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对着镜子，她觉得有些奇怪。

    铜镜中的小美看着也就七八岁左右,稚气未脱,明明就是她，但还是有些怪怪的。

    姜沫正飞快地指挥侍女替她梳妆打扮，同时捧出大大的妆奁匣子,问她：“小姐，想戴哪些？”

    姜随云随手挑了几样，问：“今天什么日子？”

    “初九啊,小姐可别睡迷糊了。”姜沫迅速替姜随云插好钗环，看着眼前美,满意一笑,“好啦，小姐，们快走吧，轿子已经等外面了。”

    蒙学。

    哦，她要去上蒙学……还真是睡迷糊了。

    真不想去啊……

    姜随云轿子里打着呵欠，其实她这个年纪去都迟了，三皇子殿下听说四岁就入了蒙学。不过她是女子，本就不要求学识，入蒙学的年纪也随性的多。

    学堂里只有数十个学子，各个看个面熟——都是帝都贵胄子弟，什么五皇子六皇子，左相的二小姐，李郎中家的大公子，张廷尉家的三小姐……都同她差不多大，不过她背后有整个姜家，除了两位皇子，其他子弟都对她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蒙学分上下两个班，他们下面这个班，而上面那个班则是以太子、三皇子为主年纪相仿的一群子弟。

    分两个班纯粹是因为年纪不同进度不同。

    第一天，他们学的是《仓颉篇》。

    这些早家中，她父亲便请了夫子教过，毕竟她是姜家的女儿，不能给氏族丢脸。因而只念了两句，姜随云就昏昏欲睡。授课的尚书令气得吹胡子瞪眼，又不敢真的骂她，姜随云身侧转悠了好一会，才道：“起来，说说刚才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她站起，脆着声音对答如流。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尚书令方道：“……好吧，坐下。”

    她对着尚书令俏皮一笑：“知道要入蒙学兴奋的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也没什么精神，以后会注意的，夫子别生气嘛。”

    尚书令看着眼前那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气也消下去大半，但还是端着脸道：“下不为例。”

    “知道啦。”

    她可不想第一天来就得罪了自己的夫子。

    姜随云嘟囔着坐下，很快又眯着眼睛，继续睡。

    之后又是被摇醒的。

    来啼笑皆非，一柄锦缎面折扇摇得贵气万千：“小云，是来进蒙学，还是来睡觉的？”明明已是初春，他还裹着雪白裘衣，金丝银丝绣着华贵暗纹，身上的饰物倒是简单许多，不过姜随云知道，任一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她不耐烦地道：“承衣哥哥，知不知道扰清梦是十分不君子的事情。”

    “的姜大小姐可是脾气越来越冲了。”他完全不以为杵，笑得一派好心情，“不过这声哥哥喜欢，再多叫两句。”

    她鼓着腮帮子瞪他，但对方始终是一脸笑颜，让她连气都不知道如何撒。

    这是她的亲梅竹马，颜家的大公子颜承衣，平日关系也还算不错，不过今日不知为何，看他觉得越发不顺眼。

    姜随云想了想，斥道：“轻浮！”

    颜承衣倒是稍稍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七八岁的小女孩，瞠目结舌：“小云……同谁学的这个词？”

    “跟没关系！”

    说完，她提起裙裾就要走。

    手臂倒是被拽住：“别别，不过扰了的梦而已，这么凶？给赔个不是可好？”

    她还是气鼓鼓的，哼了一声。

    “好了，别生气了，回头承衣哥哥偷偷带出去玩，地点随选可好。”

    她才勉勉强强转过头，对上的又是那张笑吟吟的脸：“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叫，听说第一次入蒙学，说要给接风，让带过去。”

    她挺喜欢太子哥哥，因为太子哥哥总会笑眯眯地给她塞一堆好吃好玩的，重明哥哥虽然看着冷冷的，但总归长得好看，对她也不错，而且一遇到不会的诗文，问重明哥哥总能得到比夫子还简单易懂的答复。

    不过这时候，颜承衣就会醋溜溜地问，若不懂，怎么不来问？

    彼时她已稍稍大了些，也大概知道，她和颜承衣早定有婚约，跟别还好，颜承衣面前就总有些局促，因而也时常躲着他。

    她还是个小姑娘，虽然并不讨厌颜承衣，可一想到要嫁给她，再看这个时，就会不知不觉脸红，还别扭起来。

    姜沫窃笑着说：“小姐，这是羞涩了吧。姑爷长得还是很俊俏的，他之前来府里做客的时候，好几个丫鬟姐姐都盯着姑爷看呢！”

    她嘴硬：“谁说的！重明哥哥就长得比他好看！”

    姜沫想了想，琢磨着道：“三殿下是长得好看，可瞧着太冷淡了，及不得姑爷温文尔雅，谦逊和雅。姑爷可好了，每次来都是笑着，小姐要什么他就带什么，有时候还会给们捎礼物呢，据说外头缘也好，都没听见有说他坏话。”

    她头都大了：“……能别这么姑爷姑爷叫的顺口吗！？”

    姜沫笑嘻嘻道：“反正迟早的事啦，小姐就别……哎哟，小姐不说了不说了，别打啊。”

    不过，其实她还是挺喜欢颜承衣的。

    那时她想。

    后来再长大些，童年时的亲厚便已经不了，虽然关系还是不错，但颜承衣已不会再笑眯眯的叫她“小云”，然后出声调侃几句。

    他成熟了，性子也更圆融了。

    说话会用“下”、“鄙”，语气客客气气，脸上挂着似乎万年不变的笑容，一副帝都贵公子的矜贵派头。

    她不太喜欢。

    该怎么说？

    生疏了，还是客套了？

    不过这也无可奈何，因为她自己也不得不变了。

    过去缠着太子，缠着三皇子，两头逢源，后来才知道两边党争其实十分水火不容。她虽然没被逼站队，但跟哪边更亲密一点，必然会让另一边不高兴。

    一碗水岂能这么容易端平？

    她只好也端起面孔，做个贤淑乖巧的千金小姐。

    男女大防，就算他们是未婚夫妇，也难得见上几次。

    不过好颜承衣依然对她不错，时常会送些稀有的礼物，颜家经商，钱庄遍布大陆，因而也能弄到很多皇室都未必见得到的稀奇玩意。

    “上次送的喜欢吗？”

    “说那个七彩琉璃石？”姜随云温和一笑，“很漂亮，很喜欢。”

    “那就好。”颜承衣也笑，“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凡所有，绝不吝惜。”

    她也想继续娇嗔的说要这要那，可好像已经不适合了。

    所以她只是笑笑，道：“府里什么也不缺，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他愣了愣，随即笑：“也是，等嫁给，的一切也都是的。”

    嫁给他，大概也会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吧。

    颜承衣虽然经商，但并不怎么去风月场所，也没听说家里有什么侍妾，他母亲亡故的也早，她嫁过去应该也不会受什么太大的欺辱。

    挺好的。

    直到遇见了柴峥言。

    自从见过他擂台上舞枪那次，她就一直心绪难平。

    于是女扮男装换了小厮的衣服，偷跑出去，柴府外守了半天，才等到从里面骑马出来的柴峥言。姜随云大着胆子冲出去拦住他的马，可她没想到会那么惊险，距离太近，那马来不及刹，蹄子前扑，差点就踹到了她。

    正当她吓得魂飞魄散之际，柴峥言从马上飞身而下，硬生生替她挡下了那一击。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柴峥言倒是没事一样，反而手忙脚乱的安慰她：“还好吗？别哭……没事，真的，这点小伤养两天就没事了，受过比这重多了的伤，真的，没事。”

    从婆娑的泪眼间，她看见了柴峥言的脸。

    黑发黑衣，可那张脸干净的像是纤尘不染。

    心扑通扑通乱跳了几拍。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英雄救美，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她小声道：“那个…………是仰慕的小厮，，能跟学武吗？”

    柴峥言见她终于不哭了，松了口气，可听完她说的话，他又笑了：“还是快回家吧，再不回去，家恐怕要担心了。”

    “不！是从老爷家逃出来的，要是回去肯定会被打断腿的！”她言之凿凿。

    柴峥言呆了呆：“可不是个小姐吗？”

    “诶？”

    “那天擂台上看到了。”

    “啊？”

    姜随云羞耻地想把脸埋进地里。

    后来还是柴峥言送她回了姜府，临别前，姜随云站姜府门口，依依不舍地问：“还能再见到吗？”

    柴峥言的脸红了红，说：“可以。”

    他是习武之，又是武将世家，虽然长得难得温雅，不过脾气却很直率简单，并不特别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她便时常溜出来找他，有时候只是看他练枪，就能一看一整天，一点都不觉得腻。

    再是瞒着，消息也传了出去。

    颜承衣也回来了，找到她，气势汹汹。

    她理亏，自然气弱，低垂着头，颜承衣开口之前，她先说了：“抱歉，喜欢的是柴家公子，们的亲事能不能……”

    “他哪里比好？”

    “啊？”

    颜承衣勾起嘴角：“别误会，只是不服气。除了武功，哪里不如他？”

    她想了想，道：“很好，可偏偏喜欢的是他，对不……”

    “用不着对不起，本来也不怎么喜欢。”

    她抬起头，颜承衣随手将手里的东西甩给她，淡淡道：“祝们百年好合。”

    姜随云接过，那是一只琉璃笔洗，她只提过一次之前的笔洗摔坏了，没想到……她觉得愧疚，可喜欢向来是没道理的。

    也幸亏，幸亏他们只是订了亲。

    第二天，退婚的婚书便送来了。

    她有些不安，但更多是觉得轻松。

    她去找柴峥言，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阿言，喜欢，娶可好？”

    柴峥言的脸一瞬间红透了，但还是拼命地，努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世事无常，谁也没料到姜家会牵连进谋反。

    从千金小姐到阶下囚，而最糟糕的是，柴家也被拖下了水。

    柴峥言带着她妄图想要逃出帝都，可追杀的实是太多了，柴峥言的枪钝了，体力不支，他倒血泊里，对她轻声说：“不要怕。”

    被关进牢中，她心如死灰，而颜承衣来见她了。

    “小云。”他喊了这个久违的名字，“买通了狱卒，行刑之前会找个别的死囚易容成的模样，让她带受刑，到时候……”

    她哑着嗓子说：“谢谢。”

    真心实意。

    落魄方见心。

    “不过不用了。”她笑笑，“不用把也牵扯进去了。”

    柴峥言已经死了，她的父母也马上要被处死，她想不出自己独活的必要。更何况偷换死囚风险如此大，万一被发现颜承衣也要倒霉。

    “都这个时候了……”

    “对不起。”姜随云想了想，又道，“当初一直以为长大之后就不怎么喜欢了，因为一直客客气气的，还当已经不喜欢，只是为了婚约的义务才……”

    颜承衣皱起眉，语气里竟然有些控诉：“那不是因为先躲着，对冷淡吗？”

    “诶？那只是年纪小害羞而已……”她挠了挠头，转而又笑，“不过都不重要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取消婚约也好，至少逃过一劫，今后……今后只当不认识吧，好好娶个喜欢的姑娘，过日子……咳……”

    之后，便是满门抄斩，满目血腥。

    她哆嗦着唇，只祈祷那铡刀能准一点，快一点。

    ***

    不对。

    有哪里不对。

    颜承衣明明从未喜欢过她，更没想过救她。

    聂枣挣扎着从榻上醒来，汗水近乎浸透了她的发。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种虚脱般的无力。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姜随云？那是谁？

    她站起来，试图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呆一间被锁死了的石室里，这里只有一扇门一扇窗，门早已被锁，而窗户的大小根本不足以使通过。

    她被关起来了，大概是作为失败的赝品，即将被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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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总之vip了，我还是尽量保证日更+剧情好看~~~~

    ps：看上一章大家好像都受到了惊吓呀=W=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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