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菲菲躲在窗外侧着脸用一只眼睛注视着屋子里的景象。
爸爸生病了,在土坑上躺着,眼圈深陷,嘴唇发干,脸颊已经只剩下了皮包骨。
花白头发的妈妈用匙子往苍老的爸爸嘴里喂梨子罐头。
“我们的雁儿到底哪里去了?四年没有回家?她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给忘了?”爸爸虚弱的声音。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呢?咱们雁儿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坏孩子。咱们雁儿可乖了,现在在市里打工赚钱,上次月月回来时不是还给咱们捎回了两千块钱的吗?”原来妈妈一直在欺骗爸爸。
“这罐头多少钱?”“九块钱一个。”
“太贵了,能不吃就不吃了吧!我在大街上等上一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卖出三个红薯的,这还没有算成本。雁儿,跟着我们吃了太多的苦,我们不能再对不起她了。我们虽然老了,但是趁我们现在还能活动,多给咱们雁儿赚点钱,然后,把钱都攒起来,等雁儿将来出嫁的时候,给她置一套好嫁妆,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从爸爸苍衰而老去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欣慰。
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爸——妈——”窗外,菲菲像野兽一样吼叫了起来。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菲菲飞到了门口,猛然推开屋门扑了进去,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泪,口水泛滥了她的脸蛋,弥漫了美人一脸的胭脂,一声声痛不欲声的嘶吼与忏悔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眼泪并不是从眼眶里流下的,而是像喷泉一样从眼睛以直线的距离喷出来的。
菲菲不知疼痛,不知生死地以头撞地,沉闷的撞击声在窄小的屋子里阵阵回荡。
“爸,我对不起您。妈,我对不起您。”
“我是一个畜生。”
“不,我连一个畜生都不如啊!”
我清楚地记得,这位爸爸微笑着流下眼泪的样子。
我清楚地记得,这位妈妈含着眼泪微笑的姿态。
妈妈扑了过去,痛不欲声:“我还以为你不要妈这个糟老太婆了呢?”
“不,不,不……”菲菲疯狂地甩到脑袋,“妈,我要您,我要您,我会好好孝敬您两位老人家的。”
“这个小伙子是谁啊?”老妈妈微笑地看着我,和蔼地问。
“这是我给你们领回来的女婿。”菲菲抹了把泪,咬着嘴唇笑着说。
我噙着泪走进了屋子,将礼品送给了这两位慈祥的老人,讲了一句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谎言:“伯父伯母,我是菲菲的男朋友。”
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经常说假话,今天这一句,是我所讲过的最真诚的假话。
我与妈妈将菲菲从地上扶了起来,坐在了床边,妈妈用毛巾擦拭着菲菲额头上的血痕,哭着说:“我的雁儿长大了,眼睛变漂亮了,脸上也多了点肉,头发还是这样的光滑……”
仿佛从来都没有人这样的关注过她一样,仿佛这一次痛哭之后,她这一辈子就再也不流泪了。
爸爸从枕头下面的床铺里翻出了一叠钞票,有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