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去,我爹的仇不报,打死我也不会答应。”张鹏将心一横,这帮老专家那么有钱,必须得敲诈一笔,不能让他们太舒坦了。
“大鹏子,你给我住嘴。”老太太气得身子晃动,急得直跳脚:“你爹已经走了,你让我这个当娘的好受点行不行?是不是也想让我跟你爹一块儿去了你才好受?”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都是两面性的,张鹏杀死亲爹,可以说罪大恶极,但也可以说被连累了半辈子没办法才做的。但是面对老母亲,他狠不下去这个心。
“如果你要是还拿我当娘,就听我的。”老太太恨不得鼻孔冒烟,拽住儿子的衣服说:“你身上还有钱吗?去买点礼物,咱家虽然穷,但也不能空手去。娘来的时候没带钱……”
“没,没了……”一看老娘要翻自己衣兜,张鹏猛然跳开。
“回来,听到没有。”老太太很有原则,步履蹒跚的去追儿子,说什么也要买礼物给那些专家。
自己丈夫的病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年要不是有那么多好医生,老头子早就挂了,哪儿还能熬到现在。所以,她从心里感激穿白大褂的。
“娘,我真的没有……”
在大街上,张鹏又不敢真的跑开,刚走两步被老太太一把拽住了,伸手就往他兜里翻,慌乱之下,突然一张银行卡掉在了地上。
张鹏想都没想弯腰捡起来,迅速藏到身后。
这欲盖拟彰的做法自然逃不了当娘的老太太,连忙停止翻衣服,屏住呼吸问:“那是什么?给我。”
“娘……”
张鹏心脏骤然加速,紧张极了,死死地将银行卡攥在手里,但还是被老太太给抢过来了。这是一张新办的银行卡。
老太太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她知道这不是农村信用社的卡,脸颊一下红了,颤抖着手,一字一顿的问:“大鹏子,你给我说,这是什么?你哪儿来的这张卡,你告诉我……”
“娘,你别误会,这……这卡……”
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是很难准确地想到圆谎的理由。张鹏不是不够聪明,而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了所有阵脚。
“大鹏子……”
老太太嘴里喷着口水,咆哮着呐喊:“这卡到底是怎么来的?说,你说,告诉我……”
噗通!
张鹏扛不住了,他狠不下心欺骗母亲,当场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哭喊道:“娘,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别报警,求求你……”
老太太满脑袋黑线:“那你告诉我,这卡……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我,娘,是我不好,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爹,有个人让我把我爹害死,然后给我二百万,是为了陷害那些专家……娘,我求求你……”
张鹏后面说的话,老太太一个字也没听到,眼前一片漆黑,身子猛然往后仰去,咣当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张鹏傻了,望着晕倒的母亲彻彻底底的傻眼了,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娘,娘,你怎么啦?娘,你别吓我……”
哭着喊着,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一把将老太太抱起来冲像康斯酒店,拼命的呼救:“大夫,快来人啊,救救我娘,求求你们救救我娘……”
老太太起初只是以为这张银行卡是那些好人的捐款,以为儿子想独吞,所以老太太火冒三丈,气得发抖。但是,当听到张鹏后面那些话的时候,血压骤然上升,什么知觉都没了。
酒店里,大部分专家都在为张老汉的死愁眉苦脸,这事儿不解决,专家峰会就没办法进行,会诊也得停止。
张鹏的呐喊声从外面传来,峰会上特意准备好的急诊护士从房间里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大夫,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张鹏将老太太放到病床上面,双膝噗通跪下,抱住护士的腿就哭着哀求:“求求你们啦……”
“哎哎,你先起来,起来……”护士也被吓了一跳,强拉着将张鹏拽起说:“先别着急,我们马上送急诊室,你等着……”
好说歹说,老太太总算被推进了抢救室。专门安排好的急诊科室大夫接到消息,马上穿上白大褂就冲了出来。
张鹏蹲在抢救室门外抱头大哭,痛恨的将脑袋朝墙面上砰砰撞击,时而用巴掌狂抽自己的脸:“我该死,我他妈真该死,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
三楼,一间套房内,江源、武辉和蒋主任还在讨论着张老汉的死因分析,那张检验单都快被他们给看烂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反复斟酌推敲。
房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一名女护士仓皇的跑了进来:“武教授,快,不好了……”
武辉、江源三人腾地站起身,异口同声道:“怎么了?”
“张鹏的母亲突然晕倒,被送进抢救室,但是梁大夫抢救不过来,通过扫描发现她脑袋里面有问题,想做开颅手术,所以请您过去看看。”护士以最快的语速将话说完。
张鹏的母亲!
这五个字足以让武辉教授什么也来不及想,直接冲向了房间外面。江源和蒋主任也顾不了那么多,紧随其后,蹭蹭的跑向抢救室。
一个张老汉的死就足够让省卫生厅和这次专家峰会披上阴霾外衣,如果张鹏的母亲再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扭转乾坤。媒体只要稍微一报道,专家峰会从此终结。
路上,武辉教授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手术服,然后洗刷完毕推开了抢救室的门。
江源和蒋主任只能被堵住抢救室门外,看到张鹏还在捶胸顿足声嘶力竭的哭个不停,江源弯腰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儿?”
“江医生,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娘,求求你们啦……”张鹏完全崩溃了,片刻的功夫眼睛哭得红肿无比,抱住江源大腿就一直哀求。
江源看了下蒋主任,再次一把拽起来张鹏,将那张化验单塞给他说:“我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你给我看清楚这张单子。”
张鹏没什么文化,泪眼婆娑的瞅了半天没看懂几个字,茫然的问:“这是什么啊?”
“这是你父亲的检查报告。”
这次说话的是蒋主任,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愤怒:“你看仔细了,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张老汉的胰脏癌已经得到控制,如果再继续治疗下去,年底之前就有可能痊愈,痊愈,你懂吗?”
蒋主任很激动,情绪差点控制不住,还好江源给及时挡住。
张鹏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珠子死死盯着检验单,震惊道:“你……你们说什么?我……我爹有可能治……治好?”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江医生是这里所有专家里面最好的大夫,只有他能救得了你爹,而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是我现在完全可以去公安局报警,让他们介入调查。”蒋主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硬邦邦的食指猛戳张鹏肩膀。
他的后背撞着墙壁,可是,脑袋里全乱了。父亲可以康复?可以治愈?也就是说,是自己亲手杀死了父亲?!
说话间,抢救室的门突然推开,武辉教授满头汗水的走了出来,可他却一句话没说,就这么站着。
如梦初醒的张鹏扭脸问道:“大夫,大夫,我娘怎么样了?你告诉我……”
“先别激动,情况很不乐观。”武辉教授摘到口罩大喘了口气说:“张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轰!张鹏眼前一阵模糊:“大夫,你给我开玩笑呢对不对?我娘一定能下得了手术台,你别吓我,别吓我……”
“对,你娘可以下得了手术台。但是……”武辉教授有些于心不忍的左右看了看说:“她的病是绝症,比你父亲还要严重。”
顷刻间,所有人屏气凝神,张鹏咋咋呼呼的千言万语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干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
“老武,到底怎么回事儿?”蒋主任忙问道。
武辉教授咬着嘴唇想了会儿,开口说:“血癌……晚期!”
“……”
走廊内一片安静,像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变了一般,全都沉默。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张鹏再也绷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捏着父亲的检验单,仰头看着房顶,满脸绝望。
血癌晚期,也就是所谓的白血病,要通过移植骨髓才能拯救患者。但是,老太太今年七十多的高龄,全身生理机能都在衰老,新陈代谢和血液循环更是跟不上,就算再生细胞移植术成功,但康复的希望还是十分渺小。
“你母亲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她疼痛的时候就没人注意?”武辉教授撇开了大夫身份询问道。
张鹏呆滞地摇摇头:“没有,这八年来,我们全家都在为我爹忙活,根本没注意我过我娘。有时候看她按着胸口说疼,我们也没在意,以为是为我爹操心操的。”
江源心头一酸,老太太的意志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血癌晚期,关节和胸口都是钻心的疼,就算是个壮汉也都扛不住,何况她一个到了古稀年龄的老太婆。身板瘦弱,个头不高,却硬生生扛了下来。
“大夫,我娘还有治愈的希望吗?”张鹏像换了个人,说话的语气也变冷静了。
武辉教授为难的长呼一口气说:“如果你母亲的身体机能再好点,或许还能多活几个月,但是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免疫力低下,根本不适合手术,造血功能也跟不上,所以……”
“我知道了。”张鹏扶着墙壁站起身,用袖子抹掉眼泪说:“我能见见我娘吗?我想再多看她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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