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听到赵夫人毫不犹豫的把月晗的身份供出来,甚至连月晗曾经跟着随芸姑学医的秘密都说了出来,赵倩玉不由惊讶的回头看向娘亲赵夫人。
可是赵夫人却不看她,而是垂下了头,一脸恭谨的继续道:“妾身这就让人去请那位晗姑娘来府衙做客,秋鸿先生到时候只需旁敲侧击问她两句,就知道妾身绝没有半句虚言。”
秋鸿先生景翁沉吟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晗姑娘既然是通判家的小姐,在颜山城身份也算不低了,怎么会想起来去学医?莫非此地风俗,官宦人家的小姐可以学医术?”
这次没等赵夫人解释,赵大人就连忙答话道:“回景翁的话,这个姑娘是谢通判续弦的女儿,随娘改嫁的,想来是在谢家处境不佳,才会想到学医,拙荆和小女一时心软,一直帮她遮掩着学医的事,因此其他人都还不知道。但是景翁先生动问的话,下官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翁和那青年书生听了赵大人的话,不由都精神大振,他们实在没想到,孙子羽的娘子竟然还秘密收了一位女徒弟,这让他们的调查瞬间柳暗花明。
两个人兴奋的对视一眼,景翁开口道:“如此说来,这个姑娘倒是个有心计的,既然如此,就麻烦赵夫人下个帖子,将来请过来我们见一见,嗯,先别惊动了她。”
赵夫人忙俯身施礼:“请秋鸿先生放心,妾身晓得分寸。”
说着,她拉着赵倩玉的手就行礼告退,赵倩玉却似乎有些失魂落魄,被她拽了两下,才跟着她从大堂退下来。
一走到后院,赵夫人先是吩咐胡妈妈去一趟谢府,务必不动声色的把月晗请过来。然后,她才淡淡扫一眼失魂落魄的赵倩玉:“怎么了?掉了魂一样,这是怨娘心狠吗?”
脸色苍白的赵倩玉猛然抬起头来,哑声道:“是!娘,女儿想不明白,您……您怎么能把晗妹妹给说出来?!”
赵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看她:“秋鸿先生分明就是专为查这件事而来,不着落到月晗头上,难道要他着落到你头上去?你可知道京城的诏狱是什么滋味?死人在哪里,也会被折腾活了!”
青天白日之下,赵倩玉也被赵夫人的话,吓得一哆嗦。
赵夫人顿了顿,又开口道:“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能有法子,娘还是会尽量帮月晗的。”
赵倩玉张了张嘴,看着娘亲冰山一样冷漠的脸色,她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为月晗神伤:她没有嫡亲姐妹,这几年来和月晗相处的时间最长,一直以来,她还羡慕月晗的聪颖慧黠,能够人见人爱。现在,当月晗被赵夫人无情的抛出去挡灾的这一刻,赵倩玉才发现,其实月晗和她比起来,像一棵没有大树遮蔽的小草,是多么的艰难的和不容易。
“娘,”赵倩玉幽幽的开口:“只怕,即使晗妹妹能过的了这一关,以后也终究要和咱们生分了,不知道我哥哥回来知道这些,会不会伤心。”
赵夫人第一次被女儿这么顶撞,再加上自从说出月晗之后,她自己心里也是闷闷的,因此这会儿直接柳眉一挑,呵斥道:“你胡说什么?!都怪平日我和你爹爹把你娇惯得太厉害,你在颜山城可以横着走,就以为普天之下都不需要惧怕了吗?!你知不知道在京城贵人们眼里,我们连一只小蚂蚁都不如!”
赵夫人想想那昔日自己最羡慕的五堂姐,现在却因为夫君元洁生的缘故,一瞬从天上落到地狱,她心里不由一阵发慌,声音却更严厉了:“来人!送大小姐回绣楼!这些日子没有我和老爷的吩咐,谁也不许去探望她!”
两个婆子赶紧上来,半拉半劝的扶着赵倩玉回绣楼,赵夫人冷眼看着一脸不忿的女儿,正想再敲打她几句,冷不防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赶紧回头,只见跟着景翁一块来的一个大汉正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那大汉到了檐下,看看赵夫人,又看看还被两个婆子拉着的赵倩玉,闷声闷气的开口:“我家主子说了,赵小姐性子爽直,又正值青春少艾,像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是难免。不过,人心险恶,赵小姐还是要带眼识人才好。”
那大汉传达完话,就谁也不看,拱拱手转身又回去了。
赵倩玉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他……他什么意思?”
赵夫人气得一跺脚:“什么什么意思!让你带眼识人!死丫头,你昨晚上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京里的贵人又是要见你?又是让人带话给你?!”
一声娇笑从游廊那边传来,赵夫人眼神一扫,只见那李姨娘正拉着廉哥儿的手走过来,这会儿她也不看赵夫人,只是笑着看向赵倩玉道:“没准是我们大小姐的福气到了,要被京里的贵人相中了呢!”
她语调阴阳怪气,赵夫人给气得柳眉倒竖:“贱妇!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姨娘也不怕她,反而示威似的拉着廉哥儿走过来:“婢妾没念过书,什么青春少艾,什么昨晚上做了什么,婢妾也听不明白,不过是随口一说,夫人又何必动怒。”
说着,李姨娘给廉哥儿整理整理衣领,拉长了声音道:“哥儿快进去吧,听说这次来的是京里的大学问人,老爷让你去拜见,你可不能给老爷丢了脸。”
那廉哥儿畏畏缩缩的答应一声,看看盛怒的赵夫人,自己也不敢说话,就掀帘子进去了。
李姨娘则用帕子扇着风,干脆就在那游廊上坐下了,也不过来给赵夫人请安。
赵夫人十几年来习惯了李姨娘的毕恭毕敬,没想到自己现在一有事,李姨娘就上赶着踩她,一时给气得心肝肺都疼,碍于大堂里还有贵客,她不好发作,只能寒下脸来,亲自带着赵倩玉就往绣楼去了!
赵倩玉离赵夫人最近,紧走几步间,突然听到赵夫人低低说了一句“留不得了!”
赵倩玉一怔,猛地抬头看去,赵夫人却没有任何异常,再看看身后的仆妇,都低眉垂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瞬间,赵倩玉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另一边,谢府里,赵夫人的亲信胡妈妈刚刚过来,听说月晗等一众谢家女孩儿都在跟着教养嬷嬷学习,那胡妈妈沉吟一下,就吩咐来迎接她的婆子:“那我先去拜会老夫人,不禀报老夫人就把晗姑娘请走,也不合适。”
等到了谢老太太的荣晖院,胡妈妈就一脸凝重的请了安,然后开口道:“奴婢有话要禀报老太太,还请老太太暂时屏退下人。”
谢老太太淡淡一看身边的冯嬷嬷,冯嬷嬷立刻屈了屈膝,就把屋里的仆妇都带了下去。
胡妈妈这才凑到谢老太太跟前,开口道:“老太太,夫人让奴婢来传晗姑娘去府里一趟。”
谢老太太眼皮一跳,脸上倒还镇静:“这不早不晚的,知府夫人叫晗儿过去做什么?”
胡妈妈一脸为难的轻声道:“这事儿真不好说,奴婢也还没看明白呢……不过,老太太您也知道,素日里我们家大小姐最喜欢和晗姑娘在一块儿,虽然我们家大小姐痴长几岁,可是论起心眼子来,真是输给晗姑娘一大截……呵呵,这么聪慧的人儿,能有什么事呢,您说是不是?”
谢老太太眼睛一眯,没什么表情的打量胡妈妈。
胡妈妈满脸带笑的站着,但是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不过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这么说。
月晗这些年来在赵府上下施恩,人缘实在太好,胡妈妈还隐约听说,连赵夫人都准备让赵海磊纳了月晗。这要是放在别的管事妈妈身上,也不算什么事,但是,偏偏赵海磊的通房丫头书香,却是胡妈妈的外甥女儿。
胡妈妈算计来算计去,一旦月晗将来也进了赵海磊的院子,和书香争起宠来,那她绝对早晚要被波及进去。与其到时候被动,还不如现在就把这祸根掐死在萌芽状态,因此,她才不遗余力的在赵夫人面前,包括在谢老太太跟前给月晗上眼药。
不过,像她这样的管事妈妈,自然知道“话到嘴边留半句”,因此有意说的含含糊糊,欲扬先抑,果然就让谢老太太的眉毛微不可见的动了一动。
谢老太太先是扬声让人去教养嬷嬷那里把月晗带来,然后又看看胡妈妈,笑着开口:“你也知道,晗儿这孩子身世可怜,是八岁才来我们谢府的,所以有些事情上,还需要再多教导。她要是哪儿做错了事,还要劳烦你在夫人面前替她描补描补。”
胡妈妈当下笑着屈了屈膝:“老太太说的是,奴婢记住了。”
一会儿工夫,月晗过来了,看到胡妈妈,她微微怔了一怔,以为昨晚上和赵倩玉私会沈建章的事情被发现了,赵府这是派人来问罪,心不由一下子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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