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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立门户

本章节来自于 官家庶女 http://www.lishu123.com/94/94927/
    永安候府被劫走的七姑娘回来了的消息,很快传了开去,街上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软轿出了门,有好事者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也不怕人听见,就在外面指指点点,嘻闹嘲笑声清晰可闻。

    立夏只有一个人,赶走这个,那个又围上来,哪里赶得完?

    气急了,只好开骂。

    骂得凶了,又要被无聊的人出语调戏几句,气得她直掉眼泪。

    舒沫极为淡定,反过来劝她:“不用理,你越骂,他们越来劲,且由他们去。没热闹瞧了,自然就散了。”

    她被逐出家门,如今正往夫家去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瞧热闹的越来越多。

    队伍渐渐壮大,簇拥着这乘软轿,一路穿街过巷,浩浩荡荡地直奔林府而去。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位皇亲出行,有如此大的阵仗呢!

    那边林府早得了消息,家丁拿了棍棒严阵以待,舒沫的轿子连门都进不了,直接在外面就被拦了下来。

    立夏眼尖,已瞧见春红,绿柳,许妈妈缩手缩肩地藏在人群之后,顿时心中一凉:“你们几个怎么都在这里?”

    “你没眼睛吗,看不出,咱们通通被赶出来了?”绿柳几曾受过这种气?一腔怨气都发在立夏身上。

    不仅是她们几个陪嫁的,就连嫁妆都被人抬出来,扔在了大街上。

    这,摆明了是不认舒沫,不肯结这门亲了。

    “走,快走!”林府的家丁欺她们几个是弱女子,捋着袖子开始赶人:“识相的赶紧拿了东西滚蛋,别在这里哭闹!”

    绿柳大发脾气,许妈妈只会抹泪。

    春红没有办法,涨红了脸,走到轿边,低声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小姐真是,若是性子烈些,一头撞死在歹人面前,或许还能博个贞烈的名声。也不至于连累她们这些做丫头的都没了体面!

    春红一问话,原本闹轰轰的街道,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听听,舒家七姑娘如何应对这样的羞辱?

    “林老爷和林公子都不在?”清浅的声音,不疾不徐,自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呃,”春红微愣,下意识地抬眉向林家大门瞧去:“倒是没见着林老爷和姑爷出门。”

    “什么姑爷!”林府家丁鼓噪起来:“我们少爷又没跟你拜堂,你可别乱攀亲戚!”

    “你败了私德,给舒家赶出来,想赖给我们少爷,没门!”

    “就是!”几个家丁,连带着一众瞧热闹的街坊都哄地笑了起来。

    “你,你们,欺人太甚!”饶是绿柳平日泼辣,这时也气得只会哭泣。

    轿帘一掀,一抹纤细的身影忽地自轿中走了出来。

    “小姐!”春红唬了一跳,急忙上去搀了她:“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这几日,舒七小姐的名字把大家的耳朵塞得满满的,流言满天飞。

    有说她丰满高挑,也有说身轻如燕,有说清雅绝伦,还有说色艺双绝……总而言之,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但不论哪一种,这位舒七小姐在众人的心中,都是以美艳著称的。

    谁也没有料到,舒家七小姐,只是个未发育完全的小姑娘。

    再加上,她脸上的淤伤尚未褪净,浮肿还未消除,步履蹒跚,面色苍白,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更是让所有人吃了一惊,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小姐~”立夏忍了心酸,低声道:“你伤还没好,不如咱们先回去……”

    “不碍,”舒沫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直视着门房:“有劳,请林慕云,林公子出来一见。”

    那门房是林府管家特地挑了凶恶之人,这时被她一瞧,不知为何竟退了一步。

    给后面的人一挡,猛地省起老爷派自己来这时的目的,咽了口水:“我们少爷不会见你。你,你还是回去吧~”

    “小娘子~”家丁中有那泼皮的,见她们几个全是妇儒,瞧热闹的街坊也没有一个出语维护的,登时胆子便大了,忍不住出语调戏:“小的至今还未娶亲,若你实在寂寞得紧,倒不如……”

    舒沫冷冷看了他一眼:“绿柳,掌嘴!”

    绿柳平日骄横,却只在内宅,这时瞧那家丁一脸横肉,哪里敢动手?

    “嘿嘿,我看谁敢……”家丁见此情形,越发嚣张了。

    话没说完,啪啪两声脆响,脸上已挨了*辣地两掌。

    说实话,他皮粗肉糙,这两巴掌打在脸上连个红印都没有,一点都不疼。

    可,几百双眼睛盯着,一个男人被个弱女子扇了耳光,却是奇耻大辱。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暴龙似地怒吼:“谁,谁敢打老子?”

    “我~”舒沫挑起秀眉,冷冷地瞧着他,白晰的脸上浮着怪异的晕红,带着一丝肃杀的果断。

    虽然只轻轻一个字,连个怒容都没有,却更让人胆颤心惊。

    家丁咽了口唾沫,愣愣地抚着脸,竟是不敢发做。

    舒沫不再理他,目光缓缓地自围观的人群掠过。

    那些个家丁受了怂恿,本来个个如狼似虎,一众街坊也都唯恐天下不乱,被她犀利的视线一扫,冷凝凝的,直寒到心里去,竟然个个噤若寒蝉。

    舒沫控制了场面,满意一笑,目光准确地落在站在人群之后的林府管家的身上。

    “世人都道林青山当世大儒,满腹经纶;林府一门双进士,父子两探花,诗礼传家。却不料,遇事藏头露尾,全无担当,枉为男儿!”

    舒沫轻启朱唇,淡淡几句话,把林家阖府批得一无是处。

    管家臊得满面通红:“大胆刁妇,我家老爷名满天下,岂容你诋诲?来人!把这刁妇打出去……”

    舒沫杏眼一瞠,不怒而威:“林家三媒六聘,大红花轿将我抬来,天下皆知!虽未拜堂,按大夏律令,我已是堂堂林府少夫人!大胆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奴欺主按律当斩!在场数百街坊乡亲都可做证!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一根寒毛?”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管家她拿话吓住,只能虚张声势,竟不敢对她如何。

    “哧~”人群里忽地逸出一声轻笑。

    邵惟明收到消息,听说舒沫被舒元琛逐出家门,带着丫环往林家而来。

    心里一面嗔怪,这丫头身子还没好到处乱跑,本来就是自取其辱;一面又担心,她一个弱质女流,遭人欺侮求助无门,只会嘤嘤哭泣。

    急匆匆赶过来,谁晓得她左一右大夏律令,右一句按律当斩,倒把一帮子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得屁滚尿流,顿时啼笑皆非。

    他也真是傻了,敢教训夏候宇,又不把公子熠瞧在眼里的女子,岂是好相与的?

    她既然不需帮忙,他自然乐得看场好戏。

    那些瞧热闹的街坊,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心中惊骇的同时,又大呼过瘾。

    本来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时静下来,只余风声徐徐。

    “我今日来,原本抱着万一的希望,能获得他一点怜惜!未料,他竟关起大门,连面也不见!罢了,他既如此绝情,对这种既不能护妻,又不能怜妻,更不能容妻的伪丈夫,我也没有半分留恋!”

    之前见她气势汹汹,搬出大夏律令也要为自己正名。

    大家都以为她会闹上公堂,强行嫁到林家,不料竟又说毫不留恋。

    舒沫一翻话,听得众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都暗忖:这位舒七小姐,怕是刺激过头,失心疯了?怎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呢?

    “麻烦转告我那不成器的相公,”舒沫依旧是不紧不慢,淡定自如:“一刻钟内,他若是不拿休书出来见我,我便要告他遗弃之罪,请求官府准我休夫!是休妻还是被休,请他权衡清楚,早做决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新婚被劫,失了贞节,不但不羞愧而死,反过来理直气壮要休夫!

    邵惟明一愣之下,抚掌大乐:“妙极呀,妙极!”

    “他们夫妻分离,你在这里胡乱嚷,妙个什么劲?”冷不防,头上挨了一个爆栗。

    邵惟明转头,对上清冷幽黑的眸子,嘿嘿而笑:“熠兄,这宝贝是我先看上的,你可不许抢!”

    夏候熠听了,只是扬唇微微一笑,抬起下巴:“林慕云出来了~”

    舒沫这样的女子,怕不是用强就可以逼她就范的吧?

    她当自己是砒霜,避之唯恐不及呢。

    一念及此,竟有些怏怏不乐兼——忿忿不平。

    小小官家庶女,眼界倒是挺高,还不屑为妾!

    可,以他们的身份,即便惟明愿意,邵家又岂会让她进门?

    邵惟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很是欢乐地眯起眼睛,注视着林家大门:“主角上场,这样重要的场面可不能错过~”

    林慕云抿着嘴走了出来,俊美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他是那样用力,白皙的手指用力弯曲着,青筋一根根爆起,清晰可辩。

    “林公子请了~”舒沫眼里闪过一抹讥诮,身子纹丝不动:“恕我有伤在身,不便行礼了。”

    “丢人现眼!”林慕云面色铁青,看也不看她,将手中宣纸用力一扔:“拿去!”

    说罢,转身就走。

    “且慢~”舒沫叫住他。

    “舒小姐还有事?”林慕云忍住气,停步,却并未回头。

    性子软懦可欺,胆小怕事的舒沫,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硬?

    不,或许变的不是她,而是他们错得太离谱?

    父亲向来慧眼识人,这次竟走眼得如此厉害?

    “舒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林公子成全。”舒沫一扫之前的强硬,姿态出乎意料之外的卑微。

    “讲!”林慕云深吸了口,强忍住要爆发的脾气。

    这只狐狸,把林家的脸都丢光了,这时却说什么不情之请?真是笑话!

    今日一切,不都是在她精心的算计之中吗?

    “按大夏律例,若是休离,所有财产都归夫家所有。我并不要嫁妆,只是,这几个丫头和奶娘却是自幼与我一起长大……”舒沫摆出一副歉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同他商量。

    “带走!”林慕云羞恼成怒,粗鲁地打断她:“我林家岂会贪这些身外之物?舒家的一根针,一条纱都不留,全部带走!”

    “公子盛情,舒沫拜领~”舒沫微微一笑,盈盈一拜。

    邵惟明听得会心一笑。

    这时,方才明白她执意要闹这一场,目的竟是在嫁妆。

    不得不赞她能屈能伸,并不一味地拘死礼。

    她被舒家逐出家门,又不见容于林家,若是再没了嫁妆,以后怎么活?

    她不但狡猾而且心细,众目睦睦之下,林家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脸要她的嫁妆。

    偏还假惺惺地搬出什么大夏律例来,分明就是在堵林家的嘴!

    就算日后林家想要反悔,也是不成的!

    她可是当着一众街坊的面,提醒过了!

    按律是你的,你自己不要,怪不得她!

    夏候熠微微蹙眉,脑中灵光一闪,忽地忆起她闺房案头摆放的那一大摞大夏律例。

    当时还觉纳闷——她一个闺阁女子,没事翻看律例做甚?

    却不想,她竟是早有准备,要用在今日这样的场合!

    再想到那颗不知何人给她服用的八宝还魂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若不是他查得明白,这件事确实是薛凝霜所为,他几乎也要认定,这次劫持,是舒沫瞒天过海,演的一场苦肉计了!

    正想得入神,腰间已被人撞了一肘。

    他抬起眼,邵惟明正一脸狐疑地瞪着他:“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反应?”

    “有事?”夏候熠掩起情绪,不动声色地瞧着他。

    “该走了,戏散场了~”邵惟明呶呶嘴,颇有些遗憾。

    林府的家丁走得干干净净,大门紧闭。

    舒沫挺会废物利用,当场出了价格,从看热闹的人群里,请了二十几个挑夫,将横七竖八扔了一地的嫁妆整理了,装了几十担,要往她陪嫁的庄子送去。

    大约她不懂行情,出的价格偏高,那些个挑夫为抢生意,倒还争吵了起来。

    立夏和春红几个大丫头正在排解,又要守着不让人乘乱把东西顺走,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夏候熠再一瞧,独独不见了舒沫,正觉得奇怪,忽见邵惟明笑嘻嘻地瞅着自己,伸手指了指停在街边的软轿:“沫沫在那呢,过去聊几句?”

    夏候熠一个不慎,被他窥破心思,忙轻咳一声,扭过头:“你想说话便过去,不必拉上我。”

    “嘿嘿~”邵惟明笑眯眯:“不去可别后悔~”

    夏候熠蹙了眉,微有不悦,正要反唇相讥。

    邵惟明已经扔下他,三步并做两步抢了过去“沫沫,你身上有伤,正该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舒沫从软轿里出来,冷不丁听到一声“沫沫”,只觉浑身三万六千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再一瞧,邵惟明站在面前,正殷勤地做势欲扶,不觉啼笑皆非。

    他倒是脸皮厚,也不怕闪了舌头!

    “邵公子,”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我俩好象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因何要置我于死地?”

    区区一个林慕云,已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若是再跟相府公子夹缠不清,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咦?”邵惟明大呼冤枉:“我说事实,这也有错?”

    “事实?”舒沫冷笑:“可惜世人关心的从来都不是事实。他们只听自己想听之语,信自己欲信之言。真相,不值一文!”

    “非也!”邵惟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我就很有求知精神,你若信得过在下,不妨将真相说出来听听?”

    舒沫微微一笑:“事实真相,昨日已尽数告之。公子此言,便是对我的话存疑。既无信任,多说何益?”

    邵惟明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摸摸鼻子,强调:“我不是不信,只是想知道得更详细一点。才能尽快地找出贼人,将他绳之于法,对吧?”

    最后二字,把夏候熠牵扯进来。

    夏候熠冷眼旁观了这么久,早知道舒沫不是泛泛之辈。

    这时见邵惟明吃瘪,心中已然生了警惕,越发不肯轻易开口,望着舒沫只笑不语。

    堂堂男子汉,见弱女子受人欺凌,不但不加援手,反而藏起来瞧热闹,多少有些失之厚道。

    谁知,他不去撩舒沫,舒沫偏要来惹他:“两位公子,这场戏,可还看得过瘾?”

    说这话的时候,舒沫板了脸,眼中无一丝笑意。

    说冷清澈的目光,让两个多多少少心存愧意的男人,暗暗心慌。

    夏候熠还好,他年纪虽轻,城俯却是颇深,心中尽管懊恼,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舒小姐何出此言?”

    邵惟明却是性情中人,被舒沫一质询,已是无地自容,羞得耳根都红了。

    舒沫瞧着,只觉有趣。

    她本来就是要他们心怀愧意,才好为她所用,不想逼得太过,羞恼成怒,翻了脸。

    这时见好就收,眼睛渐渐亮起来,忽地扑哧一笑,眼神狡黠:“我费老大的劲,演这场戏,却不能让两位白看。”

    邵惟明松了口气,立马嘻皮笑脸:“沫沫有何差遣,只管说来,保证万死不辞!”

    “万死倒是不必,”舒沫抿了嘴笑,嘴里跟邵惟明说话,眼睛却看着夏候熠:“两位公子若是肯借几位侍卫给我镇几天宅子,已是感激不尽。”

    “要借侍卫?”邵惟明胸脯拍得啪啪响,非常豪爽地慷他人之慨:“好说好说!你要几个,只管说个数!别的没有,侍卫却是要多少有多少!”

    怕她不信,最后还拍拍夏候熠:“是吧?”

    舒沫也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笑望着夏候熠,等他表态。

    夏候熠斜眼瞧着她,慢吞吞地道:“不必瞧我,既是明兄应承,自然着落在明兄身上。”

    侍卫,他当然有。

    借给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此女太过狡猾,借侍卫的动机是否确实如她所说的这么简单,还有待商榷。

    搞不好,她拿这几个侍卫大做文章,把他拉下水。

    与她扯上关系,意味着麻烦不断。

    奇怪的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若能与她从此夹缠不清,即使被利用,也……不算太坏?

    “看吧,我就说了有!”邵惟明乐滋滋地邀功。

    舒沫挑眉。

    邵惟明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回过神来:“喂,大家兄弟,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做什么?”

    这边把侍卫的事情搞定,那边立夏也已把嫁妆清点完毕,过来请示舒沫,究竟这一大堆东西送到哪里?

    “你先瞧瞧,”舒沫神色淡定:“陪嫁里,可有田庄或是房产?”

    “宅子没有,田庄倒是有两处。”立夏早牢记于心,这时报上来:“一处是二百亩水田,另一处是一百亩山地,两处离得不远,都在南郊城外的月溪村。”

    这门亲事,舒家倒是极力巴结,因此陪嫁给的还算丰厚。

    陪嫁的庄子挑得也不是偏远之地,就在城墙底下,出了城就到。

    “那就去月溪村。”

    舒沫忙了这许久,又用了这些心计跟人斗法,这时大事底定,心中崩着的那根弦一松,只觉累得够呛。

    进了软轿,一头歪在褥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小姐是要住到庄子里?”绿柳再忍不住。

    先不说那边是乡下地方,庄子里住的都是些粗使的汉子,也没个内外之分。

    小姐住进去,成日与他们厮混,成何体统?

    “眼下也没地方可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春红压低了声音劝。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眼下可不是挑剔的时机,有个栖身之地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要置办宅子,也得等小姐养好伤再说。”许妈挂着舒沫的身子,说着话,又忍不住抹起泪来。

    狠心的老爷,这时把小姐赶出门,不是生生要她的命吗?

    “立夏,把庄上名册拿给我瞧瞧。”舒沫漫声吩咐。

    立夏忙从包袱里把名册拣出来,递了进去,又柔声劝道:“就算要打理庄子,也不急在这一刻。且先歇几日,待养好了伤再做计较。”

    绿柳见大家意见统一,只好捺着性子,极不情愿地跟着走。

    心里,早后悔了一万遍。

    早知如此,就不该争着当这个陪嫁!

    本来想着,姑爷相貌端正,又有功名在身,日后前程远大。

    以她的姿色和心计,要讨姑爷欢喜,自然不是难事。

    先做通房,生下小少爷后,就抬了姨娘,再略施些心计,以后做平妻也不是没有可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扶不得正室,以舒沫软懦的性子,内宅的事情,还不是任她摆布?

    谁晓得,好好的会闹出这一遭?

    没进门就拿了休书,又被舒元琛赶出来,害她现在想回头都没了机会!

    一场美梦还没开始,就泡了汤!

    难不成,以后跟着小姐老死在庄子上?

    再不然,学那些不成器的丫头,配了庄上的小子,一辈子干着农活,累到死?

    等到月溪村,进了庄子一瞧,本来已经冷掉的心,立刻成了灰了!

    低矮简陋的瓦房,到处灰蒙蒙的一片,说句不好听的话,舒府的茅房都比这里气派!

    舒沫的突然到来,让庄上的管事林柯慌了手脚。

    他急匆匆地迎出来,待听到舒沫吩咐,要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匀出几间房,让这些女眷安顿下来,眼里净是不可置信。

    他搓着手,小心地挑选词汇:“庄户人粗鄙,说话糙,做事蛮;小姐金枝玉叶,万一有个闪失可不好。你看,是不是在镇上找间客栈住下为好?”

    绿柳巴不得,忙不迭地转身:“正是如此,小姐,此地不宜居,咱们走吧。”

    “林管事是吗?”舒沫未置可否,淡淡地问。

    “是,”林柯点头呵腰:“小的林柯。”

    “不知府里的林瑞,与林管事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小人的远房堂兄。”林柯心中咯噔一响,却不敢否认,额上微微冒出细汗。

    送信的人前脚走,她后脚就到,他还没想出个应付的章程。

    听说她跟舒家闹翻,被逐出候府。

    只怕这时打李氏的牌子不仅不能让她忌惮,反而会让她生出怨恨报复之心。

    “咱们这庄子里,共有多少人手?”舒沫点头,语气亲切,却换了话题,不再他与林瑞的关系上打转。

    是了,不是心腹,又怎会安到庄上来做管事?

    还特地挑了送给她做陪房。

    李氏,真是有心了。

    “种地的是二十四人,另有十二个巡山看果园的,再加上小人一家,总共有四十二口人。”林柯不明所以,却松了口气,恭敬地说了。

    这些都在册子上写着,造不得假。

    “这四十二人,都住在这里面?”舒沫指着这二进的瓦屋庭院。

    “不是,”林柯愣了一下,回道:“庄户人家自有住处,这里只住了小人一家六口,另外在田间垒了两间土坯房,专供巡更值夜的人歇脚。”

    舒沫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笑:“我来得匆忙,要林管事受累了。”

    他一家六口,住着这么宽敞的二进,十几间的大瓦房,着实是惬意。

    不愿意腾地方,就说地方粗鄙,不堪招待,倒想把主人赶到客栈里去住?

    林柯被她瞧得浑身臊热,涨红了脸,讷讷地道:“小,小姐……小人,小人……不是别的意思,实在是乡下地方……”

    舒沫打断他,淡淡地道:“我不是心血来潮,到这里玩几天就走,而是要长住。断没有放着家不住,去住客栈的理。我这里有五个人,林管事家有六口,刚好一人一进。先入为主,我住后院就可以了。乘着还有人手,归置起东西也方便。具体怎么做,林管事安排吧。”

    “不不不!”林柯哪里敢要她住后罩房,忙不迭地摇手:“小姐是主子,自然该住正屋。小姐稍坐片刻,小人这就安排人搬~”

    林柯家的躲在窗子底下偷听,这时听林柯答应搬出来,把正屋让给舒沫,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不行!后院连着后边林子,崽崽才一岁,晚上可经不得吓~”

    绿柳本已满心忿怨,这时越发怒不可抑,尖声嘲讽:“哟,不知崽崽是哪家的公子,竟比我们小姐还金贵了?”

    舒沫早瞧见窗底下人影晃动,只当没有看到,这时便微露惊讶之色,望着林柯:“林管事,这是何人?”

    林柯羞得满面通红,上去照她脸上就是一个巴掌:“你这婆娘好不晓事!小姐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滚!”

    说到底他只是做事的奴才,惹恼了她,逐出庄子,从前几十年所做的努力便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怪李氏算错一着棋,本来想要留他下来钳制舒沫,却不料如今反而为她所制。

    林柯家的平白挨了一掌,捂着脸杀猪般地嚎了起来:“好你个林柯,长本事了,敢然敢打我?咱们到夫人面前评理去!”

    “你这死婆娘,还不闭嘴!”林柯急得一脸的汗。

    林柯家的哪里肯听,只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又嚎又哭的,闹个不休:“我不管,今日谁要是敢把我们娘几个赶出来,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林柯去拉,反被她一把拽住手臂,咬得鲜血淋漓。

    急赤白脸地把手抽回来,躲到一边再不敢碰她。

    “小姐~”立夏头一回遇到这种泼妇,顿时头疼万分,十分为难地瞧着舒沫:“这可如何是好?”

    舒沫冷冷地道:“拉出去。”

    上来两个侍卫,架着林柯家的两条臂膀,拖出去噗通扔进水田里。

    她却还不消停,一身的泥水地爬起来,又要撒泼。

    惹得侍卫心头火起,呛啷一声,拨了腰间佩刀:“直娘贼,再嚷一句,老子宰了你!”

    面对雪亮的钢刀,林柯家的这才老实了下来,一双眼睛骨噜噜乱转,恶狠狠地盯着舒沫出粗气。

    “林管事,我只住后院,前院给你。”舒沫也不跟她计较,搬了张太师椅,铺着厚厚的锦垫,就这么坐在房子前面的空坪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林柯见他婆娘掀不起浪,只好把东西归置,给她腾房子。

    末了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媳妇抱着孙子来给舒沫见礼。

    舒沫见那孩子长得很是结实,红扑扑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象只小老虎,很是讨喜。

    不由得想起舒滦。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舒滦看上去比他漂亮精致,却没他这么健壮。

    她心里喜欢,命立夏赏了他一两银子,逗弄了一会。

    春红和绿柳合力打扫房间,整理行囊。

    一直忙到天黑,才勉强收拾了两间可以住人的房子出来,暂时住下。

    从热闹的京城,冷不丁搬到清冷的乡村,想着一墙之隔住了三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就算在前后院之间上了大栓,加了两道大铁锁,几个女人心里还是慌慌的。

    偏这幢房子依山而建,后院又是紧挨着林子的,风一吹,树叶沙沙做响,象是隐藏了无数的贼人强盗。

    庄里养着几条狗,突然来了这许多陌生人,再加上舒沫从夏候熠手里借来的四个侍卫轮值,稍有风吹草动,狗就吠个不停。

    立夏几个更加被吵得胆颤心惊,几乎每隔一盏茶时间,就要出去看一眼。

    舒沫给她们进进出出的闹得头晕:“别再折腾了,这样下去,没法睡了。”

    “你没瞧见林柯家的那眼神吗?”春红心有余悸,按着胸口:“恨得就差没把小姐撕了!她家可有三个男人,万一半夜起了歹心,咱们几个就活不成了。”

    舒沫哧地一笑:“放心,至少今晚不会。”

    说着,她指了指外面:“有人守着呢,怕什么?”

    “也就只了借几天,”春红忧心冲冲:“时间一到,他们回去,咱们可怎么办?”

    “小姐~”绿柳已几乎要崩溃,猛地站起来:“还是赶紧把庄子卖了,到京里找个院子住下来吧。就算地方再小点,住得再挤些,也没有关系。”

    “说得倒是轻巧,”许妈叹气:“咱们几个都是弱女子,把庄子卖了,坐吃山空,能撑几年?倒不如留着庄子,靠着田里和山里的租,至少可以维持生活。”

    “放心吧,”舒沫宽她们几个的心:“我都有计划,明天开始,就会着手找人看家护院。所以,即使几位侍卫大哥回去,咱们的安全也当无虞。”

    “既然要找,”春红看一眼立夏,半是试探地提出建议:“不如索性再找些人来修膳一下房子。你看这墙都开裂了,还有这瓦,都能瞧得见星星。现在是秋天,倒还好。冬天来了,这日子可没法过。”

    小姐的银钱一直都是立夏管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手底下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动一动手脚就要花钱,也不晓得撑不撑得下去?

    “嗯,”舒沫点头:“这些,我都会慢慢找人弄。今儿不是第一天嘛,顾不上这多事。”

    “那就好~”春红从她脸上,看不出端倪,很是失望。

    低了头,默默地盘算着,要怎样才把话题绕到月钱一事上去?

    万一不行,还是要早些回头求了夫人,重回舒府去才是正经的出路。

    许妈看一眼春红,想着小姐反正已被逐出家门,李氏的手已伸不到这里,也就没了顾忌,于是大着胆子道:“今日林柯家的受了折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甘心又能怎地?”立夏经了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对舒沫充满了信心,这时冷笑一声:“他一个奴才,难不成还敢糊弄主子?”

    莫说小姐手里还有不少私蓄,就算没有,以小姐的头脑,要挣银子还不简单?

    她只怕小姐的心思根本不在如何挣银子,整日弄些夭蛾子!

    “庄子上的事,咱们又不懂。”绿柳撇着嘴,怎么想都不痛快:“他就是糊弄了小姐,又有谁知道?收成好不好,工钱发多少,还不都是林管事一个人说了算!”

    “就是就是!”春红使劲点头,以退为进:“就算咱们几个不要工钱,那些庄户人可都指着它养家活口!四十几号人呢,不给只怕会出大事!一时之间,小姐上哪里找这笔钱?”

    许妈倒没想得这么远,被她一问,立刻愣住了:“是呀,这可咋整?”

    舒沫只微微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自有办法,眼下要做的是养好伤。”

    林管事,聪明点就老实做事,念着他在庄子里经营了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会随便动他。

    如若仗着李氏撑腰,在背后耍花样,她绝不会手软,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春红探不到口风,讪讪地:“倒是忘了,小姐身上还有伤,是该好好养养~”

    “我今日瞧着,院子里养着好多鸡,明天抓一只炖了给小姐补身子。”许妈的注意力给转移,惦记起林管事的鸡了。

    那边林柯一家突然被占了半边宅院,哪里睡得着?

    尤其是林柯家的,跟着林柯在庄子里住了二十年,从来都是她占庄户人的便宜,想欺侮谁就欺侮谁,打骂随心,克扣工钱随意地强横惯了。

    今天却冷不丁被舒沫一通教训,当着儿子媳妇的面,扔进水田,什么体面都没了,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要不是被林柯拦着,当天晚上还真要操起菜刀冲进内院砍死两个人才好。

    “蠢婆娘!”林柯指着她的鼻子骂:“知不知道外面那几个拿刀的是什么来头,就敢这样冲出去闹?你想死,别拽着咱们!”

    “你聪明,倒是想个法子把她赶出去呀!”林柯家的叉着腰骂回去:“人家把自个的房子强占了,连个屁都不放,算什么男人?”

    “娘~”林强是个老实人,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劝:“爹也是没办法,如今庄子是她的,莫说是要住进来,就是把咱们都赶出去,咱也得听呀~”

    “放屁!”林柯家的大骂:“夫人把庄子交给你爹,让他当这管事,拼死累活地做了二十年,她凭什么把咱们赶出去?”

    “那她有地契……”林强小声嗫嚅。

    “地契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柯家的道:“强子他爹,我可告你!你要是不能把庄子护住,我跟你没完!”

    “你别闹,”林柯烦燥地低吼:“我明日进城,问问夫人的意思,再做打算。”

    “夫人,夫人!”林柯家的没好气:“你都管了二十年了,遇事还要向她请示,啥时才自个当回家,做次主?”

    “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是妇道人家,夫人难不成就是男人不成?”林柯家的反驳。

    林柯冷笑:“你这蠢婆娘,也想跟夫人比?”

    林柯家的气得面皮紫涨,偏又拿不出话来驳他,猛地站起来,冲到院中:“哪个王八蛋,大半夜的在外面乱跑,还让不让人睡了?”

    墙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阴恻恻地道:“再骂一句,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林柯家的偏又没胆,唬得哎呀一声,抱着头跑回了房,咣当一声把门栓得死紧,再不敢吵嚷,倒是清静了。

    好容易挨到天亮,林柯胡乱吃了几个昨晚剩的馒头,急匆匆地进京找李氏讨主意去了。

    林柯家的便在那里喂鸡,喂猪,喂牛,忙得不可开交。

    没过一会,内院的门也开了。

    几个人都没睡好,个个呵欠连天。

    立夏过来前院讨要热水,见水面上飘着一层灰沫,嫌那锅脏,又擦又洗地折腾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弄了一桶勉强干净的热水进来,大家洗漱一遍。

    许妈在厨房里转了一遍,也嫌东西粗糙,找立夏支了银子到镇上去置办,准备在内院弄个小厨房。

    立夏一边把舒沫的药拿出来在灶上煎着,一边看着帐册,盘算着哪里东西可以用。

    春红和绿柳两个便挽了袖子,开始昨天未完成的大清扫。

    只舒沫一个人,早饭也不吃,窝在房里,睡了个好回笼觉。

    正睡得舒服,春红进来禀报:“小姐,舅老爷来访。”

    舒沫懒洋洋地哼哼两声,不舍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请他到堂屋里先坐会,我马上就出去。”

    以前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给李氏请安,难得睡一个懒觉,竟是说不出的惬意。

    “绿柳正陪着呢。”春红拿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漱,又帮她梳了头发。

    “我这样子,瞧着可还精神?”舒沫揽了镜子,不放心地凑近了去看,脸上的淤青是否消褪了些。

    “消了许多,不仔细看,瞧不出来。”春红一边宽着她的心,一边小心地拿眼去瞧她:“以前怎么没听说小姐还有两位舅老爷?”

    舒沫从镜中笑睨了她一眼:“我也只是听说,倒是从未见过。”

    春红抿了嘴:“小姐这是信不过我吗?”

    从未见过,会在小姐出事后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这是什么话?”舒沫转过身来:“信不过,也不会把你们带到身边。”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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