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渃还一下子没有从方才那句话中反应过来,对方催促道:“情况紧急,待之后我再好好解释,今夜子时,我便来接公主殿下。.最快更新访问: 。”
“且慢。”齐渃叫住正‘欲’道别的魏秉诚,“你忽然说这些,前无因后无果,我即为公主出宫绝非小事,怎可轻易答应你。”
魏秉诚面‘露’难‘色’,看来并不想多家透‘露’,齐渃‘揉’‘揉’眉心问道:“这是陛下意思?”
一阵沉默,齐渃忽的倒吸了口气,强硬的回绝:“既然非陛下的意思,你又有何资格来命令本宫。”
向来态度温和的齐渃猛地神情严肃下来,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严让魏秉诚措手不及,连忙叩首:“微臣不敢,请公主殿下赎罪。”
齐渃暗自咬紧牙,一直盘旋在脑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让全身的血液凝固住流动,心脏沉重的跳动却依旧让双手冰冷麻木,干咽了口水,齐渃尽量让声音显出平静,“是发生了什么?陛下呢?”
最后三字的颤抖出卖了齐渃动摇的内心,魏秉诚昂头看到齐渃咄咄‘逼’人的神情,她本人不会知道此刻自己脸‘色’是何等苍白,就像是外面垂挂在屋檐下的一根根冰柱,洁白而锐利却是脆弱无比。
魏秉诚用余光查探四周,确定周围并无他人,用了极低的声音说:“陛下已被幽禁。”说话的声音轻得很,甚至不及‘门’外吹起的风声,但幽禁二字真真切切的传入了齐渃耳中。
“我……”齐渃跨前一步,她想去解救齐潇,就像当年墨爪被困树干或山石上,伸出双臂便可将它拦在怀里,但是“救”字没有说出口,齐渃便知自己在痴心妄想。
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还跪在原地的魏秉诚,对方并没有劝阻也没有制止,他清楚齐渃的聪颖,所有人在突入而来的变故下都会‘乱’了方寸,而聪明与否就在于恢复理智的速度,他相信齐渃会极快地分辨出是非利弊,这是她有别于常人的睿智。
果不其然,齐渃强迫自己转身回到魏秉诚的面前,干哑着嗓子道:“魏大人起来吧。”脑袋里是如浆糊绞成一团的情景,天寿节前一天齐潇临走时的笑靥,绕出炫光五彩的烟火,贴身放在身边的绳结,忽然间支离破碎仿佛可以见到齐潇身陷囹圄的背影。
为何被幽禁?这十日内发生了什么?是谁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理不清的思绪冲击在脑海中的画面,齐渃痛苦的闭起双眼,别过头甩开扰‘乱’思考的杂音,现在务必要冷静下来。
“那么,魏大人要将我带离子元宫,事出何意?”
再度睁开双眸,之前的慌‘乱’已被掩藏起来,一向温煦的眸子此刻镇静沉着,有与往日不同的威慑之力,魏秉诚匆匆扫过一眼便低下头,这才是凤鸾尊驾的气势,让魏秉诚认识到自己与她有着不可企及的高度。
“枔王二十万大军假借军整之名,包围子元宫,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魏秉诚回答的简明扼要。
“那与我出宫有何干系。”齐渃终于找回一些思考能力,现在情况明了,中间发生了什么让楚屏最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这一时半会自然说不清,但是既然是幽禁齐潇,那么现在不该是想法设法解禁,为何却是找到自己来了。
魏秉诚有些急‘乱’,不停望着‘门’外的动静,生怕隔墙有耳或被人查探出动向,“陛下早已察觉出枔王图谋不轨,自有她的对策,但……”听到魏秉诚这话齐渃刚松口气,发现他支吾其词,似有难言之隐,便静静站着等他接下去的话。
心中踌躇许久,终于道出实情,说的时候不敢多瞧齐渃,生怕得罪到她,“陛下伏龙凤雏‘洞’察其‘奸’,但如今她禁锢限制多少受其牵累,而枔王早已察觉出陛下身上一大弱点。”停顿下,偷偷观察了齐渃的反应,她神‘色’淡然等待着接下去的话,魏秉诚低下头回道:“便是公主殿下。”
对这个答案齐渃也早就猜了八.九不离十,不禁皱眉道:“你是怕枔王对我不利?”
魏秉诚点点头,想起一年前齐潇因听到齐渃讣闻后的冲动,“陛下深谋远虑冷静从容,而唯独对殿下您,总会失了分寸。”
齐渃知道他是暗指一年前北伐之事,当时齐潇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然调了禁军前去攻打蛮夷,而现在十万大军重回楚屏手中且忠心耿耿,不可不说是当年埋下的隐患。
“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若是举兵进城为下下策,枔王意图……乃是……皇夫。”这些原不该说出来,但是魏秉诚知道若是不说,齐渃更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回想起几日前那些变故,胃里恶心的想吐,“现广纳玺在枔王手中,又有十万大军在手,陛下可谓背水一战,由不得半分闪失。”
时间紧迫魏秉诚无法细说其中原委,但齐渃已经猜出了言下之意,现在齐潇被幽禁就知楚屏的目的并没有轻易达到,就算大权在手没有齐潇亲自点头楚屏还是不敢造次,所以他要的是手中有个可‘交’易的筹码,这点上,齐渃正是符合了这些。
若是她落入楚屏手中,的确可‘乱’齐潇方寸,虽说魏秉诚所言却有道理,不过在感情上齐渃并不想离开,因为一个只是猜测和将有机会发生,而若她走了,则是真正的离开。
不等齐渃做出回答,魏秉诚等不及的告退跑出揽月宫,多在揽月宫带上一刻,被发现的机会就多一分,从他离开时坚毅的眼神看,今日子时他定会前来。
乌青‘色’的人影走出宫外,齐渃这才缓缓回过神,对着‘门’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刚离去的魏秉诚,“我答应过潇儿,不再离开她……”
在原地站了一会,华香忧心忡忡的走到外厅,从她‘迷’‘惑’忧虑的眼中,刚才谈话她并没有听去,给了一个无须担心的笑容,齐渃只让她关上大‘门’,便坐会躺椅上看书不再言语。
她知道,自己想念的人,今日是不会来了。
当晚还未到子时,齐渃便在房里坐立不安,遣了身边所有人一人呆呆坐在桌边发呆,虽然早过了入寝的时间。不知是一整日都在思考魏秉诚带来的消息,还是因为紧张的原因,脑袋是格外清醒。
暖红烛光已燃过半,齐渃如一尊雕塑兀坐在旁,火光照亮的她的半侧脸,还可见下眼睫因‘操’劳烦心而堆起的黑气。
时间过子时,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齐渃惊悸,她做好了他们前来的准备,也想好见到魏秉诚或其他要带她出宫的人的回答。
——我要留在宫中。
她无法抛下齐潇一人,让她独自面对那些尔虞我诈,度过一个个清冷惆惋的夜晚。
至此,齐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齐潇。
烛火微弱晃动,红油如泣垂落,要来的人始终没有出现,齐渃时刻准备着下一刻出现的人,但在红烛一点点燃尽时,又想到是否魏秉诚知道了自己想法,从而放弃,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想法越加的明显。
正当快要放心下,困意慢慢占据身体时,一个闷声从房顶传来。
像是一个重物从瓦片上翻落,还能听到落在后院处的响声,齐渃第一反应便是站起想一探究竟,而随即而来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
是什么?是否是墨爪,但是那个声音显然并非墨爪可以发出,难道是其他野猫野狗之类,齐渃心里不停的猜测,但是她又清楚这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真正的可能便是有人闯入了揽月宫。
第二声响声传来,这次更加清晰,明显听到了男子低沉的惊呼,终于束缚住自己的锁链消失,齐渃迈开步子冲出了寝房,刚跨出房‘门’就看到另外三个丫鬟匆匆从屋里走出,每人脸上都是惊慌失措,连一贯内敛的华香此刻都掩藏不住她的惊恐。
看到她们的慌张无措的样子,齐渃反倒是镇静下来,让她们噤声观测周围的响声,周围安静一片完全没有了声响,让几人更加紧张。
耳边除了寒风吹进窗棂的飕飕声唯有自个忽重忽浅的呼吸,紧张的情绪让喉间微微作痒,刚咽下口水的同时外面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打开。
齐渃因打定主意留在宫中,因此并没有给将要夜访的魏秉诚留‘门’,这会听那脆裂的声音,该是‘门’扇与‘门’闩都被砸断了,紧绷的‘精’神终于随着‘门’扇的碎裂一并溃散。
扶着齐渃的华香开始不住的发抖,外面传来烦杂的脚步声让身后的两个丫鬟发出低低的呢喃,像是求饶更像是噩梦中的呜咽。
打头进来的人让大家猛地松了口气,是魏秉诚,身后还跟着十多个身着绛红‘色’锦服的‘侍’卫。
“公主!”只是拱了手算作拜见,魏秉诚急匆匆的走到了齐渃身边,“今天中午我前来的事情似乎已被察觉,枔王派人暗中监视,方才打斗声便是枔王的手下,这里不可久留,快随我离开这里。”
身边的丫鬟不懂魏秉诚的意思,纷纷转头看着齐渃,齐渃咬紧下‘唇’犹豫不决,先前做下的决定被此时的状况全然否决,若楚屏真要挟持她来威胁齐潇,她怎可牵累齐潇拖她后‘腿’,她已经差点害了齐潇丧命,难道还要让她成为一次千古罪人。
犹豫之际,魏秉诚按耐不住抱拳道了一声“失礼了。”便一把抓住齐渃往外跑去,剩下的‘侍’卫簇拥着拦住齐渃后退的步伐,被推着走出的揽月宫。
刚才两个响声是灭了楚屏暗中派来的爪牙,虽说是解除了一时半会的监视,不过楚屏马上就会察觉手下的意外,当然也可能对方已经察觉,因此这里更加不可久留。
走到外面时,已经停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齐渃在马车前停下了脚步,三个丫鬟已经从屋里追出,华香镇定下来似有问题最终还是闭口不言,身体移动到了齐渃的面前拦在马车前,等着魏秉诚的解释。
魏秉诚对旁边的‘侍’卫别了别头,两人分两路走出揽月宫查探情况,齐渃还站在马车前不肯上去,魏秉诚转过头对着华香道:“华香大人不必多虑,下官不会为难你们,陛下倘若要问责下来,都由我来担当。”
说罢身后便是两声闷哼,小绿和秋林应声倒地,‘侍’卫刚刚收回劈过的刀手,华香皱眉回望回去,就见魏秉诚歉意的笑着低下头道:“华香大人,见谅了。”
没有疼痛也没有什么过渡,只觉得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切不过转瞬,魏秉诚转过头对着还僵持在马车前的齐渃,还未放下的右手和眼神似乎在告诫齐渃,若是不配合也只能将她砸晕了带出宫。
咬了咬下‘唇’,齐渃抬脚转入马车,马车里是放着一套粗布衣,就听到外面魏秉诚轻声道:“请殿下速速换上。”
随后马车开始摇摇晃晃的前进,将衣服换好不多时马车在半途停下,齐渃心中不解,揽月宫地处偏僻按刚才行径的速度,无论如何都是还没到宫外,真要掀开帘子一探究竟,魏秉诚已是恭敬的邀齐渃下车。
马车停在了一片茂密丛林之中,说是茂密也是只光秃秃的枝丫和卷曲的树叶,在清月冷辉下尤为瘆人。
刚下马车,车夫便‘抽’打了马匹向前离开,只留下魏秉诚和为数几个‘侍’卫,在魏秉诚的招呼下,几人串入幽幽树林绕过假山穿过小巷,所经之处都是无人前往的幽僻小径。
一路中没有一人说话,只是偶然走在前方的魏秉诚会让齐渃留意脚下的坑洼,约莫走了一刻钟,几人走入了硕大的‘花’园内,树木错落怪石嶙峋,一座有四五人高的假山挡在几人面前,人工开辟的幽径贯穿假山,幽径窄的很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魏秉诚继续作为头阵的进去。
齐渃有些不解,明明是出宫,为何还悠哉的过来夜游御‘花’园了,疑‘惑’在嘴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魏秉诚就马上给了她答案。
在幽径进去不到一半的地方,魏秉诚停下脚步半蹲下,右手轻轻敲击假山。
——喥——喥——
——喥——喥——
——咚——咚咚——
魏秉诚停下敲击,开始‘摸’索四周,随着一声咔嚓机关启动的声音,原本平坦的地面打开一个可够一人下去的入口。
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魏秉诚率先一跃而下,密道离地面不高,落下之后还可以看到从里面发出的微弱光线。
在‘侍’卫的搀扶下齐渃进入密道,里面倒是比入口宽敞的多,等所有人都进来魏秉诚拉动了一边的机关,顶上的入口再次缓缓关闭。
之后的前行速度缓慢了许多,一开始宽阔的空间变得狭窄,最后不得不半蹲着前进,走了许久正当齐渃开始感觉腰酸不已时,前面变成了一个死胡同,魏秉诚提起一脚踹去,巨石摇摇晃晃的倒下,幽暗的密道外面是明月繁星的城外。
四周荒凉一片,一架马车停在了前方,在它旁边还有几匹马,巍峨的京城城墙似一道长龙黑影躺卧在后方的‘阴’影之中,双脚又像被无形的锁链锢桎,登上这辆马车意味着再次离开齐潇,魏秉诚回头,定定的眼神并无催促只是透‘露’出决然的意思,事到如今已是无法回头。
吃力的迈动步伐,齐渃有些头晕目眩,坐进马车中,才发现手脚冰凉到已不像自己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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