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娜离开后,伊丽莎白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作息。(
龙印战神)学习、画画、督促因为达西小姐离去而陷入类似失恋般寂寞空虚状态的莉迪亚、闲暇时与夏洛蒂一起散步谈心,日子过得颇顺心。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一天,修女院里来了一位陌生人。
当然,这个“陌生”是相对伊丽莎白而言的。对于伯爵夫人来说,他是一位再熟悉不过的人了——他就是爱德华·怀特,伯爵夫人的外甥。
怀特先生身材颀长,笑容明亮。他自若地进入伯爵夫人的办公室时,伊丽莎白正在与伯爵夫人讨论几张新的插画构思,看到这位年轻人的时候,伯爵夫人欣喜地起身过去迎接。
“亲爱的爱德华,总算见到你了!上次我去伦敦的时候,并未见到你,他们说你又去乡下替人种痘了?”
“是的,亲爱的姨母!”爱德华·怀特拥了下自己的姨母,笑着寒暄之后,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边上的伊丽莎白,他打量了下她,扬眉,目带惑色,“这位是……”
“贝内特小姐,来自赫特福德郡的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她在帮我绘插画。因为她,我的手抄拉丁卷增色不少。”伯爵夫人介绍,毫不掩饰自己对伊丽莎白的喜爱。
“事实上,能在伯爵夫人的精美书卷上留下我的印记,于我是一种荣幸。”
伊丽莎白客气而恰如其分地自谦,跟着朝陌生客人行了个初次相见的屈膝礼。
爱德华·怀特爽朗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他向伊丽莎白还礼,“爱德华·怀特。伯爵夫人是我的姨母。”他自我介绍。
“认识您很高兴,怀特先生。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伊丽莎白正要向伯爵夫人告别,怀特先生已经笑着阻拦,“哦,不必,您完全不必离开。”
伯爵夫人笑了下,朝伊丽莎白点点头。
“那么说吧,爱德华,突然来这里,你打的什么主意?”她的语气带了点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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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姨母,您的话太让我伤心了,”爱德华·怀特笑道,“难道我就不能因为想念您而来拜访吗?”
“唔,我记得从你十五岁决定学医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过来陪我了,我为此还伤心好久,”伯爵夫人坐回桌子后,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吧,是不是和你从去年开始为之狂热的牛痘计划有关?”
“您真是太了解我了,”爱德华·怀特哈哈一下,随即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姨母,您也知道,皇家学会虽然认可了琴納先生关于使用种植牛痘来预防天花的研究成果,但事实上,即便在学会内部,也有不少人对此依旧持怀疑态度。这对于琴納先生来说是一种不公平。作为他的坚定支持者,我计划在一年内完成伦敦附近至少五十个村子的牛痘种植。现在轮到罗恩村。这就是我过来的目的。”
伯爵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严肃而谨慎。
“爱德华,你能确保琴納先生的牛痘种植预防天花是完全合理而无害的吗?你知道,倘若万一对健康有害,我是说万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姨母,我以我的全部荣誉向您起誓,琴納先生必定会因为他的这个伟大发现而获得流芳百世的美名。”怀特先生的神情有点激动,“琴納先生在发表论文前,就已经进行过实验。并且,在我已经完成推广的村子里,迄今没有一例村民因为种植牛痘而发生生命危险。大部分人甚至没有反应,即便少数人出现短暂不适,很快也都恢复健康,这是正常现象。而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他们一辈子都不用受天花这种可怕传染病的威胁了。”
伯爵夫人神情有点凝重。“就在几个月前,罗恩村里就有个孩子死于天花。倘若这个法子真的安全而有效,那么你就是在替神证道。”
“我以生命担保!”
爱德华·怀特再次肯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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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相信你,我的孩子。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爱德华·怀特的眉毛调皮地挑了下。“很简单,不用麻烦您。只要您借两位修女给我就行了!”在伯爵夫人皱眉责备之前,他立刻哈哈笑了,跟着解释,“姨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请您派两位修女作为我的助手随我一道到村里去,这样应该能够帮助说服他们接受牛痘种植,”他露出略带夸张的苦脸,“就连皇家学会的那帮学究们都不大接受,您可以想象,让村民主动伸出胳膊到我面前来是有多难!您之前经常救济村民。有您的修女在边上,他们更容易相信我。”
伯爵夫人点点头,双臂撑住下巴,想了下,“那就让玛莎修女随你去吧。村民都认识她。另外一位……”
她还在思考的时候,爱德华·怀特已经看向边上的伊丽莎白,用略带玩笑意味的口气发出邀请:“贝内特修女,您愿意帮我的忙吗?”
“哦,她只是……”
伯爵夫人正想解释下伊丽莎白的身份,伊丽莎白已经点头,“我愿意去,爱德华先生。”
“太棒了!”
他露出笑容,打了个响指。
————
怀特先生的到来,犹如给沉闷的修女院吹来了一股清新之风,立刻获得几位年轻小姐的关注。不过几个小时之后,甚至不用等到隔夜,伊丽莎白便已通过莉迪亚的口得知了有关这位先生的更多情况。
据说,爱德华·怀特先生出身贵族,作为家里的幼子,他虽然无法继承爵位和家族财产,但因疼爱他的母亲的缘故,得以拥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足以令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与通常选择以加入军队或从政为出路的非长子贵族子弟不同,他从小就对医学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十六岁去往爱丁堡大学学医,如今三十不到,就已成为伦敦医科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加上出色的外貌,这一切,都令他成为伦敦社交圈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暴力前锋)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和那些把自己与普通医生截然区分开来继而习惯高高在上的大学医学教授不同,他并不只局限于象牙塔内的学术,而是热心公益,在作为普通医生的琴納先生提出牛痘种植法后,他就以极大的热情致力于该方法的推广。
“嗷——多么可爱的一位先生!那么英俊,那么风趣!态度又那么和善!我简直太喜欢他了!莉齐,你说是不是?”
两个月前,还为那个现在不知道怎么滴了的普拉特而要死要活的莉迪亚,现在已经迅速投向怀特先生的阵营,把普拉特给丢到了后脑勺外。
牛痘种植法会被时间证明是伟大的发现,而且用不了多久。它的提出者琴納先生也因此而获得极大荣誉。但这一点,现在却还处在被质疑的阶段。
在过去的许多个世纪里,天花普遍肆虐,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十,就连几十年前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五也是死于天花。现在,能凭借这样一个偶然的机会而参与到这项公益活动里来,伊丽莎白觉得非常荣幸,甚至有点小小的激动。所以在怀特先生玩笑般地提议让她担任自己助手时,她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天,伊丽莎白和玛莎修女一道,随爱德华·怀特和他带来的助手罗伯特医生来到罗恩村。在召集全部村民说明情况之后,和预想的一样,村民们十分怀疑,即便有玛莎修女在边上帮着苦苦劝说,大家也不愿配合。就在伊丽莎白觉得要可能打持久战的时候,令她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爱德华·怀特先生卷起自己的衣袖,让伊丽莎白递给他一把清洁的柳叶刀,沾取一点采集过来放在瓶中的牛痘脓液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割破自己上臂皮肤,让刀片上的脓液与微微渗出的鲜血混合。
“看到了吗?就这样而已,非常简单。”怀特先生对村民笑道,“之后,绝大部分人完全没有感觉,即便少数人有点不舒服,很快也会恢复健康。(
漠北王妃)大家不用担心,在之后的一周内,我都会留在这里的。”
伊丽莎白惊讶了。不,确切地说,是又惊讶,又有点感动。
她在爱德华·怀特先生的胳膊表皮上看到了不下十道类似这样的小伤口!虽然大多已痊愈,但还是能一眼就辨认出之前被刀片划破过的痕迹。
村民显然也都被爱德华先生的这一举动给震住了。没人再反对,很快,大家开始主动排队接受这项小小的外科手术。
在帮助怀特先生给村民接种牛痘的时候,伊丽莎白再次为自己看到的一幕而感到惊讶。
这个年代,还没人知道看不见的细菌会导致伤口感染,注射器没被发明出来,更别提一次性的了,而在外科手术中,几乎也没有医生会有消毒这一概念。她原先担心怀特先生会用同一把柳叶刀给村民依次接种。犹豫着该用什么方式提醒时,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怀特先生带来了一个装着散发酒气液体的容器,液体里浸着足够多的刀片。每用完一把,他就从液体里取一把新的,旧的放到另个容器里。
显然,容器里的液体应该就是类似现代酒精的东西,而且,这时候的怀特先生就已经有了消毒并避免交叉感染的概念!
伊丽莎白和玛莎修女一道在侧旁帮忙的时候,想起昨晚从莉迪亚那里听来的关于他是医学天才的说法,终于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
从早上一直忙碌到中午,才把村子里全部未得过天花的人都种痘完毕。虽然又饿又累,但大家都挺高兴,就连背地里被年轻小姐们称为“行走的幽灵”的玛莎修女,也难得露出丝微笑。
回去的路上,伊丽莎白忍不住询问他刚才的这一做法。
他显得十分惊讶,但立刻道:“我没想到您竟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是的,您说的没错。容器里的液体是火酒。(
最后人类)之前有一次,我在为病人实施外科手术时,无意发现用火酒清洗过器械和伤口后,病人术后伤口恢复得非常好。由此开始有意为之。虽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但我相信这种做法对伤口的愈合有极大的促进作用,所以一直坚持下来。我坚信,一旦我了解到其中的奥秘,我的这个发现将必定震惊世界!”
“您真是了不起!”伊丽莎白不得不由衷地称赞,“希望您一定要坚持,并且,运用您的影响力让更多的医生知道这个方法!”
怀特先生显出一种遇到知音般的兴奋,但又仿佛有点费解,“但是,您怎么会这么肯定我的举动呢?要知道,不少教授都觉得我这是多此一举。”
伊丽莎白无意改写医学史,更别提插上自己的一脚了,她也没那个本事。但在一位堪称天才的医学教授面前,她非常乐意通过自己的口,把后世人类文明的结晶传递给他。
“是这样的,”她谨慎地解释,“我注意到厨房里的一些食物,倘若放着几天,即便没有动它,它自己也会渐渐*。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因为一种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微小生物导致了食物的败坏?同样的道理,我猜想,伤口上可能也有这种东西。您用火酒清洗,就相当与杀死了它们,所以伤口才会愈合得更好吧?”
接下来的一路,怀特先生一直保持沉默,仿佛陷入了思考。伊丽莎白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因为她也就只知道这么点东西而已。直到回了修女院,两人告别的时候,他才用一种克制着的兴奋口气说道:“伊丽莎白小姐,您的猜想非常有道理。回去之后我会仔细研究。但愿有一天,我能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会的。照您自己的猜想坚持走下去,您一定会成功。”
伊丽莎白如是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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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爱德华·怀特先生的计划,他将在此停留到下周确保村民全都无恙之后才离开。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他就住在修女院一幢供来访者暂住的房子里——先前达西也住那里。很自然地,两人相熟起来。
大约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伊丽莎白在老地方画画的时候,怀特先生找了过来。
“伊丽莎白小姐,不介意我打扰你的工作吧?”他停在边上,问道。
伊丽莎白抬头,见他笑望着自己,自然表示无妨。
“我在姨母那里看到过你画的几副画,颇有耳目一新之感,”他完全不似达西那么拘谨,随意便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口气轻松地攀谈起来,“能让我看看你的这些画作吗?”他指着边上画夹里的一叠画稿。
里面是伊丽莎白为伯爵夫人画的插画的草稿,还有一些平时的鸦涂练笔。
获得许可后,他拿了过来,一张一张地翻看。
“咦,这是……”
他停了下来,盯着一张画稿研究,最后露出惊奇的表情。
“我敢打赌,这个人就是费茨威廉·达西!”
他嚷道。
伊丽莎白一惊,这才发现他看的,正是前两天自己随手涂出来的一副素描。当时只为练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到拿他的脸当模特。画完之后,随手就夹在这里。没想到这会儿竟被他看到。而且重点是,他居然认识达西?
她暗暗后悔自己的粗心,耳朵根也开始微微发热。但却显出一副坦然的样。
“是。我在赫特福德郡的时候凑巧认识了这位先生。觉得他的五官十分适合用来练笔,所以画了这张肖像。怎么,你认识他?”
她用轻松的口气反问。
爱德华·怀特哈哈大笑。
“当然认识!我从爱丁堡大学毕业后,到剑桥也学习过两年。他和我不但同在三一学院,我们还是对抗牛津赛艇队的队友!”
他盯着画上的那张脸,笑得更加厉害,简直连脸都有点变形了,“哦,你简直神了,把达西神情里的严肃和一本正经抓得活灵活现!我好像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了。”
伊丽莎白被他的这话勾出了点兴趣。想起那天早上莫名其妙的偶遇,忽然有点想对这个人了解得更多些。便继续装作随意地道,“是吗?我也对他的严肃印象深刻。难道他从大学时代开始就一直这样?”
“是!您还不知道吧?他原本照他父亲的意愿在国王学院学习哲学,第二年就自己转到三一学院,成了亨斯洛教授的得意门生。哦,亨斯洛教授是博物学方面的权威,以严格和古板著称。‘他们竟然怀疑人类的起源,甚至质疑万能上帝的存在!哦,让上帝惩罚他们吧!’”他用玩笑的口气模拟神学院教授的口气,“毕业后,他曾环行世界长达几年,搜集了许多博物方面的第一手珍贵资料。我敢说,全英格兰拥有最多生物化石的地方就是达西家的那间书房了。可惜后来出于家族事务的责任,他不得不中断自己的兴趣,亨斯洛教授为此还惋惜不已。从这个角度说,达西就不得不羡慕我了。倘若他也和我一样有个兄长,现在他说不定还在南太平洋上的某个地方游荡呢!”
伊丽莎白有点错愕。
原来……他年轻时是学博物学的?又跟了个“严格”“古板”的教授,难怪……
果然,学霸的世界非她这种人能够理解。而且,要是没记错的话,几十年后,写出物种起源的达尔文也算是和他师出同门的师弟了……
好玄妙的感觉……
“说起来,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伦敦……哦,对了,去问玛丽安就行了,她对他在伦敦时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掌。但愿他现在已经改掉了无视倾慕他的小姐们的哀怨目光的毛病!”
说完这句,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闷闷地独自笑个不停,最后连肩膀都开始抖动起来。
玛丽安?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女人?
听怀特先生的口气,似乎和达西非常熟,甚至到了对“他在伦敦时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掌”的地步?
难道除了自己知道的宾利小姐和德布尔小姐,他竟然还有别的牵扯不清的女人?
啧!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伊丽莎白盯着自己画出来的那张目光严肃的男人脸庞,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就好像被这个人给骗了一样。极力忍着才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心情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那种愉快了。
“哦,抱歉,”像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怀特先生急忙打住笑,望着伊丽莎白无不歉意地道,“你可能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
“好的,怀特先生!”
伊丽莎白笑吟吟,顺手把那张素描拿回来,“啪”地面朝下地给拍到了画架的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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