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内。
严明月拂袖立在院中,微垂眼睑朝四周看去。五年了,这里依旧如从前,无论是园中的花草还是房中的摆设都和她临走前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暖没想到这严府既然还有真正挂念自己的人。
此刻,房内一个穿着瓦灰色襦裙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不停地抹着余内的桌椅。明月看不清她的容貌,疑惑地走上前问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那女子一愣,缓缓回过头来。她面容清秀,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却满是烟灰,显得有些脏乱潦倒。
明月一眼便认出来了她是谁,不由得激动地得上前抱住了她,说道:“怜君,是你吗?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人一愣,原本呆滞的双眼渐渐泛出了泪光,伸出颤抖的手抱住了明月,久久并没有说话。
严明月放开了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继续问道:“怜君,你怎过得这般苦?是不是府里有谁故意刁难你?”
怜君摇了摇了,神色紧张,依旧没有说话。
明月心疼地看着她,劝道:“怜君,若是有事,你直说便是。既然我已经来了,段不会再让任何人刁难你。”
怜君立刻泣如雨下,轻声呜咽起来,后缓缓拿起明月的右手在上面用着手指划写道:“不用担心,我没事,这五年你可好?”
严明月霎时惊愕失色,略带忐忑地问道:“你为何不说话?难道?!”
怜君咬着嘴唇难受地低下了头。
“是谁?!是谁如此狠心?!”明月说着激动地扣住她的肩不停的摇晃起来,双眸微有些森冷,想着这严府里的人又继续问道:“是老爷夫人?还是二小姐?”
怜君噗通地跪了下来,做着手势,示意明月不要再说下去。
她连忙蹲了下来,握着她的双手将她扶了起来,眼里浮出一丝内疚。若是当初她带着她一起去泉州的话怕是就不会让她受这般苦了,问道:“涂文呢?他可还好?”
怜君在她手上又缓缓写道:“他很好,四年前已经出了府,小姐别担心。”写到这里,她的手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又继续写道:“小心,二小姐。”
严明月骇然,心里渐渐有些明了,却只是说道:“恩,涂文他虽没有保护好我,但那事终究也不怪他,没想到还是走了。”
这时,正巧又走进来了一个丫鬟,她衣着鲜丽与怜君完全不同,神态略有些傲慢,“明月小姐,这丫头是二小姐院子里的粗使丫鬟。我这就将她带回去。”
明月侧身斜睇了她一眼冷言道:“你回去跟你们小姐说,怜君以前是我的大丫鬟,现在也是,别人要抢怕还是抢不走。”
那丫鬟脸上微有些难堪,微缓和语气,继续说道:“可是,我家小姐把这丫鬟倒是看得紧,怕是.......”
“闭嘴!”明月立马呵斥道:“跟小姐说话是这样的吗?你只管回话就是!”
那丫鬟一愣,连忙低下头慌慌张张退了下去。
明月这才舒了口气,将怜君拉在一旁坐了起来,婉言笑道:“怜君,等下我就去跟母亲说,让你如以前一样跟着我。到时候你若是有什么苦衷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我,我自会保你周全。”
怜君感激地点了点头,原本已经哭红的双眼内又开始泛滥起了泪光。
“明月妹妹。”一身浅蓝色云锦广袖襦裙的严絮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房门前。她依旧微施粉黛,微微笑起,面上看来亲和而素雅。
明月并未起身,微侧脸看了一眼,将正要行礼的怜君拉起继续笑着说道:“我这五年没在,那隔壁院子里的野麻雀有没有到我们院子里来筑巢?”
怜君眯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那野麻雀怎么把我院子里的东西叼走了?”明月说这句话时侧过头朝严絮梅看去。
严絮梅脸色一沉,却又连忙笑道:“明月妹妹真会说玩笑话,我们严府何等富贵,怎么会有野麻雀四处筑巢呢?好了,怜君如今已是我房里的丫头,你还是让她跟我回去吧!”
明月依旧不理会她,继续跟怜君笑道说:“怜君,你说那野麻雀可真是够不要脸的是不是?叼走了我的东西,我拿回来就算了,还要到手中再啄回去!”
怜君收了笑容不敢回应这句话。
严絮梅脸上带了丝怒火,提着裙摆朝她走进了几步,直接对着怜君冷言说道:“怜君啊,你不说说过要一生一世都服侍我吗?怎么明月妹妹一回来你就倒戈相向了,做人如此不讲信用,我真是不放心将你继续留在严府了。”
怜君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哆嗦起来。
明月对着桌子一拍,整肃站了起来大声对着严絮梅说道:“这是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吓唬我的人?!”
“明月妹妹严重了,我不过只是想告诉你,这丫鬟是个信不过罢了,若是你要,就拿去算了,可别怪姐姐我没有提醒你。”严絮梅依旧镇定道,但也不难看出她眼里的一丝错愕和怒气。
明月走到她跟前,理直气壮道:“那就多谢姐姐了,不过,明月真想问问姐姐我临走时这丫头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不能说话了?”
严絮梅一愣,想了想后笑道说:“你也知道这府里人多嘴杂,尽是有些喜欢嚼舌头根的人。这不怜君不是被徐姨娘发现了,所以才被抓了起来,为了让她活命,所以我才割.......”
“啪!”
严絮梅话还没说完,明月便反手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颦眉厉色道:“你凭什么割了她的舌头?!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女!”
严絮梅挨了耳光本是怒火难消,再加上明月一句话正好戳中了她的痛处,这次隐隐露出了原形,双眸间露出一丝戾气,森冷讥诮道:“明月妹妹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个拖油瓶罢了,还竟然敢打起堂姐来,若是传出去看你如果做人!”话毕,她也举起右手准备朝明月的脸上甩去。
突然,一抹水绿色身影闪了进来,贺辰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两人之间,并且紧紧握着严絮梅方才甩下来的手,他朝着一脸惊讶的严絮梅嬉笑道:“二小姐,怎么打起我二姐来了,你家里人难道没告诉你吗?她如今可是贺府的嫡亲小姐,怎是你这般妾室之女动得分毫的。”
“自古长幼有序,她虽是你们贺家的小姐,可也是严家的小姐,是我的堂妹,我教训她也是应该的!”严絮梅已是怒火难耐,随即抽回了手说道。
明月听罢,立即挤出几颗眼泪,哇哇地哭了起来,“你竟敢动起手来,我这就去跟母亲说去!”
贺辰看着,偷偷地笑了笑,也跟着附和起来,“你这个严二小姐真是跋扈,既然人家是你妹妹你就要照应几分,这不仅要打,还戳着人家痛处,真是太过分了。难怪都说妾不如妻,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
严絮梅已是怒目横眉,双手紧紧握拳,咬牙切齿道:“那好,我们就到父亲母亲那儿说说,你方才打了我的事该怎么算?!”
一番折腾,三人真的闹到了严克的院子里。
严明月依旧不停地哭着,见着严克一出来就哭喊道:“母亲啊母亲!你为什么要改嫁啊!如今害得人家都说我是拖油瓶!父亲啊!父亲!你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啊!害得明月现在无亲无故的,还受着堂姐的欺负!”
严克一听,脸上连忙一沉,疾步走前去,对着明月说道:“明月怎么了?怎说起这些话来?”
明月哽咽道:“絮梅姐姐方才因为我将怜君要了回来,便打了我,还说什么长幼有序,可以教训我,还说我是什么拖油瓶!呜呜呜........”
严克侧身,一脸怒色地看向严絮梅:“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严絮梅连忙上前解释道:“父亲,是妹妹先打的我,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我只不过是忍无可忍罢了,况且我方才跟本就没有打着她!”
“当真?”严克立即反问道。
“假的!”贺辰走上前来,接过话道:“严太师,方才二小姐与明月小姐争吵时,我正巧在那里。明明是二小姐硬来抢人,明月小姐不过是反驳了几句就招了她一记耳光,贤侄在一旁拦都没拦住!”
“好啊!好啊!”严克提起手就朝着严絮梅一巴掌甩去,“我还一直以为你乖巧懂事,没想到你却跟你娘一样都是尖酸刻薄。现在快跟我滚回去,面壁三天不可出门。”
严絮梅趴在地上捧着自己又挨了一记耳光的脸颊,怒视地看着地面,沉默不语。她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抠出了血,嘴唇也已经被咬破。片刻后,才缓缓起身,收了之前的狠毒,露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有礼道:“父亲,是女儿错了,女儿这就回去。”
严克并不想看她,侧身点了点头对着明月说道:“明月你不是拖油瓶,之前我就说过你母亲已经嫁给了我,成了我的妻,那你就是我的女儿,你母亲是严家主母,你就是这严家嫡女,这府里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明月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严克假意感激道:“是,其实我一直都是把您当做亲生父亲看待,虽然父亲已经走了,但是只要有您在,我和母亲一样会觉得宽心。”
严絮梅虽已经走了几步,却依旧听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那一双凤眼渐渐露出一股阴狠,在心里默默低语起来,“严明月,今日你的计划虽然已得逞,但是别高兴得太早,好戏还在后头。看来我以前对你还是太手下留情了,既然你如此与我对着来,今后怕是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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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外,望锦山上。
孔石背着自己的药篮,轻轻地推开了竹子门,正巧见着竹榻上正好睡着穿着黛蓝色长袍的贺池。
他上前拿着门口的药捶轻轻敲了敲贺池的头,说道:“你不好好待在泉州看铺子,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别吵,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超级累。”贺池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孔石将自己的药篮子放了下来,继续问道:“我想你如此拼命肯定不会是为了特意来见我的?!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来看你的,要怪就只怪你们这里,没汽车没火车没飞机的,只有那屁颠屁颠的马!”贺池半眯着眼睛坐了起来,问道:“那个人醒了没有?”
孔石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是如从前一般。”
“都怪你!当初干嘛不去救!害得现在唯一知道怎么回去的人都昏迷不醒了!”贺池去了身略带着一丝抱怨。
“起先我们又不知,还是别着急,可能他根本就不知道姜沐是如何回去的!”孔石理了理篮子里的药材,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贺池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发觉,明月那孩子自从额头的疤好后,长得越来越像姜沐了。”
“哪有!你看错了!她长得像严傅罢了!”贺池连忙打断道:“我看啊,你见那姜沐是你的情敌就不怎么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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