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严明月闭着眼,手里缓缓地揉搓着严絮梅送给她的那个香囊,一下一下,仿若是在算计着什么时间。
怜君微拉着轿帘看了看窗外,霞光微紫太阳已落山,眼看着就到了树林深出,她放下了轿帘,也跟着闭上了眼。
他们已经出了临安城十多里路,上了通往怀古的官道,幸好这官道上还算平稳,马车走得不急不缓。片刻后,霞光逐渐消逝,天色也暗了起来,整条道路上看起来既幽静又寂寥,只听得马车的碾轮声,以及车内几人的呼吸声。
这时,忽然从远处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微闭眼的明月连忙睁开了眼睛,仔细听着,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地那马蹄声如雷贯耳,似有千军万马一般缓缓朝这里逼近。
那赶马的小厮突然把马车一停,慌张地朝轿内的明月惊讶道:“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前方正有一群恶匪朝这里奔来!”
严明月微坐起身来,不蔓不枝地说道:“让涂文护在前,你们快赶将马车赶到后方有人烟的地方去。”
那小厮听罢连忙驱赶着马车,谁知刚掉头,后方也来了一群恶匪,涂文则骑着马护在一旁看着那些举着火把各各面目可憎的匪徒,表情淡然,未有一丝惊骇之色。
而那两个小厮却早已经吓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怜君也醒了过来,她朝外看了一眼,又连忙退了回来,胁肩累足微颤抖着声音朝明月说道:“怎么办小姐?!他们这么多人,我们这下怕是逃不出去了!”
明月依旧是不动声色道:“有涂文在莫要担心。”
马车外,一个身材高大,长着少许络腮胡子的匪徒朝严明月他们吼道:“留下钱财和女人,我自会放你们走!”
涂文看向那个匪徒,声色俱厉道:“你们胆子可真大!这里面坐的可是堂堂太师府的千金小姐,你等就不怕被太师一举端了你们的老窝吗?!”
那个络腮胡子匪徒身旁一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连忙讥诮道:“我们黑云寨向来就是劫你们名门名户,那太师算得了什么?当今圣上都拿我们都没办法,还怕他?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你们硬是要强抢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了。”涂文话毕,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那群恶匪见罢也纷纷拿出了手中的利剑,露出一副凶悍的表情。
马车内的严明月神色淡定地听着外面的谈话,怀里抱着早已经全身肤粟股栗的怜君,片刻后外面便依稀传来了打斗声。
突然,一抹鲜血从马车外溅了进来,正好落了几滴在明月的绣鞋上,她一惊连忙错愕的拉开了轿帘朝外看到,只见那两个小厮正横尸在地。
她猛地朝握着血红长剑的涂文瞪去,正要说话。
谁知涂文立刻上前一掌将明月里卷缩着的怜君拍晕,轻言细语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怪我杀了那两个小厮,但是如果他们不死就不足以让严克相信你真的被匪徒抢了去。”
严明月微低头朝那两具横尸看去,眼里露出了一丝怜惜,“我并未怪你,只是觉得可惜罢了。”然后低头看着怀里的昏过去的怜君道:“等下你就将她送回府吧。”
“贤弟,我等兄弟这出戏唱得还不错吧?”那个络腮胡子的匪徒下了马笑着走到了两人跟前,看了一眼明月惊讶道:“我本以为刚刚说话的小姐是个美人,可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才十岁多的女娃娃。”
“寨主说笑了,我不过是比平常的人熟知得早些了罢了。”明月婉言笑道。
涂文上前谢道:“这次正是多谢大哥了。”
“不谢,你对我有恩,这都是大哥该做的。”络腮胡子的匪徒话毕,又略有迟疑的继续说道:“那小姐今后要如何呢?一女娃娃孤身一人在外怕还是不好吧?要不就跟着我去我们山寨吧!”
严明月露出一丝惬意的笑意,正要拒绝道,“不.....”
“不如就跟着我吧!”众人身后缓缓传来一女子桀骜而妖娆的声音。
严明月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后面停着一辆红木马车,那马车上四周都镶嵌用金雕成的紫杉,车下的车轮上都镶着五彩琉璃珠,车旁还站着数十位衣着华丽的美貌丫鬟,看来着马车的主人怕是身份不凡。
她略回了神朝马车内问道:“不知夫人是何人?”
一个穿着银纹绣云鹤度花裙持着佩剑的丫鬟上前将金绣云锦轿帘轻轻掀起,一个宛如天仙,眉若玄月,唇如丹朱,肌肤白腻如脂的女人,凤眸微垂高贵而妩媚。她身穿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 ,下面配同系的百褶裙,外罩鹅黄色银绣花半绣水袖,头梳鸾凤凌云髻,带着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左右两鬓分别插着镶绿松石花形金簪和玉叶金蝉簪,国色天相,相得益彰。
“贺夫人!”那络腮胡子的匪徒猛地错愕道。
那女子唇绛一抿,轻笑道:“怎没想到你竟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那匪徒连忙单膝跪倒在地,“夫人您真是说笑了,当初我可是跟了足足跟了您十年了,怎会不认得?”
明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涂文见罢,微蹲在身子在她耳边低语道:“她是武林盟主孔羽海的女儿孔玉,天下第一富商贺坤的妻子,你可以叫她贺夫人。”
她听罢,微有些一愣,这顶顶大名的贺夫人她前世时便就知道了,当时姜矜一直都视贺家为眼中定,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贺家富可敌国,又有武林中人撑腰,所以动弹不的。不过,后来她曾听说贺家无嫡子,这贺夫人与贺老爷唯一的儿子在襁褓时就已经暴毙,唯一的后人就只有一个不中用的庶子,所以是也只能风光得了一时。
此刻,贺夫人已经下了马车走到了明月跟前,她伸出芊芊玉手,轻轻抬起了明月的下颚,说道:“这女娃的眼眸与别个不同,而且这容貌.....”
严明月连忙朝后退了几步,惶恐道;“夫人说笑了,明月的眼眸与常人无异。”
“不,你的眼眸有着与鹰一般的锐利,如寒冰一样的冷傲。”贺夫人若有所思的说着,沉默尔耳后,对她柔缓道:“你往后就跟着我,可好?”
她有些受宠若惊,不知该何言以对。
贺夫人见她有些顾虑,便说道:“我不会过问你任何往事,你也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只要以新的身份跟着我就好。”
严明月在心里想了想,若是能依靠贺家,报仇的话确实容易很多,但是贺家注定会衰败,怕是也会连累自己。
“小姐,你就去吧,总比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流浪得好。”涂文在旁劝道,他心知自己小姐必定不会是一般人,自从她给自己说了严克的恶行后,他便发现这小姐的心思比同龄人倒是着落大差异,如果真的跟着贺夫人了,那老爷的仇怕是也有望了。
“好吧,贺夫人,那往后明月就劳烦您了。”明月说着上前朝贺夫人行礼道,心想事到如今还是有个落脚的地方才好,往后的事便往后再做打算。
“那好。”贺夫人和颜悦色道:“原来你叫明月,不错,明月唯美而迷离,往后你便跟我贺家姓,叫贺明月可好。”
“是,夫人。”严明月点头答道。
贺夫人微拂水袖朝络腮胡子匪徒笑道:“青云,那我便带着这孩子回去了,日后有时间可到府内一聚。”
他连忙摇了摇手,“不了,不了,我可是怕了那小子。”
“放心,他近日在临安城,并未在泉州府内。”贺夫人说着露出一丝满是溺爱的笑意。
严明月听到方才那两人的对话,而是来依旧昏迷的怜君身旁,对涂文说道:“你这就带她回府吧,千万要记得我所交代的,莫要说漏了陷。”
“是,小姐。”涂文点了点头,横抱起怜君便朝临安城奔去。
明月看着他们两人背影,眉心微紧,前世时怜君与涂文便就有着一段姻缘,不知今世自己的离开,会不会依旧如从前。
她缓缓转身被一丫鬟搀扶着坐上了与贺夫人同一辆马车。
众匪徒依依让开了官道,这红木的马车缓缓朝前驰去,此刻,天空中繁星闪烁与那轮玄月互相辉映,照着路上像铺了一层银纱,虚幻而坦荡,一直延伸到尽头。
***
严府内。
严克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惊愕道:“你说什么?三小姐被土匪绑走了?”
涂文浑身是血的跪倒在地,虚弱道:“老爷,是小人无能,没有保护好小姐。”
“你这该死的家伙!”严克怒斥着用力朝他一脚踢去,“没用的东西!那些土匪是谁?”
“不知道......”涂文缓缓答道,“他们极其凶残,只顾与小人打斗,未再说半句话。”
严克又是一脚朝他踢去,“混账!搞了半天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我刚刚听怜君说明月路上遇到了匪徒!”这时,柳絮梅跑了上来,扯着涂文的衣服摇晃道:“是吗?!快告诉我!明月,我的明月,真的被绑走了吗?亏我还那么相信你,你居然把她弄丢了,我的明月啊!”
严克上前拉住了她,对涂文说道:“下去领罚。”
他应声退下。
严克将柳絮梅抱在怀中,“她的命该如此,我们也没办法。”
“我们还是去把她找回来吧!”柳薄怡微缓和了面色,虽没方才那么夸张,但眼里还是有些感伤,“老爷,还是去把她找回来吧!不然我们和林家.....”
严克截过话道:“即使找回来了也未必有什么用,一个被匪徒抓去的女子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那林家也未必会娶她的!还不如就这样,让她自生自灭吧!”
“可.....”柳絮梅本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连忙收回了嘴,只是无奈道:“也罢,就照你说的做吧。”
门外的涂文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心里不得不佩服明月,就如几日前她所设想的样,即使她不假死,让匪徒抓走,这严克和柳絮梅也会不管不顾,当她如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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