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熙的恶劣行径还远不止如此,他惯用的伎俩就是将脏衣服混迹在爱琴的衣物中。一次不成两次,反反复复直至爱琴连带将他的也洗了才罢休。
如此这般三番五次,爱琴终于受不了了。
连同他所有的衣服都丢进大盆里,也效仿影片,脱掉鞋子,径直踩进去。
“扑哧扑哧”几下,带着泡沫的水渍溅出来,卫生间的地板弄得一片狼藉。爱琴的口中还碎碎念着,“贱人、死变态、不要脸……”
她骂得起劲儿,在狭小的盆子里绕圈。
哪里看得到已经开锁进门的白俊熙,直到他站在卫生间的门前发出一声惊呼。
白俊熙循声走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你到底在干吗?”
几件白色T桖姿态凌乱地躺在盆中,随着爱琴白皙的脚丫子有韵律地来回翻动,重点是其中还夹带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
“这牛仔裤掉色!”白俊熙惊呼一声,伸手将站在盆中的爱琴推出。赶忙将已经被污染掉的T桖拯救出来,可惜为时已晚,胸口处已经沾染上蓝色。
白俊熙这一推不要紧,地上因为满是肥皂水,爱琴赤裸着脚刚一着地便朝后倒去。
结结实实摔了个大屁蹲,可罪魁祸首仍站在那里惋惜手中的衣服,不时用一脸的怨怒看着坐在地上的爱琴。
见他这副表情,爱琴更是不乐意了,也顾不得屁股疼,站起来就骂,“给你洗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的!”
“你不想洗可以早说嘛,你看看这都成了什么!”他抖着手里的衣物,还未干的水渍溅得到处都是,连同爱琴身上也难以幸免。
她闪身退了一步,看着满身的污渍。
可那家伙却仍旧碎碎念着,“你知道这什么牌子的吗?ARMANI!”他大声说着,仿佛爱琴耳朵不好使一般。“这衣服还是我托朋友从意大利捎回来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站在一旁的爱琴。她的手因为刚才摔倒在地,挫得通红。可怎样的疼痛都不及白俊熙的姿态。
她能明显感觉到心中开了一道大口子,有风呼呼地往里灌,所到之处都疼痛不已。
爱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面前白俊熙的一举一动变成一部黑白影片。她看着他拧眉头,她看着他颤手抖着衣上的水渍,她看着他嘟嘟囔囔的样子。一切都成了无声电影,她越看越想笑,差一点就真的笑出声。
跨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夺过他手中的衣服。
白俊熙被她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只呆愣地看着她。
“脏了,我赔你一件就是了。”爱琴脸上是少有的冷漠,她抬着赤裸的右脚狠狠踩了垃圾桶,一个松手。刚刚还被白俊熙扼腕叹息的T桖已经“啪”一声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在对方瞠目结舌的表情中,拎起放在床上的书包,旋风般离去。
爱琴临关门时,听到白俊熙的声音,他气急败坏地大吼,“你他妈脑子有病啊!”
可她完全没有理会,径直关了门,奔跑着出了楼道。
正是周末,路上行人很多,来逛街的人大多面露喜色,唯有爱琴一个人行色匆匆。她忘不了刚才那一幕,来来回回在她脑中放送。
白俊熙傲慢的神态,轻蔑的语气。向来不在意他人想法的爱琴,头一回因为别人的言语受伤了。
没错,她承认她受伤了,因为这是第一次爱琴想要认认真真替自己争一口气。
其实,从她抡起包的时候就后悔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她只有五百块钱。她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实在不行,她可以厚着脸皮回去,道个歉告个饶之类。
想到对方刚刚的表情,转念便将这想法否定了,脚下加速,目光搜索着路边的店铺。
而此时此刻,仍站在卫生间傻眼的白俊熙,一脸哭相地看着掉在垃圾桶里的衣服,还有一截袖子露在外面。
“这丫简直就是神经病!”他口中嘟囔着,踩住垃圾桶,弯腰查看。
在看到一堆烟蒂和果皮之后,彻底放弃了。
爱琴从最初的奔跑,到后面的漫步,她整整在这几条繁华的街区绕了四五圈,仍是没看到要找的那家店。直至华灯初上,街上的人渐渐散去,连一些店铺都纷纷关了门。
她才坐靠在台阶上,一整个下午的奔走,使得内衣都湿透了。
一边拎着领口,一边从地上随便抄起一张彩页扇风。
凉爽过后,她不禁颓废地埋首在双膝间,心里懊恼的很。
抬首间,一家店铺即将关门,门头闪亮亮地打着ARMANI。来不及多想,爱琴抄起放在台阶上的背包,狂奔过去,刚巧赶在对方关灯时到达门前。
瞥了一眼橱窗里的衣服,她咽了咽口水,两手比划着,“你好,你们这里有和这件类似,带领子的那种,白色T桖?”
对方要关灯的手顿了顿,顺着爱琴的手瞅了瞅橱窗,“你说那件,是不是领口还有灰色的一圈。”
闻此言,爱琴高兴地点头,犹如小鸡食米。可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兜头给了她一盆凉水。“那件是最新款,我们店里没有。”
刚刚还高兴的爱琴此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街上有人呼唤,店员用手支开爱琴,这才将灯关上,卷闸拉下来,径直离开了。
起先要同爱琴理论的白俊熙还满屋子的绕圈圈,到后来便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太阳很快便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屋子也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躺在地板上的白俊熙有些不淡定了。
思量着今天下午的事情,面上有些难堪。想来是最开始有些急躁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站起身,走至门前披上外套,出了门。
来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她用手机,想来应该是没有。所以,白俊熙只好坐在一楼的台阶上静静等待。
等爱琴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时,白俊熙已经被蚊子围攻整整五个小时。最初的质问,立马变了样,从“你死哪儿去了”转变成“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这话说完,她只是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有声音从她口中溢出,“先欠着,我一定还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白俊熙已经被蚊子咬得受不住了,不耐地催促着,“谁要你赔了,赶紧进去吧。”
刚刚还一副萎靡不振的爱琴,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我说要赔就要赔!”
对面披着外套的人被弄得一愣,赶忙打着哈哈,“知道了,想赔就赔。”人已经先一步进了楼道,使劲跺脚,声控灯亮了。
等白俊熙走到拐角处时,爱琴才踏出第一步。
这一整天太过辛苦了,辛苦到每挪一步都像是用了一生的力气。
她拖着灌了铅一样的两条腿,跟着上了楼。
爱琴有个毛病,一遭遇不平之事便会生病。老爱说了,她是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抗议。
果不其然,爱琴病了。
其实严格说来,这并不算生病,无非是来例假而已。因为整个下午的奔走,这次来得比任何一次都汹涌。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旁收拾床铺的白俊熙,一回头便看到在地上扭动的爱琴,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奔过来,“啪”一声跪在爱琴面前,“你怎么了?”
如果有相机的话,爱琴一定会把这难得的场景拍下来。可此时此刻,她已经痛到面部抽搐,手脚冰冷。
见她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在那里倒吸凉气。白俊熙的“熊掌”已经摸上她的额头,而后放在自己的额上。口中念叨着,“没有发烧啊!你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
“热水袋。”爱琴被摇晃地眼晕,最终开了口。
话音刚落,一旁的人儿已经一个健步跑了出去,手脚麻利地取来了热水袋。
“上床躺着吧。”他试探性地说,在看到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干脆一个公主的横抱将爱琴抱起。
虽然已“病入膏肓”,可爱琴的理智还是在的,她踢腾着不肯就范。“你要干嘛?!”这家伙该不会趁着她身体不适,做出什么不轨行为吧!
头顶上方的脸罩着一团乌云,声音都变得冷冷的,“不想让我丢下你,就乖乖的。”
这句话还是很有效果的,爱琴马上消了音,乖乖蜷缩在白俊熙的怀中。
虽然只有两步的距离,已经足够爱琴看得清楚。他的脸有棱有角,映衬着他此刻的表情,穿过灯光时,有一种瞬间融化的感觉。
上帝作证,在此之前,爱琴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花痴。
他轻手轻脚将爱琴放在床上,掀开被子罩在她的身上,为她掖好被角。
在爱琴的观念里,这样温情的场景不属于他,白俊熙本来就应该蛮横不讲理,态度强硬。
“感觉好一点了吗?”他站直身子,遮住房里仅有的一盏灯,阴影投在爱琴脸上。
她这才收回意犹未尽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已经转身,径直躺在地板上。
看到这样的情景,爱琴不禁弱弱地说,“可是今天应该你睡床上了。”
她话音未落,白俊熙已经开了口,他仍闭着眼睛,两手枕在脑后,“让给你了。”
这话说完,屋里彻底一片宁静。
她仍望着他的侧脸,下午遭受的所有刁难尽数忘得一干二净。她在想,白俊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被宠坏了的大少爷?斤斤计较,榨取别人钱财的小人?还是会关心别人的大男孩?
灯关了,爱琴仍在想,她几乎整晚都纠葛在这个问题里。那个常年围困她的噩梦也没再出现,就这样在即将逝去的秋日里,寒冷被甜蜜充斥着。
夜已深,在地上僵硬躺了许久的白俊熙这才悄悄翻身站起来,蹑手蹑脚走至床前。
窗帘有些单薄,月光依旧能照进屋内。
他投手在爱琴额前试了试,而后放在自己额角。最后将她搁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做这一切时,他大气都不敢出。
等一切妥当,走出一段距离,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进而被自己反常的举动吓出一身冷汗,“靠,我有病吧!”他低声咒骂着,床上的人呼噜着翻了身,侧躺着,脸朝向这边。
白俊熙看着爱琴藏在阴影里的面容,狠狠一个哆嗦,迅速躺下身钻进被子里。
深秋不比夏日,夜晚开始变冷。
之前在夜晚迅速生长的植物也渐渐萎缩,露出枯黄的色彩。唯有露珠和结霜的声音日渐清晰起来,而这些东西又都在第二日太阳攀升起来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而有些东西却在悄悄发芽,即使不遇见阳光,不经水浇灌,也会被我们心中的情愫培养地茁壮起来。
这些东西此起彼伏,有些盛开,便注定有些衰败;有些走近,便注定有些离逝。
同一片天空之下,如何灌溉两棵大树?
她忘了吗?或许是的,又或许只是潜藏在记忆深处,或许只是因为太过难忘,或许只是不知该如何记起。
会有的,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有那么一场似曾相识的相遇到来,让一切重新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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