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折得一枝香在手
北京长城饭店。（
杂志虫）
这儿是个充满激情的地方。
我心中北京的梦想就从这里开始了。
北京有个金太阳，金太阳，照得哪里亮堂堂，亮堂堂。我在静静的客房里轻轻地哼着歌，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
从前的一切都结束了。今后的路将在这里重新起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路走好？
我约了一位政界要人。
晚六点钟，他准时到了我的房间。我们握手喧寒，一阵客套。
京官不好做吧？我给他到了一杯茶。见你一面真不容易，我都等了一个多星期了。
身不由己。他坐到沙发上，用手往后梳了梳头发。
我看你现在是青云直上，把弟兄们都忘了吧？
哪能？
我带来一瓶好酒，道光廿五，刚出土的百年陈酿。
听说过了，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恐怕不能享用了。
不会耽误你。我拿起电话，让服务生把预定的饭菜送上来。然后打开那瓶酒，到了两杯。
来，尝尝。我们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好酒。他咂咂嘴。你也开戒了？
今天开戒。我又给他倒了一杯。听说你上班踩单车，我特意给你弄台宝马，这个德国老太太的玩意挺不错的。
不用啦，委里给我配了一部奥迪。
这酒真不错，来，再喝一杯。我们又碰了一杯。
大哥，你看这块翠牌怎么样？我从包里拿出一块翡翠递给他。（
劫修传）上面是米芾的手笔。
米芾！他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翠牌，眼睛里放出一种贪婪的光来。你又开始倒卖文物了？
是从我姥爷的坟里挖掘的。
盗墓挺恐怖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亿方公司想让你帮忙上市。
想圈钱？他点燃了一支烟。你怎么跟他们混到了一起？
因为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这件事以我的能力办不到，帮不了你。他放下手里的翠牌。农业股今年只有闽三木上市，是总理亲自批准的。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没有。他把烟蒂丢到烟忠里。
那就算啦，本来我也没寄太大的希望。这样看来我只能留在北京了。
不回东北了？
大家都知道我给亿方该公司办上市的事，办成了名利双收，我还能够在当地混混。办不成我就彻底的狗屁不是，谁还敢收留我？我的政治生命结束了，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人们都喜欢锦上添花，谁愿意雪中送炭呢？
你那场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明知故问。
我真不太清楚。
你调北京之后，我们的对手掌握了实权，纪委，反贪局都调动了，跟你的那班弟兄基本上都整出点事来，他们没查出我有什么违法的事。但在换届选举之前，让市公安局把我抓了，我的副市长的位子自然就泡了汤。一场大火把国贸烧了之后，他们为了推脱责任，便给我定了指使纵火和诈骗贷款罪名投到监狱。虽然最高法澄清了事实，可市里至今也没给我安排工作。（
富贵锦绣）我也知道其实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我，而是在你。
我也没抱谁家孩子下井啊！他有些激动。
谁都怕真正有实力的对手。
你离开也好。他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显出了一个政治家的干练和修养。不过我没能力帮你谋个京官。
既然政治生命结束了，我再也无心于仕途。
那么深圳、上海浦东不是更有前途吗？
北京有我的梦。红墙内外多么令人神往啊。
北京不好混，到这儿才知道自己的官小。北京市民都相当于正处级，像我这样的干部能成车拉。
别担心，我不会拖累你。
我的确帮不上你。
我没指望你能帮我什么。我有些伤感。过去我们举你的大旗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目的。只有这样才能同进同退，抵御对手的攻击。而共同的利益和目的失去之后，我们的城防也就不攻自破，这种政治联盟只能让我们一起作恶，却不能共同行善，这是一条永恒不变的法则。
你未免太过于消极了吧？
或许吧。可是，家破人亡的结局谁都不能接受。
对此我很遗憾，没能保护好你。
算啦，反正都过去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你调北京的时候带来的那几件古玩反贪局很在意。
那不是赝品吗？
你现在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呢？我又不是反贪局的人。当时人家说赝品是为了给你找收下的借口，如果是假货，你今天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吗？
你怎么知道反贪局的事？他的脸立刻变了颜色。（
时间掌控者的刀塔）
我临来之前我在反贪局工作的一个同学曾含沙射影地问过我，说是文物局的人有举报。
我曾让文物局的人鉴定过。你怎么说的？
你尽管放心，有许多事已经在我的脑袋中删除了，就是刀搁脖子上我也想不起来了。即使你真的有什么事也绝对与我没有关系。这也是我离开家乡的一个原因。再说了，你的那些神秘的事我也真不知道啊。
那么这件事还会有麻烦吗？
说不太准。但我想他们不过是为了夺取我们曾经拥有的权力而已，目的达到了，或许不会大动干戈了吧。
小心行得万年船。你还是留在北京吧，我尽力帮你。他抬手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为我们的平安干杯。
干杯！
喝完这杯酒，他像逃跑一样急匆匆地离去。连那块翠牌都忘了带走。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里很难过，难道这就是革命的友谊吗？早知道这样，当年真的就不如跟他一起下水好啦。
我把剩下的酒喝光，收好翠牌，给亿方公司的老总挂个电话，告诉他上市的事情吹了，我们合作不了啦。然后挂端了电话，到卫生间里冲个凉。回到房间里又胡乱地看了一会儿电视，频道调得噼里啪啦的却什么都没看进去，好像想了许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心里烦的要命。迷迷糊糊差不多到了九点还不想睡，索性我便穿好衣服，拿着钥匙牌下了楼。
我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着客人们进进出出。红男绿女，晃动的人群依然不能排解我心中的苦闷和孤寂。我不知道自己今后将往何出去？看着大堂的渐渐地人少了一些，我起身到商务中心转了转，然后从侧门去了天上人间。（
嫁给总裁不好玩）
这里热闹非凡，从一进门开始就能看到美女如云。音乐的轰鸣让人从心里往外感到震撼。一切烦恼都被这潮水一般的音乐暂时驱散了。
我走到一处没人的高脚桌旁站住，享受着宠辱皆忘的那种快感，让自己迷失在黑色的夜幕里。
先生，您喝点什么？服务小姐打破了我陶醉的心态。
我指指科罗娜啤酒没说话，然后从钱夹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她。不长时间服务员端来了啤酒。我先收起找回的五十元钱，拿起托盘上的啤酒，丢掉了放在瓶口上的柠檬片。我不喜欢柠檬的味道。科罗娜啤酒的味很醇，喝一口嘴里就充满了淡淡的酒香。
一个坐台小姐挤到我的身旁，她叫了一杯她吉拉，往杯里倒了些雪碧，又挤了一点柠檬汁，加了几粒细盐，然后盖上纸杯垫，往桌子上一礅，顶着汽一口喝下去。我觉得她这样喝酒挺好玩，就多瞅了她几眼。她见我看她，便端起空酒杯冲我晃了晃。
你不请我喝一杯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可能这个小姐觉得我这条鱼不太好咬钩，就晃着身子往别处走去，开始寻找新的猎物。
你是哑巴吗？我的耳边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传过来，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边又来了一位长发飘飘的女人。她手里也拿着一瓶科罗娜。我仔细一看那身影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是聋子。我接了她一句。
哈、哈、哈。听到我的回答，她大笑起来，又往我身边靠了靠。
你挺与众不同的。
我？
我在这儿见过你几次了，你一句话也没讲过。（
抗日之兵魂传说）
没熟人，我跟谁讲？
所以，我自己跟自己赌，如果我能听到你说句话，我就请你吃一顿宵夜。
你的生意做的挺精啊。
做生意？懊，您别误会，我不是做鸡的，不会让您买单。
那就肯定是你误会了，我也不是做鸭的。
不敢去？她听我说完又笑了。
你真想请我？我有点犹豫，走南闯北的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小姐请我。
真的。
去哪儿？
顺风，怎么样？
走吧。
我们立刻离开了天上人间。我想走路过去，不想开我的那台宝马。她却把我领到了长城的停车场，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遥控钥匙，对准一部红色的跑车一按，吱，一声开了车门。
您会开车吗？她问我。
会。
您开。她把车钥匙递给我。
我喝酒了。
没事。
我坐到驾驶员的位子，她坐到我的旁边。马上把车开走了。
顺风饭店离长城并不远，走路过去很方便，而开车却很麻烦。由于马路上有隔离带，汽车不能逆行，不得不绕一大圈。大概这就是所谓上等人的生活习惯吧？很麻烦，但又不能不繁文缛节。
一个陌生的女人，或者出于无聊，或者怀有别的目的，勾搭上我这个同样无聊的男人这真是一拍即合。
泊好了车，我俩被高高的漂亮的迎宾小姐带到了一张餐桌上。喝过茶之后，她拿过菜单写了几个菜，然后问我：
您喜欢吃什么？
三文鱼。
点过了。
腊味荷兰豆。她又写上了。
喝什么酒？
生啤。
由于不了解底细，我不敢再喝白酒。也真怪今天我刚刚开了戒，就喝了一晚上的酒。在等上菜的这段时间，她却在抓紧了解我。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现在是无业游民。
无业游民？挺气宇轩昂。她有点困惑地打量着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我从包里掏出一盒中华烟递给她。她摆摆手：
我喜欢吸这个。她自己拿出了一包圣罗兰，点着一根使劲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团烟雾。
直到这时我才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下。刚才在天上人间是灯下看美人，所以个个都美如天仙一般。现在看她果然也是美丽无比。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我猜不准她的身份，不过一套阿玛尼高级女装的确显示着她的不凡。即便是只鸡，恐怕也是高级交际花的那种。我开始觉得自己变得有些荒唐了。以前作为一名党的干部是绝对不敢做出这种越轨的事的。想到这儿自己不禁哑然失笑。
服务员端上来两盅鲍翅，一扎生啤，接着又上来龙虾、三文鱼、腊味荷兰豆。
来，为我们有缘相遇干一杯。
干杯！
她举起了杯。我们碰了一下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你去天上人间不是为了放纵吗？为什么不叫鸡？她问我。
我只是想享受那儿的气氛。
假装纯洁。去那儿的男人不叫鸡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钱少；一种是有病。现在看起来您是有病的那种。
你像个吉普赛女郎，一见面就给我看相。
那您到底是干什么的？
您再相相面。
嗯，有点像鬼佬片里的联邦密探。
我有那么恐怖吗？
不只是恐怖，还阴森森的。
看来你学艺不精，看不出我的身份。告诉你吧，我是个养鸡的。
那我还是养鸭的呢。
今晚我们两个饲养员碰到一起了。我俩都大笑起来。
你养了多少鸡？
一年大概有一千多万只吧。
养鸡专业户，我真的看走眼了。
那你养了多少只鸭？
几只野鸭，养不熟都飞了。她有点脸红。
别介意，我这个公社的饲养员没上过大台面，说话有口无心。
养鸡的也能这样文质彬彬，这个世界真是变了。
我受过education。（高等教育）
难怪，看样子我们是武林高手碰到绿林好汉了。
你受过education？
清华计算机应用系加上工商管理学院mba，怎么样？
清华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吗？不是花钱捐来的吧？
真材实学，您不要妄加推测。
感觉不象我才这样说。
路径依赖。你是学农业的？
no，机械工程和马列主义哲学，而且我们还算是校友。
您也是清华？
是。
您是党的人？党啊，我可找到您啦。她拿腔拿调地说。
看到她的表演，我又忍不住笑了。她很健谈，表情也很丰富，声情并貌。我的情感一下子被煽动起来。相逢何必曾相识，这话说起来有点老套，但我这时感觉却恰如其分。
漂亮不是罪，是妩媚。年轻的感觉真好，可以对爱情充满无尽甜蜜的想象。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永远都是依依不老的神话。可是那亘古不变的爱情，只是凡夫俗子的我们不敢深究亦不愿相信的美丽，美得太过遥远而神秘，于是这种感觉就变得虚幻和疏离，总觉那是花样年华的人儿才有的美丽憧憬，而于我却连边都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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