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01
(五十二)直面
亓官犹歌爱亓官寒澈。
连亓官犹歌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那个东西扎了根,悄无声息地生长盘踞,等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身上早已缠满藤蔓,勒着脖子那根,叫做楚青蝶——分去了他丈夫的女人。
只要亓官寒澈在天黑之前回来,或是告诉他说要去书房,他就可以当做亓官寒澈没有去见那个女人,他可以当做他没有对她笑,没有像是对他那样的——温柔地抚摸她的头,没有围着桌子一起吃饭,说今天的菜比昨天的要好吃些,没有拥着她,在寂静的黑夜中安然入眠——什么都没有,就像楚青蝶这个人其实并不存在。
他好几日都没有回来,明明应该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却还是自欺欺人,男人嘛,有点冲动是正常的……不,不……他不会那样的,那种三无男有什么好的楚青蝶要和他上……
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还会回来……
然后,他回来了,他的男人,只属于他的男人,他亓官犹歌一个人的……
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的男人有了孩子,在另一个女人的肚子里。
生物学认为,一个蝌蚪似的细胞遇见一个圆球细胞,接着分裂分裂分裂……不停分裂就长成了胎儿。
多么简单,只是两个细胞遇到了,人身体里那么多细胞,多简单。
多简单……那是……多简洁明了的……
背叛……
站在秋醒殿门外的侍女见亓官犹歌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有些慌乱,忙行了礼喊道:“神人。”
“杏雨呢?”亓官犹歌几乎是一路跑过来,加之心下愠怒,气息便有些喘。
“杏雨?”侍女一愣,指了指殿内道:“应当是陪着夫人吧。”
亓官犹歌瞥了那侍女一眼,便越过她径直走进殿内。
“神人,神人”侍女见亓官犹歌来者不善的模样,忙跟在他身后道:“夫人如今在卧房歇息,神人若是想见夫人,请移步厅堂,容奴婢向夫人通报……”
亓官犹歌蓦地回头,目指气使地看着她,“你是说,我去见你们夫人还得问问你们夫人愿不愿意?”
那侍女一听,慌得立即跪下,“神人明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亓官犹歌看着匍匐在地的侍女,眉头拧成一团。
岚冰见状,上前解释道:“虽说同为一府之人,但神人终究是男子,这般私闯女子的闺房却是不合礼法的。”
亓官犹歌听了也冷静下来,定了定神,对那侍女道:“起来吧。”
“多谢神人。”侍女站起身,头却仍重重地低着。
亓官犹歌眼角不自在地抽了抽,他刚刚对人小姑娘也实在凶了点。
“好了,我去厅堂,你去通知蝶夫人吧。”亓官犹歌放缓了语调。
“是。”侍女得了令便慌慌张张跑开了。
亓官犹歌来过秋醒殿几次,厅堂摆设得素雅恬淡,房内悬挂着几幅丹青,大多是深深浅浅的墨色,零星的朱红又点缀出几分活泼。若楚青蝶和他不是情敌,亓官犹歌应当是很欣赏她的才气的。
侍女又上了一道茶,亓官犹歌微微皱着眉,指尖在案几上胡乱敲着。
直到茶水微凉,楚青蝶才被澜佩扶着进门。
“神人。”楚青蝶福了福身,面无血色地笑了笑。
亓官犹歌回了礼,澜佩便扶着楚青蝶缓缓走了几步,慢慢坐在案几的另一边。
“神人大驾光临,无奈妾身身子不适,才耽搁了些时间,没能迎接神人,还请恕罪。”楚青蝶声音有些脱力。
“我也没等多久。”亓官犹歌有什么怨气也不好说了,她这样子确实很虚弱,初期反应那么严重么?
“不知神人此来,所为何事?”楚青蝶轻声问。
“嗯,那个……”亓官犹歌手背掩着嘴,看了一眼霜若,假意咳了两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和你说说关于杏……”
亓官犹歌正打算切入主题,不料楚青蝶面色倏然一变,侧头干呕起来。亓官犹歌还在发愣,澜佩已地将痰盂递过去,楚青蝶呕得极重,却只能呕出些酸水来。
好不容易收了声,杏雨递了杯茶水给她漱口,澜佩用布巾为她擦了擦嘴。
亓官犹歌还是呆呆的,有些吞吐地问:“你……还好吧?”
“让神人见笑了,妾身……”楚青蝶话还未说完,又偏头呕了起来。
这次呕吐的时间更长,像是要把心脏也吐出来一般,看得亓官犹歌脑仁都发疼,仿佛自己都要跟着吐了一样。
终于吐完,楚青蝶看着也像要晕倒了似的,亓官犹歌赶紧对澜佩道:“快扶你家主子进去休息吧,我过段时间再来。”
“谢神人。”澜佩和杏雨一人扶一边将楚青蝶扶往卧房。
亓官犹歌长长地“呼”了一声,坐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那个。”亓官犹歌招了招留下的侍女。
侍女上前几步,躬身。
亓官犹歌再次敛容正色,“麻烦你和杏雨说,今天的事我暂且不和她计较了,但是以后她要是再敢胡作非为,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侍女有些迷惑,却也不敢多问,只好恭敬地答了声“是”。
亓官犹歌带霜若岚冰回到隽夏殿,头仍是有些重,便去睡了会儿。待睡醒之时,见着的便是亓官寒澈眉语目笑的脸。
“睡得和小猪似的。”亓官寒澈戳了戳他的脸,嘴角微微挑起。近来形式越来越急迫,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妃的心腹也在暗地拼命与楚旷鸿抢夺兵权,青蝶身边也出现了可疑之人……
只有这个人了……
亓官寒澈看着还有些睡意懵懂的亓官犹歌,心底暖融融的像是要化开,只有这个人,才能让他真正感到幸福与轻松,宛如窝进绵软的云中,伸手便能抓住太阳一般。
亓官寒澈想着,便禁不住俯下身,点了点亓官犹歌的薄唇。
亓官犹歌脸上一红,挪了挪头看向窗外,“什么时候了?”
“晚膳都过了。”亓官寒澈答。
“都这么晚了?”亓官犹歌讶异得坐起来,他居然能错过晚膳?!
亓官寒澈失笑,捏他的脸道:“给你留了饭菜,快些起来。”
“嗯。”亓官犹歌披着外衣便下了床,亓官寒澈让霜若岚冰把饭菜抬了进来。
亓官犹歌将筷子在桌上扣了扣,螃蟹举钳似的对空夹了夹,才一举直戳酸辣鱼。
亓官寒澈哭笑不得,吃饭是亓官犹歌最没形象的时候。
“我说,”亓官寒澈忍住笑,“没人和你抢。”
“有你啊。”亓官犹歌眨眼。
亓官寒澈嘴角抽了抽,“我不抢,你吃文雅些。”
“现在嫌我吃饭样子不好看了?”亓官犹歌瞥他。
“哪里的话,我只是怕你噎着。”亓官寒澈赶紧顺毛。
“那不就得了,”亓官犹歌语调转了好几个弯,“你什么时候见我噎过了。”
亓官寒澈想了想——还真没有。
“反正就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亓官犹歌继续往嘴里塞饭菜。
亓官寒澈挑眉,好吧好吧,反正就他们两人。
抬碗,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亓官犹歌喝了一口汤,无声地清了清嗓子,仿佛不经意般道:“我今天,去见蝶夫人了。”
亓官寒澈微怔,随即挤出笑容,“说了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呢,”亓官犹歌一撇嘴,“蝶夫人就孕吐了。”
亓官寒澈没有应声。
“她吐得挺惨的,酸水都吐不出来了还一直干呕。”亓官犹歌喝了口汤,瞄了一眼亓官寒澈,又继续,“你没去看她?”
亓官寒澈摇头,他正为怎么和楚青蝶说改嫁的事焦头烂额,哪敢去见她。
“我觉得啊,”亓官犹歌也不吃了,用筷子搅着碗里的汤,“蝶夫人其实挺可怜的。”
亓官寒澈不解地看着他,亓官犹歌碗中的汤顺着筷子划出一圈一圈的圆,“就是改嫁的事,也别太早和她讲了。”
亓官寒澈胸口一梗,“你怎么……”
“不是说看她挺可怜的嘛,她这又不太好的样子,我听说前三个月挺危险的,你就别刺激她了。”亓官犹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亓官寒澈看着他,脸上是满满的歉意。但也不能否认,在这风头浪尖,至少搁置了一个烦恼让他轻松不少。
“谢谢。”亓官寒澈低声道。
“你替谁谢呢?”亓官犹歌挑眉。
亓官寒澈咧嘴,“自然是替我。”
亓官犹歌笑笑,叫霜若岚冰进来收拾。
伺候两个主子睡下,霜若岚冰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小院就在隽夏殿内,离亓官犹歌的卧房不远,有好几间屋子,但住的就只有她们两个,稍稍显得有些荒凉。
霜若打着呵欠烧水,岚冰本来打算和她说童叔儿子的事,见她这样子也只好作罢,各回各屋。
漱口净面,岚冰拉好被子躺下,耳边却不知为何忽地盘旋着奇异的铃声,熟悉异常……
岚冰猛地醒来,床下盘着一条褐色鳞片的五毒蛇,弯曲地匍匐在地,“嘶嘶”地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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