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自三年前,每九日一封准时送到府中的信,至今已积一百二十余封。(
官场之财色诱人)每一封的落款,均是夜阑。
传言这定安大将军,如何如何潇洒俊逸、风流倜傥、气质卓然、超凡脱俗、如神仙下凡,可在我眼里,却只有三个字的印象:死心眼。
就拿这信来说吧,这几年夜阑的事业腾腾日上,忙着跟随老将军东征西战,处处立下汗马功劳、丰功伟绩,可这信却从未有过一日延迟。不管身在何地,身处如何境遇,竟都会派人准时于第九日正午送至我府里,再将我对上封信的回信一并取走。如此毅力,着实让我汗颜。
世人对我这个不祥之人从来是唯恐避之不及,我却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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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一丝的感动也没有,那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话。虽素未谋面,我对他,也是以知己相待的。
西秦王朝如今正逢盛世锦年,繁华热闹,一派祥和,可我知道,这月圆必缺,盛极必衰,是老天爷从未打过瞌睡的至理名言。我有些担忧,不知夜阑生在如此时机,能否力挽狂澜,结局又当如何。
石榴说三日后,是仲言老将军和定安大将军的凯旋之日,她问我开不开心。
彼时我正信手描着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花海,脑中一道光芒掠过,我似乎看见花海的尽头,有个紫衣墨发的男子,在星光薄雾中迎风而立……我晃了晃头,眼前依然是那副未完成的画,我突然说,待这画成,你拿去将它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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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一脸惊讶,“我跟着公主你十几年了,还从没见过你裱自己作的画呢!”
我额头青筋一跳,有瀑布汗泌出。这话说得比从前赤裸裸的打击要委婉很多倍,但也让我胸闷头疼很多倍。若我作的画当真惊天地,泣鬼神,我还能不将它们一一裱好,哪怕是在府中三两步挂一副,闲来无事孤芳自赏也是极好的。
三日后,送信的小厮如期而至,我将回信与裱好的画一并交于他了。
彼时晴空万里无云,京城万人空巷,北城门处的街道上人山人海,京城的百姓都来迎接凯旋的军队,玄武帝也于九宫台静静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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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捱不过石榴的央求,轻纱覆面,同她一起出府围观了。夜阑于我,虽只是知己,但于石榴,却是她仰望的英雄,和遥不可及的梦中情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夜阑。
我站在人群中,终于看到了这个同我通了三年信的人。
紫色盔甲里容颜如玉,墨发飞扬,英气十足,霸气十足,对着百姓们微微轻笑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神色,一双常年握剑的手并不像寻常武夫那般皮糙肉厚,倒像是书生的手,修长瓷白,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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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呆愣当场。我想我也许真的曾在某个时刻见过这个人。那熟悉的容颜,熟悉的气质,熟悉的身影……我忽然想起花海尽头的那个男子,分明与他一模一样。
但更让我吃惊的却是,我瞧着他璀璨如九天星光的眼睛,却看不透他的前世今生。
我曾经一直以为,我能看透这世间所有人的命运,却惟独看不透我自己的。却不想这世上不止有我,还另有他人。
这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男子。
就在我深陷沉思失神呆愣的时刻,身后的人潮因太过兴奋拥挤更甚,不晓得是被谁推搡了一把,我身不由己地向着前方空地冲出,转眼间便要摔倒在地,我瞟眼一瞧,凯旋的军队就在身后,只怕待我倒地,夜阑的千里马就能从容地从我身上踏过。(
无良神医)光那重量,估计也得将我的肋骨踩断几根,我忽然悲从中来,这也太有失我倾城佳人的身份了。我什么都没有,仅剩的也就这个虚名了。
我到底没有摔倒在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脚边不远处有一副画轴,许是救我的人身上不小心掉出来的吧。坚硬的盔甲咯得我的手臂有些微微的疼,鼻尖飘过一阵淡淡的沉香,我微微抬头看了看身旁的这张脸,美好的侧颜,棱角分明,无甚表情,冷漠与温暖的感觉交相辉映,我又很不合时宜地失神了一瞬。
忽然刮过一阵风,将我因这场变故早已摇摇欲坠的面纱吹落,我阻拦不及,只见白色的轻纱打着旋儿飘到了画轴旁边。风吹开了画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妖红似火的曼珠沙华花海,云雾缭绕,直如仙境。花海尽头,是一位紫衣墨发的男子,容颜似雪,飘逸若仙。夜阑的脸色一愣,瞧了瞧我,又瞧了瞧画卷,忽然涌起几分狂喜,眼角眉梢都是氤氲的笑意。
我偷偷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发现所有人都盯着我目瞪口呆,一脸惊为天人的表情。只有少数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才盯着地上的画卷,面色惊异。我觉得有些悲哀,若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立刻退避三舍。
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轻轻从他怀里睁开,不自然地向他施了个礼,“谢将军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夜阑伸手相扶,淡淡出声,“无事,举手之劳,姑娘莫挂在心上。”
我拽着裙摆走了几步,蹲下将画轴收好,交于他手中,还了他一个浅浅的笑。我想他应该是认出我了罢。
终于回城的军队再次起行。我站在人海里,目送着夜阑骑着千里马的紫色身影消失在远处。石榴在一旁激动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何世间众人,我却唯独看不透他的命运。
我实在熬不过人山人海的无数双眼睛在我眼前晃荡,拉着石榴匆匆挤出人潮,回府去了。
刚跨进府门,我却想起来一件要紧事,我赠与他的那副画。世人俱知传说中曼珠沙华是开在冥界黄泉路上,接引人们前往三途河。虽然只有我知道这画中的绝非冥界之景,可他究竟是不知道的。他会不会认为我这是在咒他?
这时候,送信的小厮又来了,将一封信交与我手中,便回了。
我拆开信封,里面却是一张眼熟的轻纱,纱上有两个小小的字,夜阑。
我恍然,这大概是我刚刚掉在街上的那张白纱吧。原来他真的认出了我。
我不禁失笑,他果然自恋,我以为要题字也该题我的名字在我的东西上,他竟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的名字题在我的东西上,再交还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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