼疾的事情起了兴趣,就把芸姑患有眼疾近十年,后来经孙子羽孙神医妙手回春,于数日前治好眼疾的事说了一遍,当然,隐没了她在其中的作用。
那景翁果然听的颇为专注,还时不时追问一些细节,不知不觉中,从对月晗的审问者,变成了一个倾听者。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然传来,吓了月晗和景翁一跳。
闻声看去,只见那个青年书生正握着合上的扇子,笑眯眯的看着月晗:“小丫头,你口才颇好嘛!有没有意向去做个说书人?”
月晗心里一跳,垂下长长的眼睫毛遮住眸子,敛裙轻施一礼:“公子说笑了。”
那青年书生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又不紧不慢的笑道:“你知道你哪里露了破绽?”
月晗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和他对视一眼,随即茫然的摇摇头:“小女子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还装!”那青年书生突然变了脸,把扇子猛地往身边小几上一拍,厉声道:“你一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被景翁审问这么久,居然还表现的不急不躁,十分镇定,就凭这一点,你不觉得自己露了破绽吗?!”
他话一说完,前厅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下来。
坐在下首的两个大汉已经紧盯着月晗,一副要随时择人而噬的模样。赵知府赵秋谷则悄悄擦了擦汗:他刚刚还庆幸于月晗面对景翁的审问,不卑不亢,眼看几乎能洗清嫌疑。却没想到,月晗这样一个不出深闺的千金小姐,面对景翁这样的贵人竟然如此落落大方毫不紧张,这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那青年书生见月晗一时不说话,不禁得意的笑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还不从实招来,这些话是不是孙子羽之前教给你的?你背了多少遍了?!”
众目睽睽之下,月晗心里暗笑:本姑娘见了你们干嘛要紧张?前世的时候,各种领导人都隔三差五在电视上看到,何况你们几个小小京城特派员?
但是心里笑归笑,月晗脸上却丝毫不显露,反而看看那书生,又看看景翁,然后,一脸疑惑的开口:”方才是审问吗?为什么这位老先生一直态度和蔼,我还以为他是赵大人的长辈故交,只是与小女子聊天呢!”
说着,月晗轻挽裙裾,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开口:“不知几位大人是哪个衙门的?为何要审讯小女子,小女子方才无礼了,还请几位大人恕罪。”
……
屋里众人都瞪着月晗,最后,又不约而同地去看那青年书生,那青年书生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刚刚想起来,方才的时候,赵大人还真没给月晗介绍他们的身份!
那按照常理逻辑推论,这谢月晗只是一个无知的小姑娘,以为颜山城里就属赵大人官职最大,所以就把景翁当成来探望赵大人的好友了,然后,面对这位老人的谆谆问询,就当成了普通聊天,所以神态自若的回答……
按照这个逻辑推论,似乎月晗的表现也说的通。
但是,那青年书生瞪着月哈,显然心里在怀疑:这小丫头,真的这么无知这么笨?
他疑惑的目光看向赵知府。
赵知府轻咳一声,开口道:“请景翁和这位公子恕罪,这小姑娘和下官小女是手帕交,两个孩子常来常往,因此,她出入这府衙后宅,又颇得拙荆喜爱,甚至随着拙荆和小女见客,所以,对于见客人……还真是习以为常了。”
月晗低着头跪在地上没说话,但是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流滑过:无论如何,赵知府在这个时候,没有选择和她撇清关系,而是选择了帮她一把……
眼见赵知府也这么说,那景翁只好笑着打圆场道:“如此说来,这颜山城还真是钟灵闺秀多集于女儿之身,方才先有赵小姐不避嫌疑,为元大将军张目,现在又有这个小姑娘,年纪虽更小一些,胆识却丝毫不逊于赵小姐。”
赵知府赶紧欠身赔笑:“景翁过誉了。”
两个人说笑一阵,眼看就要将这场尴尬掩盖过去,偏偏那青年书生还是一直盯着月晗,只觉得月晗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又找不出新的破绽来。
琢磨了一会儿,他眼珠一转:“小丫头,你真的只是跟着芸姑学医?”
月晗小心的点点头:“回公子的话,小女子的确跟芸姑师傅学过医术,于医道粗通皮毛,方才也说了。”
那青年书生点点头,然后手里的扇子“哗”一开,挡在面前咳嗽了几声,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那本公子这几日一直咳嗽,麻烦小姑娘你帮我诊治一下吧。”
事到如今,月晗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一行人的首脑实际上是这个年轻书生,那就真的是眼睛瞎了,听这公子这么一问,自然知道他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芸姑学医,还是做其他什么勾当。
坐在下首的一个大汉也粗声开口道:“对,我家公子咳了这些日子,每日都喝雪梨汤,但还是不见效果。你要真的懂医术,就帮我家公子看看!如果治好了,大大有赏!”
月晗点点头,转向那青年书生:“那小女子就冒昧了,请问公子是日间咳得多?还是夜里咳得多?咳嗽时有没有痰?喉咙是痛还是痒?”
那青年书生又咳了两声,眼珠一转,才开口道:“夜里咳嗽多,白天少一些,咳出来的痰颜色比较稀白,有些泡泡,再就是觉得身体特别燥热,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症状。”
月晗听了,福身行了一礼,淡淡道:“公子不说真实病情如何,小女子也无从诊治下药。”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那先前说话的大汉更是拍案而起:“大胆丫头!你竟敢说我家公子不说实话?!”
月晗既不生气也不害怕,而是声音清泠的开口:“好叫这位大人得知,医书上说‘肺合皮毛,视为娇脏,寒热皆所不宜。太寒则邪气凝而不出;太热则火烁金而动血;太润则生痰饮;太燥则耗****;太泄则汗出而阳虚;太湿则气闭而邪结’……”
她一通医理款款说下来,只见屋里众人已经听得有些晕头转向,只有那位景翁明白了一些,开口道:”小姑娘你的意思是,都是咳嗽,但是原因却各不相同是不是?”
月晗点点头:“大人说的是,畏寒、畏热、恶燥、恶湿,都可能引起咳嗽,如果搞不清楚是什么引起的病症,那小女子就无法下药。”
那青年书生这才开口道:“那你说,我方才哪里说谎了?”
月晗恼他一再和自己为难,当下开口道:“公子其他的症状,都似风寒咳嗽,再结合令仆从先前说的,您一直喝雪梨汤而不见效,也能对应的上,因为雪梨汤虽然是秋冬常用的润肺汤剂,但是雪梨性质偏寒,适合热咳病人;如果遇到寒咳的病人,那这味汤剂非但不能纾解,反而会容易加重病情。”
月晗这一席话说下来,其他人还没说什么,那个仆从已经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月晗接着道:“所以,小女子基本判断公子您的咳嗽是寒咳之症,不过,寒咳病人,应该是畏寒、无汗,常会感觉胸闷,但公子偏偏说您是觉得身体特别燥热,那或者是您故意作弄小女子,再一个可能,就是小女子医道不精,诊治错了病情,还需要公子再另请高明了。”
那青年书生自从京城出来之后,一路日夜兼程晓行夜宿,又加上到了家乡千里之外,有些水土不服,前几日就开始咳嗽,症状正和月晗说的一样,让他对月晗也不由有些信服起来。
但是现在,月晗偏偏把他的症状说的一清二楚,比京里那些所谓的名医御医都要说话明白晓畅,不故弄玄虚,到了末了,却偏偏不告诉他究竟该如何治疗,显然是有意报复他之前的举动了。
眼见月晗已经不言不语,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在那儿,那青年书生只好丢给下属一个眼色,那下属见状,忙开口道:“小姑娘,你既然判断出我家公子的病情,干嘛又不赶紧开方子?!敢是你光说不练,假把式?!”
月晗依旧低眉垂目的站着:“公子不说清病情,恕小女子不敢开方。”
那青年书生没想到她这么强项,只好咳嗽一声,一脸不在意的开口:“本公子方才想了想,好像还是你说的对,确实有些畏寒无汗。”
这话一出,那两个仆从,外加景翁,都不约而同惊讶的看向那青年书生,显然这青年书生平日里轻易不认错的。
月晗倒也知道见好就收,当下语调清泠的开口:“既然公子是风寒咳嗽的症状,那可以选用三拗汤服用,药取麻黄、甘草各3钱,杏仁、荆芥、前胡、桔梗、苏子、法夏、陈皮、桂枝、百部、白前各5钱,用三碗水煎服,合成一碗服用,每日一剂,三日左右可见效果。除此之外,可以适当再喝一点川贝枇杷膏,也可以纾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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