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完成对谢府内宅仆妇的考核和人事变动,让梁氏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谢老太太的认可。
对于潘姨娘来说,这却是一场灾难:因为梁氏和月晗商量之后,对于属于谢老太太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动,而紧抱潘姨娘大腿的三个管事娘子,这次则被以不同的罪名,或者赶到城外农庄里干粗活,或者挨了板子降了等级,闹得灰头土脸十分尴尬。
当梁氏一脸沉静的宣布完决定后,倒座厅里一下子炸了锅!
那三个婆子这会儿连看都不再看潘姨娘,直接“噗通”“噗通”就向着梁氏跪下了,争先恐后的磕头求饶:
“夫人!夫人!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以后奴婢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奴婢往东,奴婢绝不往西……”
“夫人饶命啊!”
深感被削了面子的潘姨娘,直接跑到老太太的荣晖院跪下就大哭:“呜呜呜呜,老太太啊,婢妾求您快出来做主吧!您再不出来管管的话,这谢府就要改名叫梁府啦!老太太啊……呜呜呜呜……”
伺候谢老太太十几年,潘姨娘自认为早就摸透了谢老太太的脾气,因此一上来就给梁氏扣上“想抢班夺权”的罪名,哭声震天!
没想到她才刚哭嚎了两声,就看到老太太正房的帘子掀起来了,大丫鬟沉香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扬声道:“老太太身体安康,潘姨娘不要在这里哭了,免得惊扰了老太太休养,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出什么事了!”
潘姨娘狠狠的瞪着沉香,略略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老太太还没说话,小蹄子你来充什么大头蒜?!难不成你也想去舔梁氏的屁股不成!?”
沉香听她骂的粗鄙,皱皱眉头,声音却更大了:“奴婢正是奉命来传老太太的话!请姨娘尊重一些!”
沉香这话一出,潘姨娘目瞪口呆的怔了半天,才使劲摇头:“老太太还没见我呢,梁氏排除异己,一味处置谢府的奴仆,安插她的人,这是对老太太不尊敬!”
沉香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近乎偏执的潘姨娘,冷笑一声才开口:“姨娘口口声声说夫人排除异己,安插自己的人,那请问姨娘,夫人手里有几个亲信可以用?这次赏罚变动,又安插了哪些自己人?”
潘姨娘疯狂的小声咒骂一下子凝固住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到了人家挖好的坑里,梁氏这次安排,除了清洗她潘姨娘的人,并没有触动别人的势力。
而且梁氏身边只有一个贴身妈妈、一房刚刚带进谢府的阿东夫妻俩,所以哪怕潘姨娘说破大天去,显然谢老太太和老爷谢建文也不相信她的话,反而认为她在拉大皮做虎旗,故意打压正房夫人梁氏!
潘姨娘想到这里,浑身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妾室胆敢冒犯主母,情形严重居心险恶者,那可是要被逐出家门的!
沉香看看往日威风不可一世的潘姨娘,现在却只会跪在地上颤抖认错,心里不禁一阵快意,当下也不再理她,就回去向谢老太太复命了。
谢老太太依旧歪在榻上休息,听到沉香的禀报,谢老太太淡淡的开口问身边伺候的冯嬷嬷:“我不给潘氏撑腰,人家会不会觉得是我说话不管用了?”
冯嬷嬷忙笑道:“谁不知道昨天夫人来荣晖院请教了您,今日才去处置那些仆妇的,现在满府里的人都感叹老太太神目如炬,赏罚分明呢!”
谢老太太听了满意的一笑,不再说话,闭目养神去了。
沉香侍立在一侧,看着依旧低眉垂目专心伺候老太太的冯嬷嬷,暗地里不由失笑,就在今天一早,老爷谢建文已经发话,安排了府里两个精干奴才带队去南方采购端午节会大卖的扇子、香料、雄黄等物品。
这一来一去三千多里路,带队的人光是领到的路费,就足足有两百两雪花银子,是个上好的肥差,而且,按照谢府的惯例,只要这趟差事办的平稳,那么两个带队的人回来,领上等赏银不说,十有八九还会外放到谢家铺子里做管事。
而这两个奴才,一个是伺候谢建文的书童漱墨,另外一个,就是冯嬷嬷的儿子阿胜。
谢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对内宅之中的人事变动还尽在掌握,对内宅之外的事,却精力不够了;在其他人看来,也觉得谢建文安排的两个人选,一个是伺候自己多年的书童,一个是自家娘亲最信任的嬷嬷的儿子,没什么蹊跷。但是,沉香看到冯嬷嬷一直替梁氏说话,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是梁氏这位新夫人也从中出了力的缘故。
想到这里,沉香不由轻抚一下自己的左手腕,在袖子遮掩之下,那里有一只精巧的龙须金镯,虽然价格不算昂贵,但是胜在做工精致,让人十分喜欢。
这是昨天上午的时候,秀荷悄悄塞给她的,虽然秀荷说“承蒙姐姐这些年来一直照拂,送给姐姐一点心意”,但是沉香自然知道,凭着秀荷那点月钱,哪里能攒下这样的金镯子?所以她要谢的话,也应该谢谢新夫人梁氏了……
如果潘姨娘知道谢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都已经被梁氏收买了,那只怕她真要后悔的扇自己的嘴巴子,但是现在她却还不知道,气哼哼的回了小佛堂,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小声骂着人。
等她骂累了,一直不声不响跪在旁边诵经的陈姨娘,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潘姨娘:“姐姐还是小心些好,要知道你我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新夫人了,以后我们只管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没准新夫人还能大发慈悲,赏咱们下半辈子一口饭吃。”
“我呸!”潘姨娘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她想一直骑在我头上,做梦吧!”
陈姨娘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淡淡的开口:“夫人现在得宠,夜夜都是她伺候老爷,她又年轻,过上一年半载,肯定能生下个大胖小子,那就是谢家的大功臣了!到时候就是老太太和老爷也得捧着夫人,咱们和夫人比,只能算一个是天上的云朵,一个就是脚下的烂泥,你还梦想着翻过盘来?这才是做梦呢。”
生儿子这个话题,彻底戳着了潘姨娘的肺管子,她差点暴跳起来:“就她那脸无四两肉的模样,还想生下嫡长子!”
陈姨娘不再跟她说话,自顾自又念起经来。
潘姨娘却彻底待不住了,只要想到梁氏和谢建文夜夜睡帐颠鸾倒凤,将来还会母凭子贵,她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她像头困兽一样,在小小的佛堂里转来转去,全然没看到低头念佛的陈姨娘,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来……
潘姨娘走来走去,只觉得脑子里像浆糊一样,没想出好主意来,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陈姨娘身上。
陈姨娘依旧跪在佛前,转动佛珠念着经,虽然声音依旧恭顺,但是在小佛堂关了这一阵子,她的身形明显也消瘦了一圈,显然内心也不平衡。
潘姨娘心里一动,拎起裙角在陈姨娘身边的蒲团上跪下,一边转着佛珠,一边轻声问道:“你有什么主意?总之绝不能叫那个女人生出孩子来!”
陈姨娘看也不看她,声音淡淡的:“姐姐纵然是孙悟空,现在被关在佛堂里插翅难飞,也想不出办法来。”
潘姨娘不服气的回嘴道:“我虽然人在佛堂,可谁说就不能操控外面的事情?!”
陈姨娘却还是摇摇头:“听说夫人刚刚整治了内宅,哪怕姐姐你原本身边有几个人,现在只怕也都捡着高枝儿飞,不会理你了。”
潘姨娘想到今天上午刘婆子三人被重罚之后,其余的仆妇畏畏缩缩回避自己眼神的样子,不由悻悻的“呸”了一声,却没有再反驳。
陈姨娘也不再和她说话,又念了一阵佛,才似乎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这种事情,不是最贴心贴肺的人,怎么能信任?说起来,姐姐再输一次的话,就彻底难翻身了,还不如老老实实低个头,以后腆着张脸跟人家讨生活就是了……”
潘姨娘被她一刺激,登时想起一个人来:“谁说没人可以帮我?!我还有……”
没等潘姨娘吐出人名,陈姨娘已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阿弥陀佛,姐姐不要说,我也不愿意听,再劝姐姐一句,不要跟新夫人对着干,不然将来可后悔莫及……”
说着,陈姨娘就回了佛堂后面自己住的小房间,把潘姨娘一个人留在佛堂里,反复琢磨着刚刚兴起的那个念头:“二小姐!二小姐一定会帮我!”
自己叨叨着,潘姨娘不由抬起头,双手合十虔诚的向佛祖行礼:“佛祖在上,保佑我们母女俩心想事成,在这谢府出人头地吧!”
而佛堂后面那阴暗的小房间里,陈姨娘坐在被褥薄薄的小床上,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当潘姨娘那喃喃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的时候,陈姨娘激动的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眼睛里闪过幽暗的光,反复的、小声的念叨着:“毁了她!毁了她!让她一辈子蛋都下不出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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