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畏罪自杀的消息让这个不大的山区小村瞬间炸开了锅，人人心中都各自有想法，一时间不大的院门外已经挤满了人，但各种议论归在一起，大致不过就是“想不到他是这种人”，或者“他不可能是这种人。”
老宋是哪种人呢？是外表憨厚老实，助人为乐做事决断的村长，还是妻子死后几十年，受到黄色杂志的影响，垂怜赵妮妮年轻貌美意图□□，却失手杀人最后还怀恨在心把她男友也杀死的残酷变态？
这一切的一切尚未得知，但他口袋中的遗书却将事情天衣无缝的说完整了。五叔公带人在他床底搜出一大捆的黄色杂志，上面不乏色狼深夜暗访妙龄少女等露骨大字还有一张张勾人的□□封面。而那把老宋信中所说的凶器也就夹在里面。
五叔公觉得真相大白，他似乎为自己这么多天受到的不白冤屈而感到异常气愤。他吐了口吐沫在老宋的尸体上面，说：“禽兽不如的东西！当初也是瞎了眼选你做村长！”
宋波双眼通红，爬起身来就要去揍他。不少和宋波交好的年轻人都拉住他，纵使宋叔做事不地道，但一码归一码五叔公这样说也太侮辱人了。
五叔公见宋波还要打人，撩起衣袖就说：“好哇，兔崽子，有什么爹就有什么种，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住嘴！我爸不是这样的人！”宋波痛哭嘶吼，他猛然扭头看着陆离，“你快告诉他们，我爸是被人害死的！他不能够做这样的事！”
陆离直起身，面容复杂的说：“对不起宋波，从表面尸检看来宋叔的确是自杀，但真实原因还要进行尸检才能知道。”
“什么叫表面尸检！”宋波流泪怒吼道：“你不是警察吗！你为什么连个公道话都不说，我爸怎么可能自杀，怎么可能！”
五叔公哼哼冷笑，“你在前面招呼外人进村搞什么开发，结果被自个老爹拆台了，也真是天大笑话。现在他自己都上吊承认了，你还维护个屁！”
宋波闻言再次要上去揍他，一时间拉架的，骂人的，吵闹的，场面无比混乱，门口的人群中却有个身影踉踉跄跄的转身就走。
“都给我闭嘴！”一直不做声的九叔公猛然一拍桌子。他阴鸷的眼神在人群里慢慢游移，大家的声音渐渐熄灭了，“祖宗留下的规矩都给忘了！让外人在这看戏，还要不要自个的脸面了。”
五叔公努努嘴，不耐烦道：“老九，你懂规矩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九叔公坐在木椅上，吧嗒吧嗒的抽起水烟，“这事二狗子既然已经认罪了，也算是个好汉。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们村的人，人死了就得入土。还有那两个死了的娃娃，如果他们老师愿意也可以埋在村子里，就算是我们村对他们的亏欠。”
他眼皮耷拉的瞄了一眼宋波，“大波，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如果把你爸交给这些个外人拿出去剖堂解腹的连个全尸都没有，你可愿意？”
宋波痛苦的闭住双眼，泪水已在地面打湿大片，他艰难的低下头，“叔公，我听你的。”
苏合一听立刻急道：“宋波你不能点这个头，现在一切都没出来，难道连你也相信你父亲会是那个杀人凶手！现在天气晴了，路应该能马上清理干净，就算不行，我现在就上路，哪怕走个一天一夜我到了镇子上就能报警了！”
陆离眼神充满寒意的直视九叔公，“这是起非常严重的刑事案件，就算凶手自杀，也不能就此结案。你们如果现在就把他们下葬就是在破坏证据，这不是凭你们有没有祖规就可以肆意妄为的。”
“行啊。那位小兄弟不是说走个一天一夜也能走到镇上去报警吗？等警察再来到山里，宋波他爹的尸身也已经在土里了，如果镇子上的警察还不想和我们全村人都起冲突的话，他来也是白来。”九叔公不急不缓的剔着烟丝，在他眼里，这些人还嫩着呢。
“你！”苏合满脸怒容想上前和他理论，陆离拉住他，冷冷的说：“别急，留着力气到时候挖坟。”
门口看热闹的人，全目瞪口呆的看着陆离，在他们的生活规则里居然还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这是千百年来留下的规矩。这事不管是不是真是老宋做的，只要他认了，人也偿命了，那还不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吗？挖坟？！这些个外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村民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戒备与鄙视，慢慢四散开了。
九叔公大局统领的说：“找两个壮实的人先把二狗子的尸身放到祠堂里走魂。他是枉死的，不能再在活人群里久留，三天后准备后事下葬，那两个娃娃看他们的意思，但一旦烂在村里坏了风水，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得下土。”
宋波已然没有力气去多说什么了，他被人扶到内室沉沉的晕过去。村民无视苏合陆离二人抬着老宋的尸体就去了祠堂，九叔公安静的坐着，他苍老的面容既不得意也无嚣张，他平缓而和煦的吸着水烟，因为他知道，他的话有人去执行。
苏合第一次确切的感觉到在这个封闭山区中的族规的力量，它是几代人骨子里信奉的精神产物，不论外界怎样在高速而文明的发展，这里还像个垂垂老人在企图抓住昔日的光彩。
他沉默了，陆离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一如既往的坚定，“这不会是个埋进土里就能真正平息的血案，水冲刷不了血迹，土壤也埋没不了真相，苏合动用我们现在所能想到的一切，别气馁，好么？”
苏合看着他，咬牙打起精神笑了笑，是啊，这一切还没结束。只要陆离还未说放弃他就不能先丧失斗志。
陆离见他脸色稍微缓和，将他拉到楼上，“我现在再去一趟招待所，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希望李冬的精神稍微好转了。”
苏合点点头，“我需要做些什么？”
陆离很理解他的心情，但现在的宋家仍然有让他迷惑的地方，宋波已经晕倒，现在也不方便去询问太多，他想了想告诉苏合，“你现在就呆在宋家别动，我很快回来。”
陆离匆匆走后，苏合在上面靠着窗户站了好久，心里始终不安，已是中午了，早晨的太阳又被山上吞吐的云雾遮蔽，鸦鸣声起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他下楼准备去看看宋波的情况，房门已经被关上，苏合踟蹰了一下，准备敲门的手放下。宋叔的死对宋波来言打击太大，还是让他多睡会吧，陆离心想。
堂屋房梁上宋叔用来自杀的鞭子还挂在那昭示着一个生命的终结，苏合很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快到下午2点了，想必陆离和宋波都是滴水未沾，破案自己帮不上多少忙，去厨房给他们烧顿饭吧。
米面俱在，苏合翻了翻，蔬菜都已经蔫了，只有一堆蘑菇还很新鲜。苏合闻了闻，一股子菌类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颜色也不艳丽是常见的灰褐色，很像是他买的干货的鲜品。和正常吃的蔬菜放在一起应该是能吃的吧。苏合心里还是有点吃不准，但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吃的，干脆拿蘑菇和鸡蛋下锅面吧。
面条煮开过冷水，蘑菇也已经洗干净，因为个头较大还是切薄片更有鲜味。老宋家用的刀是厚重的精铁刀，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刀尖却很锋利。苏合切的时候很不顺手，圆溜溜的蘑菇老是滚来滚去，这本该寻常的事情却让苏合突然想起早上的一幕，小胖在人群中脸色大变的匆匆转身回去，他屁股上的伤应该还没好，走的一瘸一拐。
他应该是听说宋叔死了才会不顾身上的伤赶了过来，那为什么他看见自己的爷爷和宋波起了冲突会扭头就走。是身上的伤疼的难受？不，他既然都来了就不会这么急着走，何况一个是自己的好友，一个是自己的亲人他更应该出来缓和气氛。哪里不对呢？苏合慢慢的回忆。
啊，是了，小胖的脸上是带着畏惧、恐怖、害怕的色彩，他在怕什么？死去的宋叔，还是……他看到了什么？
“嘶……”一个不注意，苏合的手指被刀割了一个长口，血将蘑菇都染红了，苏合忙放在嘴里吮吸了几下，吐出带血的唾液，幸好伤口不是很深。
苏合心里乱糟糟的，他想到小胖家问问情况，但苏合又让他在家等。他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去一趟小胖家，陆离告诉过自己只要有怀疑就代表有线索。
非常时期已经容不得他犹疑了，苏合连灶火都忘记熄灭就出去了。
在小胖家不远小龟也匆匆赶来，他早上在家没有开门，听到这个消息也已经到了下午，小龟一眼看见面容焦急的苏合，忙叫道：“苏哥，你怎么在这？宋叔真的死了？宋哥可还好？”一连串的问题让苏合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勉强笑道：“你宋哥在家睡觉呢，我是过来找小胖问点事的。”
“宋哥睡了啊，我陪你去找小胖哥吧，等会和你一起回去，我嘴笨，到时候看见宋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小龟有点难过的说。
苏合点点头，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花时间给小龟解释。
两人赶到小胖家时，房门大开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缓缓传来。苏合心道不好，跑到卧室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龟震惊大喊：“小胖哥！”
小胖脖颈已经被割开，大面积喷溅的血液洒的到处都是，他痛苦在血泊中微微挣扎。苏合赶快扶住他，情绪几乎要失控的说：“小胖，怎么回事！”
小胖眼睛翻白，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沫，他死死的抓住苏合的手臂，艰难的说：“叔……叔……”他的气管被割开，声音嘶哑的根本不能成音。苏合耳朵都要贴近他的嘴唇，“什么？小胖！什么叔？你快说清楚。”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小胖抓着他的手无力滑落，又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已经呆滞的苏合怀中悄然被死神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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