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来一趟,我立马帮你找。”
田君葙挂了电话,坐上出租车。回家之后陈德还未睡着,看他埋头写稿,厨房里还亮着灯。
“怎么回来那么晚?”陈德转过头来看着她,鼻梁上多了副眼镜。田君葙惊讶地看着他,上次见着他带眼镜还是十年前的事了。
田君葙笑了笑道:“和朋友约着见了个面,失恋了陪她喝几杯。”
陈德走进厨房端着热好的意面出来,然后坐在一边陪着她。田君葙心存感激,不由得感觉微妙的别扭。她对他持有怀疑,而面前的他却无微不至,甚至是察觉不出一丝奇怪的地方。
“你不去写了么?我这样不会打扰到你的思绪?”
陈德撑着下巴笑道:“不,看着你才会给我更多的灵感。”
田君葙一时哑然,倘若细看,陈德的确具有独特的魅力。那份帅气只有在与他接近的那一刹那才会显现出来,平日里不言不语,又不惜打扮,整个人的气质完全被抑郁在一团阴云下。她低着头吮着面条,只好逃避着陈德的笑容。
田君葙不理解她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一切从那晚起就截然不同了。无论是感觉、事物……还是人,都朦胧而没有存在感。
仿佛在一起拥抱或者接吻,都是为了这多年付出而理所当然收回的一种平衡感,或许出于习惯,或许出于对曾经那颗心的弥补,或许只是个礼节。
田君葙感受不到爱了。她无可奈何,必须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字眼从此从她的人生中消失。
她会为了他孤身十年,错过多少缘分,也就证明了这一辈子只足够爱他一个人。如果连爱的感觉也没有了,就代表此生注定孑然一人。
这样的平静让她捉摸不清,即使带有的羞愧感也只是淡的几乎难以分辨,而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感受到最强的只有愤怒感和质疑感。
第二天,田君葙醒的意外早。她卧在陈德身边,侧脸看向窗外。远处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朝阳在大地的困意之中显得格外朦胧。
田君葙微眯着双眼,五官在温和的日光下显得极其精致,如同能工巧匠雕刻而出的瓷娃娃。她柔软的茶色卷发披散在枕头上,散着淡香。陈德静睡在一旁,侧身蜷缩着身子。
他的梦境是怎样的?
或许在某刻,陈德所想的一切亦不过是自欺欺人。在内心深处,田君葙是无法取代的影子,一直藏在那个地方,却总被过去的总总故事忽视。戚真会转变,也是内心深处的自卑,在隐隐让她觉得自己比不上田君葙,为了赢得陈德绝对的爱情,在时光里潜移默化。
他们都说着大话,以为自己并不像常人一样,可是某些东西是永远无法驾驭的。
田君葙只是觉得温暖。她平静的令人害怕,即使是在私底下搜查着那十年的隐情,表面却仍是一番平静,而这却又不是她的刻意之举。
她去上班,走之前还建议陈德多出去散散步,一天到晚坐着腰酸背痛的。
“外头有什么好去的呀,呼吸雾霾么。”陈德笑道,然后看着田君葙踏出家门。
又是一个人的一天。
田君葙关上门后的几秒,屋子霎时将一股子寂寞冰冷的旋进陈德心窝。
这样的生活,就好比是曾经戚真每日重复的日子。陈德不愿意去回想那个女人,却又觉得分外可怜。如今他正在体会那如同被封锁般的日子,忽地想出去走走。
田君葙正在往朋友那赶。那是高中同学,现在在警察局的档案室工作。
找到戚真死亡时的照片,田君葙一看,那女人喉咙插着一把剪刀,表情悲伤的躺在地上。手腕上还有多处血痕,甚至警方的报告是身上有多处淤青和伤疤,戚真当时患有严重抑郁症以及恐惧症,警方确认那些伤口都是自残留下的。而这场悲剧也是以自杀收尾。
田君葙盯着那双绝望的眼睛,想起曾经那轻狂的脸,一时觉得无比可怜。她皱了皱眉,放下照片。
“可陈德说是意外死亡。”
那人看着田君葙,见她面色冷淡,连忙道:“大概是怕你多想吧,毕竟死的太惨了,搞不好会给你有心理阴影呢?”
田君葙愣了几秒,笑着道了别。
帮她的男人是高中时一直到现在的知己,可靠的助手。此时的田君葙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戚真会患有严重抑郁症,竟然走到了自杀的地步。
或许是她自己的问题?
陈德漫不经心的走着,偶尔停下来买些水果。他将衣服帽子拉的很低,又带着口罩,只露出能看清前面的空间。他这样走了很久,身边的车子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路边的小卖部和超市也渐渐消失,变成了居民区。
陈德还未注意到什么,拐过一个转弯又是一个转弯,他自以为对这儿比较熟悉,便盲目的前进着。于是他看见了死亡巢窟。
那幢被荒废的建筑物,还未真正走到它的脚跟前,就已经嗅到了一股颓唐的腐烂感。
陈德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头顶笼罩着诡谲的阴霾。他往后退了几步,想要逃离这个让他生不如死的地方,却好像怎么挪动步伐都在眼前。陈德一时间浑身发软,竟然睁大着眼睛瞪着这幢楼。他的视线彷徨在一扇扇窗户那,心脏跳动地极其不安。
楼里突然传出了钢琴声。
幽怨的琴声从某个角落遍布整幢楼,温柔的萦绕在陈德耳边。陈德心中发寒,却又觉得难以克制住自己的耳朵。他的灵魂仿佛都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净化,思绪放空,恍然间对眼前的这幢楼充满了迷人的妄想。或许它的是美好的。陈德这么想着,几乎挪不开视线。
“年轻人!你在这儿干嘛?”一个紧张的声音突然将他的浮想打断,转身一瞧,是个花甲老头。他满脸惊疑地盯着陈德,然后指了指那幢楼道:“你站在这下面干嘛?”
陈德啼笑皆非道:“我只是路过而已,不用担心。”
“哎呀——我要是能搬远点早搬了,这儿附近人都不来这的,你赶快回家,这幢楼邪得很!”
陈德愣了几秒,这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可还是明知故问道:“怎么个邪法?”
“你要真想知道,来,去别的地方告诉你。”
陈德好奇的跟着老头走,直到进了附近一家小餐馆坐了下来。那老头沉默了一会,店主笑盈盈地端上茶水,老头接过茶水要了几份简单的小菜,便开了口:“那幢楼里,以前惨死了一家人。”
陈德虽然进去过,但不知道它的故事,只好细听。
“那家人啊,男人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医生,他女人是幼儿园老师。他们养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十二岁,大女儿十岁,而小女儿才刚刚满一周岁。有天晚上他们大儿子和大女儿趁全家睡着,杀了所有人,然后俩人逃走时不小心点着了火,活活被烧死了。”那老头用着上海话讲完,说的陈德一时都懵了。
陈德听过很扯的故事,但没听过这样无厘头的传闻。他笑了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哎呀,”那老头夹了一颗花生米塞到嘴里,然后用这极其夸张的表情看着陈德道,“这都是七十年代的事了。再说了,那两个小孩活着的时候就看起来不对劲,阴暗的要命。”
陈德听着那老头唠叨了半天,也胡乱敷衍了些,终于逮着个机会回去了。他走了一会,却突然像是被人从后面拉着裤脚。
陈德停下脚步,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这样怪异的感觉重复了许多次,直到踏进家门才彻底消失。
他看了眼时间——刚超过十一点。
陈德霎时浑身发毛,那是他刚出来时的时间。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