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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鉴再现

本章节来自于 官家庶女 http://www.lishu123.com/94/94927/
    接下来的一天,舒沫神情自若,落落大方地与人交谈,既不过份亲近,也不会刻意的疏远,将距离控制在礼貌而合理的范围里。

    不得不承认,她掩饰情绪的功夫很高明,但真正了解和关心她的人,还是不难从一些蛛丝蚂迹里,看出些微小的变化。

    她的眼里再没有了神彩,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偶尔还会走神。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狩猎结束。

    凭借着这头吊晴大虎,赫连俊驰所带领的南队,毫无疑问摘得了桂冠。

    在晚上的庆功宴会开席之前,夏候宇抱着梦寐以求的虎皮,想要找舒沫炫耀一番时,才发现她已早早地回了房,打算入睡。

    夏候宇大声指责:“你也太没用了吧?啥也没做,也能累成这样?”

    “小子,”舒沫淡淡地答:“我能坚持两天,没有从马上掉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夏候宇听她声音有气无力,诧异地扬起了眉:“真生病了?小爷叫御医来瞧瞧~”

    立夏在一边早就担心得不行,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有劳小公爷了~”

    “不用,”舒沫心生烦躁:“只是累了,不想说话而已~”

    “那好吧~”夏候宇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你早点休息~”

    从认识那天起,不论处境如何艰难,印象中的她都能云淡风轻,泰然处之。

    他从未见过这样消极的舒沫,一时半会,还真是很不习惯,边走边回头:“这家伙莫不是真的病了,却碍着面子,在硬撑?”

    “小子,一个人嘀嘀咕咕地在说啥呢?”冷不防,肩上搭了一只手。

    夏候宇拽了他就走,语气很是急切:“明叔叔,你去看看舒沫……”

    邵惟明揽着他的肩,半真半假地调侃:“就算没法叫她母妃,起码也该尊她一声慧妃!连名带姓的叫,算什么?”

    夏候宇将脖子一仰,*地道:“关你屁事!父王都不管小爷!”

    “得~”邵惟明拍拍他,转身就走:“算我多管闲事还不成?”

    “别走呀~”夏候宇拽着他的袖子:“小爷话还没说完呢!”

    “小公爷有何吩咐?”邵惟明做点头哈腰状。

    “舒沫有点不对劲,我看八成是病了~”夏候宇忧心冲冲地道。

    邵惟明闻言苦笑:“小子,她这病,我治不了~”

    他偷偷问过侍卫,得知夏候烨昨晚来过宿营地。

    证实了他心里的猜想——舒沫突然情绪低落,魂不守舍,八成跟夏候烨有关。

    她如果一直云淡风轻,心若止水,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年纪小,情窦未开。再不然是她没有眼光,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可现在,她却突然开窍了,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不通,烨哪一点比他们几个强?他用了什么方法,让榆木疙瘩悟了道呢?

    “这么说,她真的病了?”夏候宇急了,掉头就跑:“我去传御医~”

    “等等~”邵惟明眼疾手快,顺手将他拎了回来:“这种病,谁也治不好。你老实呆着,别给她添乱就成~”

    “这么说,竟是绝症?”夏候宇一惊,小脸煞白。

    邵惟明啼笑皆非:“你说是就是吧,总之,别去打扰她,明白吗?”

    这傻小子,嘴里说得比谁都狠,心里却比谁都紧张她呢~

    这样也好,都说后娘难为,至少不必担心小宇会为难她了。

    “你骗人!”夏候宇瞧他的神色,已知猜错,恨恨地推开他,转身跑了。

    第二日一早,按原订计划,大部队启程返回京城。

    舒沫初时很淡定,越接近京城越不安,马车入了京城之后,慢慢变得焦躁,不时掀开帘子往外面瞧一眼,也不说话,搞得立夏和绿柳跟着一起紧张。

    终于看到睿王府的朱漆大门之时,舒沫忽然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揭马车帘子。

    绿柳一脸狐疑:“小姐,你是不是内急?”

    舒沫一呆,回过头来,见立夏和绿柳一致疑惑地瞪着她。

    “也,”这时才意识到,她是在马车里,讪讪地答了一句,缓缓坐回椅中:“不是很急~”

    刚才那一瞬,若不是绿柳唤住她,只怕真的会跳下马车,夺路而逃。

    这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对她来说,十分陌生。

    忽然间,她不知要如何面对夏候烨——这个结婚快半年,名义上的老公,实际上的合伙人。

    “再忍忍,很快就到了~”绿柳见她颊飞红云,以为她心生窘迫,忍了笑小声道。

    舒沫没有吭声,开始认真盘算,见了面之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脑子飞快地转着,转瞬间已想了几十种开场白。

    每一种都很优雅,很有技巧,很自然……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只要她保持正常,没有人能瞧出她的异样。

    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想到他的声音,所有的心理建设全都不管用了。

    她的脸会不由自主发热,心跳更是莫名其妙地变得飞快。

    怦怦怦,跳得那么有力,那么大声,她真害怕被他听到,从而窥破她的内心。

    “到了~”立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舒沫深吸口气,强装淡定地搭着立夏的手臂优雅地下了车。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触到立夏惊讶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抓痛了她。

    “对不起~”舒沫脸一红,忙不迭地松开了她。

    很快,她发现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夏候烨根本不在王府,他已经于昨天晚上,离开了京城……

    舒沫一进门,银瓶的茶还没来得及送上来,许妈已经迫不及待地交给她一个箱子:“这是二牛送过来的~”

    绿柳饶上前打开一瞧,兴奋得两眼放光,摸摸这个,再把那个拿起来比划一下:“好漂亮的化妆镜,小姐,给我一个吧!”

    “别瞧了啥好东西都想往自个怀里揣~”立夏看不过眼,训了她一句:“坏了规矩,也带坏了别人!”

    “哟,”当着银瓶的面,绿柳的脸上挂不住,反唇相讥:“小姐都没说话呢,你倒先训上了。就不知,这是哪个高门大户里的规矩?”

    立夏又羞又急,涨红了脸道:“你贪小姐的东西,还有理了?”

    “谁贪了?”绿柳不高兴了,提高了声音嚷:“这不是在向小姐讨吗?再说了,不过是自个作坊里出的镜子,又不是啥稀罕玩意,至于吗?”

    “你知道什么?”立夏也恼了:“这些镜子都是造了册要送人的!拿走一个,让小姐怎么办?”

    “行了~”舒沫抚着突突乱跳的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一人少说一句,东西收起来,谁也不给,成了吧?”

    道具送来了,男主角却离场了,这戏让她还怎么唱?

    “这下,你满意了?”绿柳悻悻地将化妆镜扔回箱子,扭身掀了帘子怒冲冲地出去了。

    许妈叹了口气,把箱子盖上,跟立夏两个合力把箱子抬到里间收好。

    “王爷去了哪里?”喝过茶,又用过晚饭,舒沫终于忍不住了,问。

    “不知道~”许妈摇头,道:“王爷是前天夜里连夜进的宫,在宫里呆了一天,晚上回来跟太妃辞了行就走。几位姨娘去太妃跟前打听,好象也没讨到个具体的说法。既不知去了哪里,日子也没个定数。”

    “哦~”舒沫轻应一声,垂眸掩住失望。

    “小姐找王爷有事?”立夏看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舒沫条件反射地迅速抬起头,大声强调:“我找他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立夏和绿柳几个见她反应强烈,不觉都停了手中的活计,惊讶地看着她。

    舒沫轻咳一声,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拿在手里瞧:“我要看书,别吵我~”

    “小姐~”立夏隐约觉得不对劲,细看一眼,骇笑。

    “干嘛?”舒沫没好气地抬头。

    “书,好象拿倒了~”立夏吓了一跳,咽了咽唾沫,小小声提醒。

    “算了,”舒沫一惊,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颓然道:“铺床,睡吧~”

    “是~”立夏惊疑不定地去铺床,也不敢跟她说,现在才九点不到。

    “小姐这是怎么了?”许妈很是不安,悄悄撞了绿柳一下,压低了声音问。

    绿柳想了想,猜测:“赫连将军猎了一头虎,想来小姐是受了惊吓?”

    “阿弥陀佛~”许妈光听就觉得心惊胆颤,双手合十,道:“好好的,就不该让小姐跟着去打什么猎!这要是吓得失了魂,可怎么得了?”

    夏候烨的离开,避免了两人碰面的尴尬,更给了舒沫一个缓冲期,这自然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欣喜无限。

    她很快调整了心态,从最初的慌乱和无措中摆脱出来,恢复了冷静和从容。

    日子,也慢慢回归秋狩之前的平静。

    内宅的生活其实很枯燥,每天就是请安,偶尔练练毛笔字,看几页医书,再教夏候宇一到二小时的功课,一天一晃就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舒沫教授的知识慢慢加深,夏候宇在机械方便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

    不仅空间想象力丰富,动手能力尤其强,更为可贵的是,他有一股执着的韧性。

    很多时候,舒沫只是随口对他描述了一遍,他听过之后,回去琢磨许久,不止是要画出图纸,还必需造出实物。

    如果自己做不出来,就跑到兵仗局去找巧手匠人,逼他们按他的图纸,或造模具,或临时浇铸,甚至手工打造……一直到舒沫点头,说就是它,这才罢休。

    三个月下来,夏候宇的房里,已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

    其中有自动捕鼠夹,有魔方……最让他自豪的,更让兵仗局资历最老的匠人,惊为天人的是那枝可以自动连发的连弩。

    它能一次装二十枝箭,只要按动机簧,就会一枝接一枝,自动发射,十丈的距离内,命中率高达90%。

    这意味着,把这件东西放大比例装备到军队中,一个没受过训练的新兵,至少可以做到百发八十中。

    舒沫初时不防,想到什么,随口就说;受了这次教训,再上课时,就变得小心翼翼,先考虑一下,这件东西造出来的可行性,以及会不会造成轰动和混乱,才敢说给他听。

    院中的银杏树结了一树橙黄的果实,芬芳馥郁的香味散播在空气里,隐隐带了一丝忧伤。

    房里少了一个人,感觉空荡荡的,冷清了许多。

    夏候烨一走就是数月,没有带回来片言只语。

    在最初的坦然之外,不知不觉,她心中有了一份牵挂,然后忽然有一天,惶恐地发现,思念已经象野草一样,开始在心底滋生。

    他的影子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仿佛无心掠过的微风,吹乱了她看似平静的心湖……

    在午夜梦回之际,夜深无人之时,她悄悄扪心自问,发现,那份感情竟比喜欢更多一点点。

    “小姐,王爷回来了!”绿柳风一般地卷进来。

    “你说什么?”舒沫一呆。

    “王爷回来了!”绿柳眼睛发亮,声音高亢。

    “真的?”舒沫手中的书,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却毫无感觉,只死死地盯着绿柳。

    “比小姐的赤金头面还真!”绿柳用力点头,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悦:“如今,王爷正往怡清殿给太妃请安。已命了巴将军过来传话,让小姐去书房等候。”

    王爷一走几个月,除了给太妃送了几封报平安的书信,小姐这里片纸只字都未提,显见并未将小姐放在心上。

    从前总嫌她太过冷淡,太骄傲,不肯对王爷用心。

    如今真用上心了,王爷如此冷漠,她们几个冷眼旁观,又觉得忧心不已。

    自古男儿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样下去,伤心的,只会是小姐。

    现在好了,王爷一回来,第一个通知小姐,至少说明他心里是有小姐的!

    “哦,”舒沫站起来,直直地往外就走:“我这就过去~”

    “小姐!”立夏急忙叫住她。

    “有事?”舒沫停步,强装了数个月的淡定此刻灰飞烟灭,眼里是掩不住的焦躁和急切。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他更重要,她只想飞奔到书房,在第一时间见到他!

    “小姐,”许妈这时也听到消息,掀了帘子进来,一把捉了她就往妆台前推:“王爷刚进怡清殿,还有时间。咱们不急,先换了装再过去也不迟~”

    舒沫低了头,见自己只着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夹袄,脸上微微一红,嘴里却道:“他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立夏抿着嘴笑,按了她在椅子上:“在自个院子里穿旧衣确实没啥,但书房在前院,穿出去就不太体面了。”

    绿柳挽了袖子,就过来解她的发髻。

    银瓶和银杏两个赶紧把衣箱打开,把衣裳,头面一套套拿出来,全摊在床上。

    许妈不放心,跟过去帮着挑选搭配。

    几个人七手八脚,很快把舒沫拾掇一新。

    末了把镜子拿过来,喜滋滋地道:“瞧瞧,多水灵!”

    舒沫摸了摸簇新粉红褙子,满面绯红:“又不是过年,也不是要进宫,穿这么鲜亮做啥?”

    “又不是在舒家!”许妈嗔道:“小姐如今是慧妃娘娘,穿件新衣,难不成还要等年节不成?”

    “可这也太……”

    “别可是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许妈使了个眼色,立夏和绿柳不由分说,连拖带拉地把她弄出了出云阁。

    巴图在院外等候,见了舒沫,顿觉眼前一亮:“参见慧妃娘娘~”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数月不见,娘娘好象更漂亮了呢!眉眼里都漾着笑,整个人象星星一样发着光。

    舒沫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头发,抿了嘴微微一笑:“巴将军辛苦了~”

    巴图咧着嘴笑:“王爷才辛苦。”

    “这几个月,你们到底去哪了?”舒沫犹豫一下,问。

    “伊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倒也不需要再保密了,巴图于是坦然相告。

    “那么远?”舒沫一惊。

    那不是太子流放之地吗,好端端地,夏候烨跑那里去做什么?

    “嗯~”巴图笑嘻嘻地道:“等见了王爷,娘娘亲自问吧~”

    “他那人,嘴严得跟蚌壳似的,从来不在我面前谈朝廷之事。”舒沫说着,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怨怼。

    去那么久,也不见捎一个字给她。

    这也就是在古代,容得他这么拽,要搁现代,哪个女人受得了?八百年离了!

    巴图赞成也不是,反对也不能,聪明地保持沉默。

    舒沫自知失言,讪讪地闭了嘴巴。

    “巴将军此次,可有带伊梨的特产回来?”绿柳早就想借机跟他搭话,这时见气氛有些僵,忙插了一句。

    “嘿嘿~”巴图红了脸,有些无措地道:“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立夏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打着圆场:“巴将军公务繁忙,哪有时间顾这些小事?”

    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家眷,岂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当着巴图的面,绿柳不敢驳,怕给他留一个刻薄尖酸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只好把气憋在心里,狠狠瞪了立夏一眼。

    “请娘娘到书房等候,”所幸这时已到了外书房,巴图恭声道:“两位姑娘请到偏厅奉茶~”

    再次进到这间书房,闻着那股油墨的清香,舒沫心神恍惚。

    顺着那一排排比人还要高的书柜,朝着那张深黑的紫檀木书桌走过去。

    感觉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场梦境,带着一点点甜蜜,一点点酸涩,还有一点点的忐忑。

    她低了头,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桌上的文房四宝,想象着他坐在书桌后面办公的模样。

    不用问,一定是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一念及此,她忍不住噗哧一笑,袖子轻拂,不小心带落了摆在案头的一份卷宗。

    “糟糕!”舒沫吐了吐舌尖,瞄了一下,左右无人,急忙蹲下去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捡起来。

    无意间在纸面上一瞥,被其中一个鲜红的印鉴吸住了视线。

    拾起那页纸,“夏候烨印”四个鲜红的大字,大刺刺地闯入眼帘,宛如一柄尖刀,狠狠地戳进毫无防备的她的心里。

    她凛了容,反复把那个印鉴研究了好几遍。

    非常,十分肯定且确定,这就是那枚当初被他押在她手里做抵押的私章。

    她清楚地记得,当日被薛凝霜劫持,将它遗失在客栈里。

    她一直以为被崔老三拿走了,甚至一度为此愤怒和内疚。

    却没想到,这玩意,早就到了他手里!

    当他上门讨要虎符,她驳斥这根本不是虎符,而是私章时,他是怎么说来着?

    “凭我夏候烨三个字,就可调得二十万大军!”

    当她要求由他出面查出私章下落,他又是如何回绝的?

    “当初拿虎符为质的是你,本王只着落在你的身上。”

    当她逼于无奈,问他打算怎么处理此事,他是怎么答复的?

    “本王,要你一个承诺!”

    而最后,他向她讨要的是什么样的承诺?

    “嫁入王府,做本王的女人!”

    时间往前推几个月,赫连俊驰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宝丰裕。

    再往前推几个月,夏候烨赏她镯子,她却要银子时,他指定的兑换地点也是宝丰裕。

    诚然这对镯子的确价值不菲,但宝丰裕是大夏最高级的银楼,并不是当铺。

    所以,推断宝丰裕为夏候烨所有,合情合理,并不算是主观臆测。

    换句话说,在那个时候,夏候烨已经把她和赫连俊驰联系在一起,对她的猜疑也从那时开始。

    一个个看似独立的事件,串连起来,竟织出一个惊人的真相!

    以薛凝霜跋扈的性子,报复她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居然想得到要请崔老三出面,而不是直接用国公府的侍卫。

    如果,整件事的幕后操纵者是夏候烨呢?

    利用薛凝霜的报复心策划绑架事件,破坏她和林家的婚事,再通过崔老三来试探她与赫连俊驰之间的关系;最后再从崔老三手里,把她劫走,成功晋级为她的救命恩人;顺便拿回他的私章,做为进一步要胁她的借口……

    舒沫头脑昏沉,胸口象压了块巨大的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撑着书桌,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多么可怕!他早就织了一张网,冷眼看着她飞入其中,在里面横冲直撞,始终逃不出他的掌心,躲不过他的算计!

    可悲的是,她竟然对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动了心!

    甚至自作聪明地以为,他只是感情太过内敛深沉,不擅于表达,其实对她早就生了情。

    不然,何以每当电闪雷鸣的夜晚,他必然会守候在她的身边,给她安慰,给她温暖?

    可笑吧?

    明知是颗棋子,却固执地认定,他虽未用语言,却在用行动,默默地呵护着她。

    事实上,棋子就是棋子——需要时利用,必要时舍弃。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手段,源自需要,与感情无关。

    而这,仅仅是她所掌握的情况推测出来的部份真相,在不为她所知的背后,究竟还隐藏了多少阴谋和算计?

    “王爷~”远处,传来巴图恭敬而洪亮的问候。

    舒沫一惊,迅速蹲下去,将散落一地的文件收拢,整理整齐之后放回原处。

    门无声地推开,夏候烨缓步走了进来,目光牢牢地锁住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影:“来了?”

    舒沫深吸一口气,转身,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王爷~”

    夏候烨的目光炽热起来,细小的火苗在黝黑的眸底涌动,心不在焉地轻应:“嗯~”

    舒沫将双手悄悄地藏在背后,乖巧地半仰起头来看着他笑,清瞳幽亮,闪闪发光:“你回来了,真好~”

    夏候烨心中一悸,抬手触上她的颊,滑腻温润的肌肤,贴合着略嫌粗糙的手掌,莫名地令人血脉卉张,心跳飞驰。

    舒沫望着他,幽幽地抱怨:“下回再出远门,至少捎封信,省得……”

    象是意识到失言,她猛然打住,红晕飞上双颊,眼神慌乱,左右乱瞟就是不敢正眼瞧他。

    “呵呵~”他低低地笑,伸指勾住她的下巴,倾身下来,抵着她的额,暧昧地低语:“省得你什么?牵挂,担心?”

    “王爷!”她一跺足,娇嗔地轻嚷,乘机脱离了他的怀抱。

    “哈哈!”他愉悦地大笑。

    “不准笑,讨厌!”舒沫握紧了拳头,考虑要不要假戏真做,直接一拳将他的脸打得稀巴烂?

    夏候烨果然敛了笑,倾身,缓缓捧起她的脸,两颗黑瞳清润如宝石,深深地凝视着她,轻轻地问:“舒沫,想我了没?”

    他的目光,锐利而深沉,仿佛直刺入她的魂魄里去。

    舒沫一僵,刹那间仿佛被魔棒点住,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心肝猛地被扯离了原位,连呼吸都骤然停驻了!

    他缓缓地低下去,薄唇轻轻地触着她的嘴角,低低,固执地追问:“想了没,嗯?”

    舒沫愣愣的看着他,情绪激荡得厉害。

    悲伤,疑惑,痛恨,思念,心悸……交织混和在她的眸底,逼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雾气氤氲,水灵灵地颤动着动。

    他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假如不是无意间发现了那枚印鉴,又或者她的反应不这么敏锐。

    此刻,她已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事实上,就算明知一切只是骗局,她还是为之悸动了!

    几乎以为,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是的,几乎。

    她近乎悲凉地想着:为什么,她就不能活得糊涂一点呢?

    又或者,象其他的女人一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哪怕前面是火炕,也寻死觅活地往里跳呢?

    还是说,太过理智的女人,注定了得不到真爱?

    夏候烨看着她的水眸,感觉那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从来都自信满满的她,此刻却象误踩了陷阱的小鹿,惊慌失措,让人瞧了就情不自禁地心软,心疼,想要摩挲,抚慰。

    夏候烨轻叹一声,吻上了那双晶莹剔透,雾气朦朦的眼睛。

    舒沫难忍心酸,闭上眼,一颗颗滚烫的泪水,倏然滑落。

    湿咸的味道蹿入嘴唇,他略感惊讶,稍稍退了一步,扶着她的肩端详:“怎么哭了?”

    舒沫转身,迅速抹掉眼角的泪花,再转过来,俏眼一瞠:“谁哭了?”

    夏候烨笑了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另一手极自然地环上她的肩,用力收紧了手臂:“我不在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吧?”

    舒沫挣扎着想要抽回,他握得极紧,竟是不能。

    气急之下,瞪了他一眼:“这会子想起要关心,当初干啥去了?”

    “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夏候烨意味深长地道。

    “笃笃~”

    “进来~”

    “王爷,”巴图探了一颗头进来,歉然地看一眼舒沫,小声提醒:“该走了,皇上还等着呢~”

    “我先进宫,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夏候烨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舒沫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小姐~”立夏和绿柳谈笑着,推开门并肩走了进来,笑嘻嘻地问:“王爷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舒沫回过神,勉强收拾好混乱的心情。

    “嘿嘿,”立夏笑得不怀好意:“小姐不好意思了~”

    “咦~”绿柳眼尖,瞥到她眼角斑驳的泪痕,惊嚷:“小姐哭过了?”

    精心描绘的妆容,花了一片呢!

    “没~”舒沫冷冷否认,转身往外走。

    “可是……”绿柳跟出来,还想再说。

    立夏急忙曲肘撞了她一下:小姐面薄,不愿意承认,干嘛傻乎乎地非要戳穿?

    绿柳不服气,瞪她一眼:服侍小姐这么多年,你见过她流泪吗?

    立夏白她一眼:这有什么稀奇?

    小姐和王爷久别重逢,激动之下,流点眼泪很正常。

    这说明,小姐这回动真格的了!

    回到出云阁,众人都很兴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探问详情。

    舒沫一句话也没说,倒头睡了。

    许妈觉得奇怪,偷偷把立夏叫到一旁:“出什么事了?”

    立夏一脸莫名:“没有呀,能出什么事?”

    “没事小姐能是这个表情?”许妈根本不信:“你和绿柳都跟过去了,怎么也不上点心呢?”

    高高兴兴出去,本该欢欢喜喜地回来,怎么瞧着一点也不甜蜜,倒象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呢?

    “我和绿柳都在外面偏厅候着,连书房的门都没让进呢~”立夏很是委屈:“再说了,王爷总共呆了不到一刻钟。”

    “你们在外面,就没听见一点动静?”许妈不死心。

    “若是有,我还能瞒着你?”立夏急了。

    “要不,你找巴将军打听一下?”许妈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让绿柳去吧~”立夏摇头。

    “为什么?”

    立夏脸一红,低了头,不吭声了。

    “这不知羞臊的小蹄子!”许妈猛地明白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骂道:“竟敢把主意打到巴将军身上去!”

    “许妈!”立夏急了,赶紧上去捂住她的嘴:“可不能嚷,传出去了不得!”

    事情不揭开,还能悄悄处理,一旦张扬开去,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若是巴图对绿柳有意,愿意娶她进门倒还罢了,万一不肯,绿柳就活不成了。

    许妈豁然一醒,点头:“是我糊涂了~不过总这么替她掩着也不是事,放任不管,那小蹄子有朝一日,准会闯出祸来!”

    立夏脸色绯红,无奈地道:“不然,还能怎样?”

    “告诉小姐,早点寻个由头把这个祸害打发出去,省得被她连累!”许妈把眼睛一瞪,理直气壮地道。

    立夏没有说话,眼中流露出不忍,心底隐隐生出一丝怅然。

    自古以来,丫头的命运都是一样。

    年轻时用心服侍主子,以后配个小子,成了亲再一起服侍主子。

    只不过,机灵得力的配的是帐房,书房里侍候的这些有体面的小子;蠢笨没脸的就只能配些下苦力,做粗活的小子。

    看起来风光,终究脱不了一个“奴”字。

    绿柳如此钻营算计,归根结底,不过是想摆脱这个“奴”字。

    细究起来,她又犯了什么大错呢?

    “走吧,小姐该醒了~”许妈说着,拉着立夏回了屋。

    “你俩干啥去了?”绿柳坐在碧绿橱外打络子,见了二人狐疑地问。

    “还能做啥?”许妈冷冷地道:“屋里闷,到院子里透了口气~”

    “可不是,”绿柳不疑有他,担心地抬了头看天:“瞧这样子,怕是要下雪了~”

    立夏乘机掀了帘子进门,一眼看到舒沫身着单衣,倚着床柱发呆,也不知坐了多久了。

    她微微一惊,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触手冰凉,不禁嗔道:“小姐真是的,又不是孩子!这么冷的天,也不会找件厚实些的衣裳披着!”

    “屋里烧了地龙,不冷~”舒沫漫不经心地答。

    “手都快冻成冰了,还不冷?”立夏一边埋怨,一边解了外裳,将她的手揣到怀里捂着:“赶明儿个,着了凉,可别嚷嚷着头疼!”

    “别~”舒沫缩着手,躲闪:“手凉,仔细冻着了~”

    立夏笑道:“小姐要真心疼奴婢呀,就得先顾好自个的身子!冻病了,王爷心疼不说,回头挨骂的可是我们!”

    “小姐醒了?”绿柳听到响动,放下东西走了进来:“可要热水?”

    “要!”立夏回过头:“送到耳房,让小姐好好泡泡~”

    泡了个热水澡,舒沫的脸色不但没有好,反而更苍白了,颊上染着两朵不自然的红晕。

    立夏瞧着不放心,伸手一摸,触手滚烫,分明是在发烧。

    她惊叫着转身就往外跑:“快,去传医正!”

    “不用麻烦了~”舒沫皱了眉,冷冷地阻止:“不过是呛了点冷风,喝点姜汤就好了,叫什么医正?”

    “可是~”立夏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舒沫态度坚决:“一点小伤风感冒,我自己就能治,不必闹得满城风雨。传到太妃耳中,又要说我恃宠生骄。”

    “这……”立夏一听有理,也不敢坚持,眼中闪过犹豫。

    “这什么这?”舒沫淡淡地道:“王爷差不多要来了,还不赶紧收拾一下?”

    一提夏候烨,绿柳心思转得快,立刻改了口风:“小姐也不是孩子,总不会拿自个的身子开玩笑。再说了,还有王爷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冲立夏猛使眼色。

    真是个蠢的!

    小姐好容易把王爷盼回来,这一传医正,不等于把王爷生生地往几个姨娘房里推吗?

    立夏没有她这么多弯弯绕的心眼,自然看不懂她的这层意思。

    但绿柳和小姐一样,反对找医正,这点却是明白无误的。

    她拗不过这二人,只好叹了口气,命银瓶开了箱子,张罗着给舒沫加衣。

    夏候烨一进门,就看到舒沫穿着件长毛的大氅,恹恹地靠着迎枕。

    立夏手里端着碗姜汤,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

    “这是怎么了?”他一愣。

    屋里烧着地龙,很是暖和,她穿得这么厚,也不怕捂出痱子来?

    立夏赶紧站了起来:“王爷~”

    “没什么大事,有点头疼~”舒沫说着话,挣扎着想从榻上下来。

    “你坐着别动~”夏候烨解了外面的锦袍,顺手递给一旁伺候的绿柳。

    他只穿着一件杭绸的长衫,走到榻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好看的眉立刻皱了起来:“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舒沫苦笑:“许是出门时太急,衣服穿得薄了些,又吹了冷风的缘故~”

    夏候烨深深地看她一眼,转头问立夏:“传了林医正过来瞧了没有?”

    “只是小伤风,没必要惊动那么多人。”舒沫淡淡地道。

    夏候烨又问:“刚才喂的是什么?”

    “周嫂熬的姜汤,放了胡椒和葱白,驱寒发汗最合适不过了~”绿柳讨好地回答。

    “是吗?”夏候烨冷冷扫她一眼:“都喝完了?”

    他瞧着,好象半点也不见效。

    绿柳被他这一眼,吓得一个哆嗦,垂了头盯着鞋尖。

    立夏赶紧把碗捧过来给他瞧:“只喝了几口~”

    “太辣了,我喝不下~”舒沫皱着脸,小声嘀咕。

    “把碗搁下,出去吧~”夏候烨不动声色,淡声吩咐。

    “是~”立夏如蒙大赦,放下姜汤就走。

    “别以为用强就有效,我不喝!”不等他开口,舒沫抢先申明。

    夏候烨不吭声,默默地看着她。

    渐渐的,舒沫被看得心浮气躁,嗔道:“干嘛,我脸上长麻子了?”

    “舒沫,”夏候烨忽然露了个古怪的笑容,慢慢地问:“你,这次,不会又是故意的吧?”

    舒沫目光微闪,气息莫名急促了起来,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夏候烨嘲讽地弯起嘴角,盯着因发烧而显得隔外闪亮的眼睛,用让人不得不凝神聆听的音量,轻轻地道:“这不是你一惯的伎俩么?我本来以为……”

    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住,带着无尽余音,藏着说不清的意思。

    舒沫眼里浮起一层泪雾,强忍着那丝苦涩,淡淡地道:“你想得太多了~”

    她就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

    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敏感,一样的骄傲。

    聪明使他们不易受骗,敏感让他们容易受伤,而骄傲让他们不愿低头。

    “睡吧~”夏候烨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一掌,击灭了桌上的烛火。

    外面竖着耳朵偷听的一众丫头,直到此刻,才将悬了一晚的心放了回去。

    幸好,幸好,王爷留下了,没有把生病的小姐,一个人撇在这里。

    不知是有夏候烨相陪,他的安慰起了做用,还是因为年轻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好,舒沫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日一早,已经又是一尾活龙。

    夏候烨一走,她立刻神清气爽地命立夏把锁在储物间的那一箱子化妆镜找了出来,亲自领着她和绿柳两个,张罗着往各个院子里送礼。

    这款化妆镜,在围场时她拿了四只出来做彩头,在京城的上流社会里已引起了哄动。

    只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云想容”里却一直没有这款货上架。

    似乎,她只是兴之所致,随手设计了四个,这更吊足了大伙的胃口。

    那四面镜子,除一面随着薛凝霜的远嫁,被带到了西凉,剩下的三面,已经炒到了天价。

    想不到,这次舒沫竟这么大手笔,一口气送了几十面出来!

    不止是姨娘,连王府里有体面的一等丫头,各院的管事娘子,包括太妃身边的静萍姑姑都有份。

    众人在惊讶之余,一致认定。

    这次夏候烨远行归来,两个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夏候烨给了慧妃某种承诺。

    所以,一向谨言慎行的慧妃,才会一反常态,大出风头,为自己的晋升,高调造势。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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