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了下来，石头勒住了马，回头瞧着那布帘，不敢打扰了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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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凡知道是到了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布帘。
大门底下站着的两个守门人认得那石头，正要喊他将马车移开，忽然见了车厢里出来的人，一时愣住了。
云凡下了马车，冲那两个门人点了下头，往里面走去。
两人方回过神来，眼睛一下又僵住了。
石头将马车留在门口，迈开大步去追云凡。两个门人将他拦住，眼神迷茫道：“石头，方才进去的是谁？”
石头认真的瞧了两人一会，忽然就乐了，哈哈笑着就往里面跑。
两人这下完全傻了，对视了一眼，纷纷留下冷汗，心道：方才进去的两个莫不是都是假的，不光小少年像变了个人，这石头竟还是个疯子？
云凡听到石头的笑声，问他：“笑什么呢，回家就这么开心？”
石头止住了笑声，还是咧着嘴：“看门的那两个伙计，从来是他们说我傻的，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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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刚才主人进门时，他们问我你是谁？”石头又憋不住了，“哈哈，他们真傻，我只是会忘记路，他们几个月就不认得主人了。”
“呃……”
侯爷府占地并不大，位置也不是那王公贵族聚集的西北，这也是一直以来云凡有些小瞧云中天这侯爷身份的原因。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侯府后面一座别院。
进了那院门，云凡的心就开始扑通通直跳，每走一步就像是踏在了鼓面上。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洒满了整个小院，走进那光亮里，整个人都安宁了下来。
院里没什么人，连服侍的仆人都不见一个。应当是午觉的时间，母亲向来善待这些下人，这个时候都会让他们去休息。
一侧有小小的竹林，夏天的时候母亲偶尔在那里纳凉。
云凡下意识瞧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竹叶已有些泛黄了，在日光里却变得闪亮。在那片有些迷乱的光影里，他看到一个背影，一个黄衫女子坐在林中石台边，有些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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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凡却一眼认出了那人，那抹鹅黄，正是母亲最喜欢的色彩。云凡也觉得那是极称母亲的，只是，她说自己不年轻了，不能总这样穿。
云凡挥手让石头停下，自己一步步走过去。
他小心迈着步子，轻盈得像偷食时的鸟儿，可是每一步都像在心头敲了一下。
一点点近了，云凡先看到的是石台上的一个物件，一座小小的木头楼阁，上面有许多小洞，里面有亮晶晶的小珠子滴溜溜转着。他认得是件玩物，一时想不起名字。
女子手里攥着些珠子，往那圆洞里面放，有一个小洞却豁开了口，那珠子总是会滑出来。女子便与它较起劲来，一次次小心翼翼将珠子搁进去。
云凡往旁边挪了一步，地上有枯叶被踢开，沙沙一阵声响。
女子没有听见，仍是微低着头。可以看见那精致的眉眼，肌肤白净胜雪，嘴唇轻轻咬着，目光一直望着那珠子，像个倔强的小姑娘。
“娘亲。”云凡轻轻唤了一声。
女子忽然一愣，手腕颤了一下，将那木头小楼撞翻，那些亮晶晶的小珠子叮叮落在石台上，被弹起来，没入了地上落叶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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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站起来，微微转身，看着云凡。
她猛地伸手牵起云凡的手，拉了一下，却将自己拽的往前挪了两步。
“娘亲。”云凡尴尬地挠了挠头，身子微微弯着。
女子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许久方才眨了下眼，轻声道：“凡儿，我瞧你可是消瘦了许多，这一路上想必都吃喝不好吧。快走，娘亲这就给你去做些好吃的。”
说着，她松开一只手，拉着云凡要走。
云凡伸手拿起石台上的小木楼，见娘亲似乎十分喜欢此物，问道：“娘亲，这是什么？”
女子微微一怔，忽然弯下身子去捡那落叶里的珠子，一边道：“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玩物，前些天听侯爷说你可能会回来，我就琢磨着将它修好了。不曾想，才这么几天，你就到了家。”
云凡心里一颤，觉得眼眶忽然湿润起来，忙伸手拭了一下，就势蹲到了地上帮着捡那些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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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的快，一转眼，又是十余日光阴。
云凡从未踏出过别院半步，白天的时候陪着娘亲聊天、说笑，抑或只是那么安静坐着。只是赖在她身边，就觉得那般美好。
晚上的时候，他便全都用来修炼。他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甚至根本觉察不到明显的进步，但他依旧坚持着，从没想过要停下来。
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云凡深深知道，愈是幸福的时光，一旦逝去便愈是锥心的疼。
这个世上，如果你是弱者，一切只能祈求上天垂怜。可是，上天是什么呢？
天忽然冷了，冬天悄然而至，眼看要到了下雪的时候。
早晨吃饭时，娘亲说天寒了，今天要出去给他置办些冬日的衣物。
云凡其实是不怕冷的，对修士来说，四季变化并没有什么要紧。不过娘亲不知道自己入了修仙宗门的事，他也不想辜负这番关爱。
只是，外面天寒地冻，风也忽然起了。（
道器纵横）云凡笑笑：“娘亲，正好我呆在家这么些天有些闷了，本就想今日出去转转，这差事便交给我吧。”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雪来，云凡叫石头坐到里面，自己出去赶车
因为没有运转灵气，还是觉得有些寒意，不过想起临行前娘亲的目光，心里便暖了起来。
她起初不同意云凡出来，云凡看着她眸子里忧虑，明白她担心的并不是这天气。
云凡当时便直视着娘亲的眼睛，说：“娘亲放心吧，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龙霸天，呵呵，你这个混帐孩子。”云凡想起“自己”过去的荒唐行为，咬了咬牙。
雪花像鹅毛似的，不一会铺满了地面。云凡小心架着马车，看着路上许多人匆匆奔跑，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这样匆忙，是在躲这雪呢，还是急着去心中的温暖之地？他忽然很想看清这些人的世界，瞧瞧他们的欢喜和悲伤，他目光追随着每一个人，却看着每一个人消失在白茫茫一片天地里。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行到了城中央的大道。
前面的路宽阔起来，却再没有一个行人。
云凡失望地看着路边的大树，它们瑟缩着身躯，像落魄的乞丐。
“叮铃铃……”
耳中忽然传来一阵铃声，云凡诧异地看去，一辆马车从小道上拐过来，车尾上挂着两个小铃铛，拖着一阵清脆声响往前面去了。
那马车看着眼熟，云凡对着前面雪地里那串车辙发呆，过了一会，忽然赶车跟了上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直往西边行去。
石头从里面探出头来，认真看了看云凡：“少爷，那边不是北城，你看错路了。”
云凡笑笑：“眼睛会错，但心不会。”
……
一路向西，那边是天安城西南，如果说侯府所在的西东南城不是富贵之地，那么这里便是真正的贫贱之所了。
路越来越窄了，两边的房屋慢慢变矮、破旧、凌乱。
前面的马车停下来，云凡也勒住缰绳。
赶车的女子还是那一身红衣，扶着一个白衣女子下了马车。
破旧的房屋前面有许多孩童在玩耍，雪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唯一玩物。
两个女子蹲下身来，抓起积雪团成了球，然后将那雪球往地上一扔，滚向那些孩子前面。
许是她们团的雪球格外圆些，总有孩子会跑过去捡了起来。
她们一直重复这样的举动，偶尔会探身往车厢里瞧瞧，过一会又牵着马车离去，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如此。
云凡起初不解，直到看见一个孩子将捡起的雪球不小心扔到墙上。
砰。
一个很响的声音，雪花飞溅的时候，有一个明闪闪的东西滚到地上。
“银子！”云凡忽然笑了。
他忽然觉得手有些痒，在地上捧了一堆雪，也团了个球。
“大哥哥。”一个小女孩拉住他衣角，仰头看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云凡将雪球放在地上，抱起她在原地转圈，女孩咯咯直笑，羊角辫刺得下巴痒痒的，又有些暖暖的。
云凡将她放下来，伸手刮了刮她红红的鼻子，然后解下腰上的荷包，轻轻系在女孩胳膊上。
女孩低头捡起那雪球，双手捧着往上面哈了一口气。
“宝儿，快过来。”屋里忽然出来一个妇人，戒备地看了云凡一眼。
“娘。”女孩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云凡笑笑，牵着马转身走了。偏头的一瞬间看到前面马车旁有一双眼睛默默看过来，刹那便躲了开去。
妇人抱着女孩进了屋，正要数落两句。忽然胸口碰到了女孩胳膊上的荷包，她愣了一下，轻轻捏了捏，又愣了一下，然后跑出屋去。
外面风雪满天，再不见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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