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琳从来到y市之后,就一直住在向川来y市时所租住的房子里,而向川早就在向琳来之前就搬到了紫菀那儿。向琳上班的时候都是在医院吃完晚饭才回去,不上班的时候就一个人随便对付一口,不管是在哪儿吃,都是食之无味。
这样的生活不是她喜欢的,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得到些什么。如果她硬是不来,向自强也不会勉强。她确实是不愿忤逆把她养大的父亲,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心思。要问她的心思是什么,看到这里想必大家也都看出来了,那就是向川。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她形容不出他们的关系。在她看来,他们不止是姐弟。因为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他。大一些以后,汪云修就总是调侃她是向家的童养媳。这话被向自强听了去,自然是极度气愤,汪云修因此被向自强责罚,这也是汪云修迄今为止都不敢再惹向自强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向自强曾叱咤战场。在他们那一代人里,是少有的真正上过枪林弹雨的战场的老军人。所以向自强的威严,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中,是在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所造就出来的。
大家都以为向琳是寄人篱下,所以惧怕向自强。只有向琳自己才知道,向自强虽然严厉,可是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没发过一次脾气。她也从没有怕过他,对他更多的是尊重,才不愿去违背他的意思。可是说回来,向自强的安排,她为什么要去违背呢。无论是考军医大,还是嫁给向川,没有一个是她讨厌的,相反还都是她最喜欢、最乐于去做的事情。
所以向琳才会很听话的就来了y市,所有的人,包括向川,都觉得她没有必要对向自强唯命是从。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之所以千里迢迢,是想再争取一下。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她竟然在这座城市里见到了照片上的这张面孔,还是在很久之前,她在向川皮夹子里就见过。
难怪,就算把向自强气病了,向川也要到y市来。所以,就算她向琳再争取,恐怕都会是一个笑谈。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照片上的她。
向琳颇为自嘲的笑着,等会儿向川过来,她恐怕是要收拾行李走人了。正想着,门铃就响了,她知道是向川,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在这个时候会按响这个门铃。
刚一打开门,她就明显觉察出向川的异常。向川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一丝柔和的弧度都找不到。也是,他哪里能有好心情呢。一大早的,向自强就打来电话,将他劈头盖脸的训斥一番。
从上次把他爸气得住进医院,他就不再和向自强顶嘴,就算向自强说的再不对,他都默不作声的听着。这一次,他没有忍住,因为他不允许紫菀被这样议论,就算是他的父亲也不行。
向自强的电话打过来,就是要兴师问罪的,所以语气自然是不悦:“琳琳说她和你女朋友见过面了。”
向川就知道,向琳一定会告诉向自强。她从来都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事无巨细,不管大事小事,都会一一上报。
“前几天见的。”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只要不和向琳结婚,他做什么便都是不对。
“尽快把那边的事情了断回来,我给你和琳琳好好操办这个婚礼。”向自强已经退让了,以他的臭脾气,能做到不去过问向川和另外一个女人,只要向川能收心回到他身边,按照他的愿望结婚成家就可以。
“爸,您别再逼我了。我这次走之前,已经和您说得很清楚,我有我深深爱着的人。我原以为,我和她在我当年离开的时候就结束了,不会再有牵扯。可是我忘不掉她,我来之前只是想找到她,见见她就可以。但是真的见到他以后,我才明白,她已经融进我的血液,早就和我融在一起。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再抛下她。”向川从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就算是汪云修,也不知道向川如此深情。
可似乎向川的这一番苦心是白费了,向自强不屑的哼了一声:“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还带个孩子,你认为她有资格进我们向家,做向家的儿媳吗?”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向川,不是他叛逆,而是他不能接受父亲对紫菀的态度。在最应该叛逆的年少时光里,他是各方面都让父亲骄傲的好儿子,从不会出一点差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变得这样紧张。
“爸,您对紫菀欣赏与否,那都是您的观点。”向川不卑不亢,父亲的话让他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难以两全,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最坏的也不过如此吧,这样想,向川觉得解脱,“不管紫菀在您心中是什么样的女人,在我这里,她是我向川唯一爱过,并且深爱,还会永远爱下去的女人。”
向自强气得挂断电话,恨不得此刻就插上一对翅膀,飞过来和向川理论理论。他拿向川没办法,就只好找向琳。
所以向川见到向琳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爸给你打电话了?”
向琳点点头:“爸很生气,我也劝他了,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姐你说我要怎么办?”向川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他只是想和他爱的人在一起,怎么好像就这么难。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要我来给你答案,还是在暗示我不要再为难你?”向琳不愧是向琳,一句话就命中要害,这也是向川在向琳面前总觉得矮上一截的原因。
“姐,爸不理解我,你还不理解我吗?”向川只好使出杀手锏,小的时候这个方法最好用了。
“那你有理解过我吗?”向琳苦笑,“就比如说,我之所以这么听爸的话,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这回换向川没了答案,因为他从来没深刻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他对向琳的关心只限于“今天吃了什么”,“晚上睡得好不好”之类,像是交心的这种,他从来没有去关注过。
不觉有些汗颜,自知理亏,向川忍不住的叫了声:“姐……我知道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也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好像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可是这个世上,没有谁理所应当的应该对谁怎样。所以,谢谢你对我的这些好。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尽全力的为你效犬马之劳。”
向川的话滴水不漏,就是不松口。向琳心中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只是一些侥幸的心理在作祟。而现在,似乎该把一切的痴心妄想都收回来了吧。不然,有可能连姐弟都做不成。
“我明天去医院看看,可以的话我会申请调回去。”向琳语调平静,好似刚才那一番心理斗争完全不存在。
“姐……”向川竟有些被感动,向自强现在最引以为傲的女儿,也要走出他的掌控,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好。
但向川的确被感动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向琳这么勇敢。感动之余也有很多的心理负担,因为向琳这次的勇敢是为了他,这要他以后怎么还,拿什么去还?
“你看你,什么表情啊。”向琳装出不屑的样子,“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被笑话。”
“回去后,爸要是说你,你就不吭声,他气消了也就好了。”向琳的自然,让向川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行了吧,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呢。”向琳是真的替向川捏着一把汗,“你还是好好想一个周全的办法,让爸能接受你们。这件事上,我没有立场帮你,只能靠你们自己。”
向川的印象里,他和向琳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轻松的聊天了。因为父亲,他和向琳之间被他自动的就隔上了一个屏障。他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在警校读完本科,他又继续读了经侦专业的硕士。
就是因为不想回军区大院,父亲给他推荐的几个单位他连正眼都没瞧一眼。在临近毕业的那一年,他半自荐半推荐的接受了一个任务,就是卧底在劲天药业,搜集违法生产各种违禁药品的证据。也是在这一年的年末,他的人生头一次绽放出爱情之花。
遇到紫菀,是在执行这次任务时一个最美好的意外。初尝爱情滋味的他,小心翼翼的很是谨慎。他们身份悬殊,紫菀是劲天药业的千金,乔劲天的掌上明珠。而他,那时的他,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负责分析数据。
他们的爱情在旁人眼中,俗套到极致。千金小姐和打工小子,这种组合实在是由不得别人不去说闲话。紫菀心疼他,总是找各种方式逗他开心,也会像只小猫一样,黏在他身上就不松开。每每这时,向川就特幸福。紫菀可以为了他不去顾及旁人的眼光,而且还愿意表现出在这场爱情中她的主动。
其实哪里是这样呢,紫菀只是不想让他觉得矮她一等,便愿意承受委屈和白眼。她对他这许多许多的好,在如今看来都是难能可贵。
这也是他对她念念不忘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美好和善良,给了他最深最重的撼动。让他时至今日,仍然历历在目。
向琳离开y市,似乎一切都又步上了正轨。可是看似平静的表面,却暗藏着巨大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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