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晚，爱晴都处于恍惚的状态。恍惚地谢幕，恍惚地下台，恍惚地跟随着欢呼的校友一起往学校。
临出校门时，爱晴回首望了望德志破旧的校舍。
身边的同学催促着，这才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的景一鸣，走出好远才用手捂住口，疾行的脚步也停下来，好一会才仰天发出一声大笑。
嘴角勾着一抹笑意，脸上尽是嘲弄的情绪。
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她这么个傻姑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心心念念守护在爱琴身边，整日里挂念着她。
想到这里，她再也无力站着，两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昏黄的灯光下，冬日冰冷的马路上，趴着一个人。起先只是小声的呜咽，声音由小变大，最后成为嚎啕大哭。
她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在难过什么？
只是一段还未开始的恋情，其实没必要如此伤天动地，她内心这样安慰着。可泪依旧伴着冬日的寒风刷刷流下来，仿佛多年的艰辛在此刻找到了出口，一时间如泻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有好长时间，景一鸣都抽泣到无法呼吸。嘴里吐出白雾，鼻头也冻得通红，她趴在那里，艰难地平复着情绪。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好久她才止住抽泣，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再抬起头时，除却红肿的眼眶和鼻头之外，看不出一丝异样。她目光坚定，连同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许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鸣疾步前行，今日已经耽误了好久，早已过了规定的时间。
待转过巷尾，一眼便望到亮着的小屋。现在这个年代，还住这样平房的人家不多。因为处在离异家庭，那人还嗜酒成性，两人的生活很拮据。
景一鸣一步步往家走去，这被称为家的地方，窗子破损，四处走风。可对于此时此刻的一鸣来说，却是一个温暖的港湾。
钥匙捅进锁孔里，伸手推开门，就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
隔得很远，就闻到烈酒的味道，一鸣默默将门锁好。
刚欲转身回屋，对方已经开了口，“这么晚，去哪儿了？”他连眼都不抬，仍旧盯着桌上的杯子，手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一身寒气的一鸣，还未站稳身子。一言不发，径直往卧室走去。
刚刚还稳坐在凳子的男人，见此情景，猛然站起身拽住一鸣的头发，口中喷吐着酒气，“死丫头，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
今日发生的事情一时涌上来，一鸣第一次有了反抗，她挣扎着。
可男女力量终是有差距，“你放开我！”一鸣口中说着，表情已经因为对方手上加了力道而有所变化。头朝后仰着，一鸣不得不看着他。
“翅膀硬了，学会反抗了！”男人再说话时，已然怒火中烧。
他见不得女人这样不情不愿的样子，当初那女人也是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跟着他。可后来，还不是跟着野男人跑了，这样想着更加愤怒。
几乎毫不迟疑，男人扯着一鸣的头发，径直往墙上撞去。
头发被拉扯着，一鸣龇牙咧嘴地发出倒吸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已经发出“咚”的一声。本以为头会很痛，其实最痛的还是胸口左边。
她脑子里一片空洞，身体不由控制地前后走动着。
男人依旧不管不顾地发着疯，“我让你学她，我让你不学好！”
一鸣也不清楚到底撞了几下，直到对方撒手，她才有机会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东西顺着额角流下来，糊在眼睛上，抬手抹了几下，也弄不干净。
这时缓过神来的男人，呆立在客厅中，眼睛里混杂着悔恨、歉疚和迷茫。
可惜这一切，一鸣都没有看到。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扶着身后的墙站起身。手触到的地方，一片湿热。
她蹒跚着转身，就看到墙上斑斑的血迹。
紧抿着唇，每行一步都引得头痛欲裂。她一颗早已碎成片的心，瞬间被碾成了末儿。
扬手将房门紧锁，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男人手中拿着酒瓶，依旧站着，目光直愣愣。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他的记忆有些缺失，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记起刚才发生的事。
抬手举着酒瓶，仰脖，热辣的白酒就顺着食管直灌进胃中，一时间肠胃火辣辣地痛。
早已习惯这种味道，他最多只是咧一下嘴。
这口酒下肚之后，他边拎着酒瓶出了门，客厅的灯未关。
一鸣的大脑深处像是有一只苍蝇，不停发出“嗡嗡”的声音。这感觉持续了很久，她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刚才为什么不下狠手，一下将她解决，倒是省了不少力气。这样想着，一鸣闭上双眼，冰凉的水泥地板就在身下，可即便如此，也不比她此刻的内心。
额角的血很快就凝固了，一鸣愁眉，都能感觉到粘连在一起的头发和伤口。
这才缓缓坐靠在床边，伸手去扯粘连在一起的发梢。
只稍稍用力，就疼痛难忍。
深呼吸之后，一鸣毫不犹豫迅速地将发梢扯断。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血溢出来。
这次，她连眼都没有眨，抱膝坐在地上。
窗帘没有拉，清冷的月光顺窗口照进来。一鸣将头埋在膝盖里，一时间除却脑袋里的蜂鸣，再无其他声音。
搁在枕头下的玉，露出一个边角，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经月光这么一照，发出碧绿色的光芒。
景一鸣从未觉得如此寂寥过，连同那女人离开，她也只是哭了几个夜晚，而后又照常生活。该上学，还是准时到校，该吃饭，还是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可此时此刻，她觉得前所未有地疲惫，好想就这样睡过去，一觉不醒。
这样想着，她就真的靠着膝盖睡着了。
皮肤在无声的生长，今日刚落下的疤痕，明日便会结痂，一切又将是新的开始。
稍晚才离开的爱琴，一路垂头丧气地行着。
她不晓得景一鸣会不会原谅她，更不清楚这件事会不会立马扩散开来，那她岂不是离被退学不远了嘛！
脚步沉重，即便这样，在路过那家便利店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脚步。
之前那个男生不见了，换成另外一个，身材有些微胖，戴着黑边眼镜。
站在那里还一会，还是推门进去了。
挂在门上的布娃娃，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刚刚还在玩手机的男生，立马塞进口袋，笑脸相迎。
反倒是弄得爱琴有些尴尬，她赶忙行了几步，走到货架后。眼睛却滴溜溜地在四周转着，在确认那人不在，才随意抓起一盒东西去结账。
男生在看到爱琴手上的东西时，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迅速扫码，递给爱琴。
爱琴整颗心都在那人身上，丝毫未觉察收银员异样的表情。只随手将东西装进背包，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