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之骑士看见他的master眼里流淌过一缕细微得近乎看不见的死寂的悲恸,然后那悲恸很快转成了金色眼眸里平静柔和乃至戏谑的欢快笑意——当然,并不及眼底。
lancer很熟悉这个神情。他的父亲有过,他的母亲有过,他的叔父有过,与他一度*的青春女神有过,他曾经的主君芬恩有过,甚至他自己……也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大概,是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之后,才会偶尔在不经意间被触动时露出这样的神情吧。可她看起来是这样年轻的女孩,是应该在鲜花露水里露出无忧无虑笑容的年纪……
枪兵迷茫起来。在他并不太短暂的一生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性。是的,她拥有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身材高挑而发育得很好,看起来就是个纤细的小姑娘。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却展现出了和格兰尼完全不同类型的美——
一个高傲强大而美丽的,会引起男人们强烈征服欲的女王。
他感觉得到,这个看起来年少的女王甚至已经不是可用单纯的“夏末的花朵”“秋日的红实”“冬日的霜雪”这样通常描慕一个人所处的年龄段所用的词组来描述,而是一些更深远的,沧桑却有意外具有活力和延续性的什么长久存在却也终将磨灭的事物……
她是简单的,却又是复杂的,金发金眸的女王站在那儿,给人的感觉就像时间这条河流中亘永不变的变化本身。
‘那晨星,我们以为它会永远存在,在万万年里一直为它永恒的光辉惊叹不已,而实际上,它早已在万万年前坠亡消失。我们所爱上的,只是逝去的影子……’
莫名的悲伤击中了来自凯尔特的古老英灵,男人美丽的面容上露出了担忧的眼神,然后他很快就被金发金眸的少年女王带着逗弄的话语弄得羞窘不已。
“lancer,我的美貌与强大吸引了你吗?不然怎么用少女一样梦幻的眼神偷偷盯着我不放?”真理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可爱的骑士,你要是愿意为我飞蛾扑火,说不定我哪一天动心了会让你成为入幕之宾呢。”
“ma、master!请不要开玩笑……我知道您并没有那个意思。”枪兵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在下也没有那种妄想。我只是……只是……您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过去认识的一些人……”
“是吗。”少女垂下头看着艰难地想要动作的爱丽斯菲尔,线条优美的侧脸沉静片刻,然后很快就活泼起来,“说起眼神的话,这位爱因兹贝伦小姐的眼神才是真美呢。我有多久没看见这么纯净而动人的双眼了呀……”
——只为谁坚持只为谁奋勇的,坚定异常的眼神。
这个人造人首先是为那个男人而活,然后才是作为因为卫宫切嗣那个男人所构建起来的自我而活……那个久宇舞弥也是同样吧。在她看来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的自我轻贱行为,看起来竟是如此幸福。一个理想主义者和为他的理想献身的女人们……
她弯下了腰蹲在了正一步一步慢慢踏向死亡的美丽女人面前,伸手拨起了爱丽斯菲尔银色的刘海,看向了那双漂亮的红眼睛。
干净的,坚定的,单纯的,清澈的,温柔的……
啊啊,这个眼神。无论是这个人造人还是那个叫久宇舞弥的女兵都拥有的眼神……那个叫卫宫切嗣的男人,确实是被深深地爱着的啊。她们漂亮的眼睛让她觉得疼痛,因为她早就扼杀了那个会露出这种眼神的自己:巫妖阿曼达的弟子,艾森斯家这一代的两位继承者之一,要为国土民生和军事操劳至死的西之女王,威莉塔斯·d·艾森斯——永远不能只为深爱着的一个谁而活。
“美丽而纯粹的爱情,还有狂信徒般的自我奉献精神……爱丽斯菲尔小姐,毫无疑问,你是‘卫宫切嗣’虔诚的信徒。”
真理笑着松开了手,音色美得像在琴弦上流淌出的夜莺歌声,话语却像一把锋利而冰冷的钢锯拉在骨头上,“我想起了《十日谈》,你可比那些姑娘们走得更远。纯洁漂亮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你用你的身体服侍你的神兼传教士,为他生孩子为他征集家族力量,为他生为他死和女人共享他的临幸,最后还会把自己变成实现他愿望的圣杯……真是,让人感动啊。纯然的付出,没有回报。当然当然,你的神,还是个天真而任性的孩子呢,他怎么可能真正地为他的信徒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东西?”
爱丽斯菲尔的脸突然像是经受了什么痛楚似的微微变色。
这女子喘了口气带着莫名的轻松放松了下来,在和真理的双眼相对许久之后,她终于宽容而怜悯地轻轻摇了摇头,“真让人难过……你明白我所能感受到的幸福,然而你却推开了它……为什么要拒绝呢?作为一个单纯的女人的幸福。我们明明,是得到了许多的。许许多多微小的快乐的事情,它们充满了我的生活,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非常充实而幸福啊。”
“许多虚无缥缈的承诺和寄托。它们甚至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臆想和谎言。”真理站起身往离开的方向走去,“得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在这样一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永远都不会得到共同认可的结果……绮礼?这么快就……?”
棕发棕眸穿着法衣的青年低头严肃地看向自己的妹妹。
“我们出去说,真理。这个人造人虽然身体的行动机能瘫痪了,但魔术回路是完好的,她大概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监视结界内的状况……”
“好。”真理点头应道。
“那个枪兵?”年轻的代行者微微蹙起了眉头,“我记得你已经有了一个……”
“他现在是我的。别担心,这点魔力我负担得起。”
躺在地上的女人闻言一怔,直到那两人已走出很远,她的表情也仍是惊愕而慌乱的。
那个奇怪的“英灵”居然被叫做“真理”?
不过,这样的话就能对得上了——言峰绮礼,言峰真理,这对兄妹……切嗣一直很忌惮的兄妹……而他们一直以为的caster居然只是一个年轻的未成年魔术师——这简直荒诞得可怕!现今存活于世这个年龄名不见经传的小魔术师怎么可能拥有那种传说一般的魔术造诣和魔力量。就算是站在时钟塔最顶端的大人们和传说中出没在月光之下的死徒们,也……
此刻的爱因兹贝伦森林之外,金发金眸的少女已猛地扑进棕发青年的怀抱里,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起来。
“超不开心!我超不开心啦绮礼!”
“怎么了,真理。”棕发青年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妹妹的头发给她顺顺毛。
“无法沟通的郁闷。太老了就是不好,和年轻人代沟好大……”
“……”年轻的代行者和lancer的表情一起瞬间漂移片刻。
满足地在绮礼怀里撒够了娇之后,真理在绮礼猝不及防之下闪电般拉起了他的手背。在那儿,是三枚完美的表示完满控制权的令咒。三枚的话,只有可能是从时臣那里得到的——绮礼已经用过令咒了,而且也没有从神父那里补充过——
真理笑了起来,“时臣现在还好吗?他没有气得跳起来?”
“恰恰相反,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地只是有点烦躁,然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绮礼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淡淡的不以为然,“老师他虽然已经转让了令咒并向英雄王谢了罪,但他实际上仍在等着通往根源之路的打开……毕竟,只要能凑齐七个作为祭品的英灵打开那条路就够了,而这次我们有八个。他并不介意是谁得到了那个向圣杯许愿的机会。”
“他大概不能如愿以偿了。”真理笑道,“我们俩都不擅长养孩子,说实在父亲也不擅长……而我身后的这个家伙,”她指了指lancer,“在正式顺从之后只用短短一天就摆平了小卡莲。所以,我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留下来。”
“等等,你是说‘她’?”绮礼的表情顿时空茫起来。这男人紧紧抓着真理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个迷路的大孩子一样,“那个孩子?武内的……”
“是的,是‘她’。卡莲·奥尔黛西亚·言峰,我们的小紫阳花。”
武内的孩子,言峰家的小公主,再也不会被丢失的……珍宝一样可爱而又可怜的孩子。绮礼这几年来常常沉浸在自虐般痛苦中却不曾丝毫色变的木然双眸终于有了波动,他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把手按在妹妹肩膀上,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最终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ortensia”,真理看出了那个口型。
那是她那个据说是自杀而亡而不得入教会公坟、连女儿的诞生都被认为是罪恶的,和容子有着相似微笑的嫂嫂的原名。那短命的女子怀着美好的祝福把自己的名字转赠给了她在襁褓中的女儿,然后很快,便和她所爱的一切天人永隔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吐血……码完这一章好饿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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