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钧站在两个家丁的身后,他们的对话自然听见了,可是脸上却很是平静,只是点了点头,便迈步而去。
贺兰钧很清楚,他在龙家的地位很低,而龙家所有人对他都是人前尊敬,人后嘲笑。
即便身份最低微的家丁也是瞧不起他,像此次这种谈话他不知道听到过多少,这还算轻的。
两名家丁互使了一个眼色,急急忙忙的走了。
贺兰钧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闲言闲语,出得龙家大宅,在门口恰巧遇见了龙坤。
本想上前打声招呼,却见龙坤对他视而不见,错身之时鼻间还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贺兰钧脸色一暗,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将紧拽的拳头松了开来。
儿时,贺兰钧与龙坤感情很好,亲如兄弟,成为脉师是两人共同的目标。
却没想到,龙坤毫无悬念的成了脉师,贺兰钧却变为了不折不扣人尽皆知的废物。
一夜之间所有都变了。
现在,脉师成了贺兰钧的梦想。距离如此之近却又遥不可及。
他常常问龙山,为什么你这么坚持,甚至不惜受众人反对。
龙山只是说,因为我坚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信任。
这让贺兰钧分外感动,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不再让人看扁,为了不让龙山失望。
五年来,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收拾了一下心情,贺兰钧出了龙家,步行半个时辰,来到远离龙林镇的一处山谷。
山谷很幽静,树木苍翠,虫鸣鸟吟,鱼戏浅溪。
山谷深处,一间草屋静静站立,隐匿于林间,只露出一角显示它的存在。
而在草屋前,一名少女正坐在那里,双手托着下巴,无聊的拨弄着地上的杂草。
少女年纪不大,十一二岁左右,脸上长满了斑点,丑陋的样貌如同此地的草屋,让人很难升起好感。
突然,少女毫无神采的双睛亮了起来,变得炯炯有神,她立刻一个箭步朝前方飞奔而去,嘴里喊道:“贺兰哥哥。”
贺兰钧脸上露出微笑,一把抱住少女,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菲菲,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才没有呢。”菲菲嘟着嘴,挥舞着粉拳表示不满。
贺兰钧笑了笑,只有在此地他才能完全放开心神,开心起来。
此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草屋里走了出来。
老者背部有些佝偻,脸上也是布满皱纹,就连眨动一下眼皮也是十分吃力,仿佛行将就木。
“死马老头!”贺兰钧咧开嘴,高声呼喊。
老者面上的皱纹抽了抽,却是没有生气,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便在门口坐下,一双眸子沉如潭水,盯着王启。
“贺兰哥哥,说了多少遍了,不是死马老头,是司马老头。不对不对,是司马爷爷!”
菲菲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引得贺兰钧大笑。
“叫习惯了。”
刚开始认识爷孙俩的时候,贺兰钧还小,叫的是司马爷爷,两年之后便改成了司马老头。
越来越熟悉之后却是喊成了死马老头,竟然叫顺了嘴,改不过来。
“菲菲,我先修炼,等会儿贺兰哥哥再好好陪你玩耍。”
菲菲有些不情愿,从小她就没出过山谷,也没有玩伴。
自从认识了贺兰钧,两人便经常一起玩耍,因此两人的感情极好。
“好吧!贺兰哥哥加油!”饶是万般不愿,菲菲还是对着贺兰钧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这才屁颠屁颠的跑去和司马老头坐在一起,眼神却一直都留在贺兰钧身上。
与其说是修炼,倒不如说是锻炼。
因为贺兰钧并不是脉师,更加没有脉力,根本谈不上修炼。
只是贺兰钧更愿意叫做修炼,因为这样能让他离脉师更近一步。
呼喝声响起。
贺兰钧的动作不大,也很简单。
若让外人看来,这些动作无疑是怪异的,因为贺兰钧每个动作都扭曲的不成样子,完全超出了人类能做到的范畴。
可是如此怪异的动作,贺兰钧做起来却是十分顺畅,表情也是异常的认真。
伴随着动作不断的变化,空气中带起阵阵风声,贺兰钧额头也是渗出细汗。
这套动作只有十个,是司马老头教给他的,每天都要打上许多遍,而他则每天都要来这儿,风雨无阻,五年来从未间断。
起初贺兰钧还是十分不愿的,因为这套动作看似简单,但由于姿势极为怪异,想要连贯的打出来也很是困难。
而且这并不能让他生出灵脉,成为一名脉师。
刚开始贺兰钧着实遭受了不少苦,若不是司马老头一直督促,他可能早已放弃。
可慢慢熟练之后,贺兰钧便感受到了这套动作的好处。
身体变的越来越强健,动作也变的越来越灵敏。
不光如此,每次筋疲力尽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通体的舒畅。
他深深的爱上了这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此后就开始认真对待,再无怨言。
两个时辰后,太阳西落,余晖散在贺兰钧铺面汗水的脸上,全身衣衫早已湿透。
“停下吧!”司马寻轻张嘴巴,看起来没有用多大力气说话,声音却是清晰可闻。
贺兰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虽然没有一丝力气,心底却是极为畅快。
菲菲几乎是飞射而出,拿着毛巾仔细的为贺兰钧擦着汗水。
“今晚你就住下吧!”司马寻说完就转身进了草屋。
贺兰钧使劲的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看见一旁雀跃欢呼的菲菲才知道这是真的。
五年啊,贺兰钧每天都来,可是司马寻从未让他踏进过草屋一步,每每都是日出而来,日落而归。
为何死马老头今天会突然转性?
贺兰钧心中冒出一丝念头,感到有些奇怪。
但不管怎么说,他能进草屋了,而且还要在草屋中住上一晚。
他早就对草屋生出了无限向往。
草屋里面很简陋,除了必要的两间卧房之外,客厅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摆满了东西的架子。
架子上的东西很是老旧,看起来不是很值钱的样子。
贺兰钧有些失望,这向往已久的房间与自己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
不过他很快就鄙视了自己一把,草屋本就应该是草屋的样子,若是珠光宝气的,那才见了鬼。
晚饭是菲菲做的,知道贺兰钧要留下,菜摆了满满一桌,香气四溢。
这小妮子厨艺很好,早就饿的前胸帖后背的贺兰钧立刻大块朵颐,赞不绝口。
晚饭过后,司马寻从架子上拿来三样东西。
一把玉尺,一面铜镜和一本书!
玉尺只有一尺长,上面雕刻有花纹,或是猛虎,或是凶狼,张牙舞爪,似乎要夺尺而出。
铜镜巴掌大小,光滑平整,散发着莹莹白光,让人一望便觉得心神恍惚。
书很残旧,封面已经泛黄,也没有字迹,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霉味,应该是多年无人翻阅了。
司马寻指着这三样东西说道:“你选一样。”
“死马老头,你什么意思?”贺兰钧不解,今天司马寻与平常很不一样,不仅留下自己,还要送自己东西,是不是犯了什么病啊。
菲菲在一旁看着两人,扑闪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和菲菲可能呆不了多久了,临走想赠与你一些东西。”司马寻平静的说道。
“你们要走!”贺兰钧心下有些慌乱,语气中更多的是难以相信。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这个世界上除了龙山外,与他感情最好的就要属司马寻和菲菲了。
他早已把两人当成了亲人,现在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全是不舍。
“爷爷,菲菲不走。”菲菲抓着司马寻的手臂摇晃着。
司马寻轻轻地将菲菲的手拿开,然后伸手示意,让贺兰钧选择。
贺兰钧很不愿意,他知道只要他做出了选择,那就意味着承认了两人离开的事实。
他不想和两人就此分别,也没有与两人分别的准备。
他心中有些负气,认为司马寻实在太残忍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
或许有,但他却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贺兰钧抹了抹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伸手指向了旁边的架子,眼睛却是直视着司马寻,满是倔强。
奈何司马寻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仿佛天塌地陷也无法令他产生一丝涟漪。
他顺着贺兰钧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架子最下方的阴暗角落处,格子里堆满了杂物,在杂物中间放着一柄青色小剑。
青色小剑锈迹斑斑,而且至中间断成了两截,此处却是只有剑尖,而下半部分并不在此处。
司马寻眉头轻微动了动,说道:“此物对你不利,还是另作他选吧。”
“我就选它!”司马寻的话明显是在拒绝,贺兰钧却没有任何退让,很是坚决。
“为什么?”司马寻有些生气了。
“因为它和我一样,都是被遗弃的那一个。”
贺兰钧的理由让司马寻呼吸一滞,一旁的菲菲眼泪流成了瀑布。
“好!”司马寻站起身,走到架子前,弯身拿过半截青色小剑,然后转身看向贺兰钧,郑重的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确定选它吗?我为你准备的三件东西,任何一样对你日后都有巨大的好处。”
这是贺兰钧这么久来第一次听见司马寻的语气中产生了情绪波动,但他此时却是没有心情去惊讶,而是毫不犹豫的点下头颅。
“朽木不可雕!”
不知为何,司马寻动怒了,他手轻轻一挥,半截青色小剑便化为一道青芒飞了出去,目标直指贺兰钧眉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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