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地平线上显出一抹红,苍凉给天空镀上一层金色,四周并没有风,可是云层还在涌动,即使是再死寂的水面,底下也会有暗流,那些暗流推动着云,当朝霞印染上去,,那些形形色色的影像就会浮凸鲜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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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在拉玛湖边依靠着取暖,女孩靠着男孩的肩,呼吸又绵又密,轻轻打在男孩的脸上。阿狼一夜未睡,一夜都在盯着夜空出神,脖子微微有些僵硬,眼眶里嵌着天上的变幻的流云,有的像是拉车的龙驹,有的像是长齿的猛犸象……渐渐的,他们的长鬃,尾巴都燃烧起来,在云涛里竞相追逐。
女孩醒了,侧着头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抬头对着天空,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在呼吸扑面而来的清爽空气。
“咕噜……噜”声音犹如闷沉的牛吼,女孩吃了一惊,忽然反应过来,笑了起来。
阿狼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去弄些吃的。”他在小真手上写,然后也不等她回应,径自下了水。再浮头时手里已经多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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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他都是生吃,而在这些日子他都是吃小真亲手做的食物,比起直接撕肉饮血实在美味太多,所以他把两尾鲤鱼乖乖地交到小真手里,接着弄了些枯枝生火。
小真拿树枝串着鱼,在火上细细翻转,不多久,鱼香四溢,惹得阿狼肚子又是咕噜噜乱叫。
取下烤鱼,小真吃得细,拿着树枝一端,牙齿一点一点地刮在鱼身上倒也不觉得烫,反是阿狼急不可待,直接把树枝扔了,一条死鱼到他手里竟变得如活鱼一般扑腾个不停。
即使不加作料两人亦是吃得津津有味,不多久两条鱼便只剩下一堆鱼骨。
两人躺在地上休息片刻,相对无言,只有风声撩动发丝,吹散最后一丝鱼香。
阿狼想了一会儿,翻身坐起,在她手上写:“我带你去见我朋友。”写完这话,阿狼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心里想:我的那个朋友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女孩愣了一下,写下了回应。她有些好奇,不明白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人会带她去见怎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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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狼蹲下身子,拉着她的袖子,让女孩的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同时双手托住女孩的双腿,女孩的脑袋靠在他的右肩上,完好的半边脸贴着他的脸,一股热力在相触的皮肤间流转。两人俱是不通世故,相处时所思所想毫不涉及男女之私,如此交颈贴面也未觉丝毫不妥。
小真感觉到阿狼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如野兽般狰狞地凸起,
她并不讶异。
她记得哈奴赤告诉她出行的时候这个少年是如何杀退狼群的。能够与野兽搏杀的人自然有与野兽搏杀的本事。
哈奴赤人实在太小,经了那么一吓,根本不敢再去那片雪地,只是哭着把事情告诉这个姐姐。
小真心地善良,觉得族人这么对待他们的恩人实在万分对他不起,出于同情或是替族人赎罪的心思,她踏上了那片危险的区域,心里不断乞求上天神明保佑,如果那个救了弟弟的少年能活下来的话她就算是即刻死去都行。也许是上天垂怜,她找到了他,那时当阿狼被挖出来的时候血液在伤口处被冻成红色的冰渣,脸色白得完全一副死去多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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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看不到这些,却能触摸到他冰凉的皮肤,敲上去像是敲在中空的木头上,可以听到空空的声响。
篝火旁,她紧紧地抱着这个男孩,隔着薄薄的衣衫把热量过给他,搓着他的手,不断地朝上面呼热气。阿狼的气息像是一点火苗,尽管微弱但他确实活过来了。她为此欣喜若狂,振作精神花了半天找了枯枝编了个木架,拖着他一步一步回到鄂尔温族的寨子里。
她眼睛瞎了,可是记性很好,看得出来他的弟弟其实很想救他的恩人不然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记路,可惜差了点勇气。去的时候她花了两天,回来的时候却整整花了五天,她临出门带的饼干硬得像是石头,她撕下一点放在嘴里嚼,混着随手塞进去的雪渣,一直嚼到整张嘴都麻木了,嘴唇上都是血泡,像是被无数的细小的刀刃割开了皮肉。
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村里的人也没来找她,大概都不想看到那张丑陋的脸吧。她拖着他到寨子口的时候,只有她弟弟在那儿等她。哈奴赤几乎认不出她,衣衫褴缕裹着纤薄瘦弱的身子,像是风中摇摆的枯叶,只要耽搁片刻的时间,生命就要消散在凝滞的夜色里,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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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绳子缠在她的双肩上,一直嵌到皮肉里,手里握着竹棒,后面拖着那个独斗群狼的少年。她感觉到一阵抽空了的疲惫,然后直挺挺地倒在身后人的胸口,两人叠合在一起,犹如风雪雕砌而成。
族里的人没有把阿狼扫地出门,但出于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也不帮阿狼治伤,小真只是身体虚弱,好得自然快,然后给阿狼上药的重任就落在她身上,那段日子她无数次给阿狼上药,每次当手指拂过他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心里总是会感觉如潮水般翻涌的怜惜与疼痛。
一个伤成这样的人活下来真是奇迹。她趴在宽厚的背上默默地想。能活下来,真好。
“嗷……”狼嚎像是一束又轻又细的线香,袅袅而上,小真听不懂,但能感觉到里面锥心沥血的悲伤。
阿狼能听懂,那种声音是狼王死的时候群狼的悼念,狼王死了以后会选出一个新王,可是那声音里面还有一种意思,那是一种绝望,灭族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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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狼驻足远眺,白色把远山的轮廓朦胧地勾勒出来,几只雪白的大鸟扑愣愣地飞上天空,那不是候鸟,是生长在这里的雪鹤,平时它们很静,冰雪般的羽毛与环境融为一色,虽然个头不小却很难发现。
那里有种浓烈的杀气!杀气把雪鹤惊走了。
“嗷呜……”狼嚎声又响起来,初时只是一两声,渐渐地,此起彼伏,那声音响成了一片,分不清到底有多少野狼。阿狼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嗥叫,那是一种愤怒,完全失去了理性,他们的心里烧起了燎天的火,如果不把那股火释放出了来,那股火会烧穿他们的胸膛。他可以想象那样的狼,血红着双眼,像是疯牛一样在平原上冲杀,要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毁灭。
那股强势的杀戮之气底下是被逼到困境的反扑,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两个狼群拼上举族之力去玉石俱焚。
不对,那个狼嚎声不对。
在阿狼的印象里,狼嚎的声音是雄浑苍凉的,可是那个杀戮的声音却有不同,它在极高处变得尖锐,像是毒蛇吐信,那股阴寒的感觉迫人眉心,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不该是狼的声音。
阿狼深吸一口气,将肺盈满,然后吐气发声。“嗷呜……”啸声雄浑苍凉,挟着寒风滚滚而去,在他背上的小真感觉尤为强烈,全身的气血都翻滚起来,身下的人忽然变得犹如刀剑在出鞘时的那一抹锋锐,铁珠在空腔里高速地震颤。
像是无数沉重的马蹄蹬踏着地面,女孩感觉那股震颤传到了地底,然后那一点缝隙像是蛛网似的蔓延,她死死搂住阿狼,满心都是惊惧。
灰尘天幕与大地间的缝隙迸发出来,狼群从滚滚烟尘中露出本貌。
阿狼伸手握了握缠在他脖子前的手,在手背上划了一句:“别怕,他们是我朋友。”想了一下,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但不是我要带你去见的朋友。”
可怕的震动消散了,女孩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狼群,她嗅到了空气里狼的腥味,耳边能听到群狼呼吸的气潮在翻滚。
群狼潮水般汇聚到阿狼的面前,目光投在他身上,像是在看着……帝王。
当初这个孩子流落到这里,浑身是伤。雷火原的边界渺无人烟,食物匮乏,为了生存他常与狼群冲突,每回都是九死一生,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离群的孤狼心性难免变得乖戾暴躁,愤世嫉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于是他开始故意抢夺狼群的食物,仗着深熟悉狼性,放浪形骸,终日以戏耍狼群为乐,故意挑战狼王的威严,丝毫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他经了那一段“空白”岁月,练就了一身神力,筋骨如竹节般坚韧,在长期的搏杀中,杀戮的技巧越渐纯熟,如名剑淬火,锋芒显露,并且练就了驾驭群狼的本事,通过合纵连横之术合并狼群,如今雷火原半数的狼群以他马首是瞻。
两人分别上了一匹狼。小真的是一头灰狼,开始她很害怕,那灰狼用舌头舔她,狼首亲昵地在她身上蹭表示友好,可她还是害怕,坐在狼背上不知所措。她抓着狼脖颈上的长鬃,不敢用力,怕把狼弄疼了,可不抓又怕掉下去。过了好久才适应,她慢慢直起身子,狂风割面,灰狼在奔跑中身线如流水般起伏,小真只觉得身子随着颠簸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入云端。阿狼坐的则是一头白狼,比别的狼整整高了一个头,纯白的毛发闪着冰雪的光泽,神骏非常。
两头狼并驾齐驱,如飞而驰,身后狼群滚滚如潮,似是一把巨大的刀刃狠狠割过雷火原,要把大地切为两半。
百里距离以狼群的速度瞬息即到,一路上狼嚎声渐小,两个族群的争斗只怕已经尘埃落定,不知为何,阿狼忽的泛起了一股寒气。
不详的预感缠绕着。
杀戮的气息、血腥的气息、疯狂的气息交织。
耳畔细碎的声音是什么?那是牙齿直入皮肉挤压鲜血的声音,清晰而残忍。
狼群停下了脚步,阿狼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所看见的,那只能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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