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小姐。(
无良神医)”草壁在门上敲过两声以后拉开了房门。
即使是在未来,她的房中仍然有着各类画具,充足的画纸和各色颜料。看来在这十年间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
阿清闻声手中的画笔停了下来,她放下笔将身子侧过去。
“怎么了?”
“时间差不多了。请稍作收拾就出发吧。”
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明明只有六天,一百四十四个小时,八千六百四十分钟,却是度日如年的漫长。除去短暂的睡觉与吃饭时间,在那一天羽扇发生形态变化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云雀恭弥天罗地网般的攻势中苟延残喘着。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施暴。
当然,严师出高徒,在某一位严师毫不留情的暴力打压之下,阿清这颗刚出土的苗苗却没蔫掉反而倔强的成长了起来。
一秒钟也好,半分钟也好,一分钟也好。至少从一招落败到能够撑个十几分钟还是一个很大的进步。直到有一天她利用了羽扇的各种变化在云雀那张白皙的脸颊上划过了一道血痕,对方一边抹去渗出的血珠,一边笑得更为可怖——尽管最后她还是被暴打的惨不忍睹,不过至少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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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
听不出好坏,不过比起之前各种不留情面的嘲讽这已经算是翻过跨越性的一页了。至少她认为在云雀看来他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也许是因为能够较为流畅的使用形态变化,虽然对方依然不把她放在眼里,但是至少他不再鼻孔朝天的忽略自己的存在感。
草壁也曾说过,恭先生重用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十年之间战力的汹涌以及与这个世界毫无亲属联系的人际关系,就凭这一点,任何人都威胁不到她。
正因为对方不再教授自己,此时此刻才能静下心来作画。只是现在草壁告诉她,时间差不多了。
这个意思就是,他们要从过去来到这里了。
“我知道了……对了,云雀他不去吗?”在问出这一句之后阿清差点咬掉自己舌头。这种明目张胆的群聚行为,那个人又怎么会去呢。不是毁掉对方就很好了。
草壁似乎是尴尬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待会儿我会送你去彭格列的基地。”
目送草壁离开之后,阿清将手头未作完的画继续拾起,但因为想到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又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她干脆扔下画笔去收拾东西。
其实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根本没有什么行李,而自己原本穿着的衣服早就在对战变成一堆破布,在这里的日子不是穿浴衣就是穿一些草壁吩咐送来的便服。
她望着这个充满中华风情的房间,心中依依不舍。(
天才狂妃,废物三小姐)她是极喜欢这样的装潢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故乡的风格,更因为这池中睡莲一摇一曳的绰约风姿。有时候自己还会暗暗称赞那个未来的自己的审美。
穿上一袭黑色浴衣,她理了理衣领,将匣子与资料以及未来的自己的信件整理好一并揣入信玄袋中,粗略的将还能穿的衣服装进行李箱中,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即便短暂却充满回忆的房间便转身离开。
阿清来到会客厅,正巧碰上草壁和云雀在那里商谈着什么,她用手敲了敲门框。
“那个……我来了。”
“啊,太好了。我马上送你过去。”草壁立刻点了点头。
阿清将眼神转向不闻不问的云雀,他的坐姿端正而优雅,手中捧着一杯温茶,似乎从未在意过有人到来。
“云雀,这段时间谢谢你。”她鞠了一躬,顿时感觉腰酸背痛……当然也“谢谢”这个人残酷施虐在身上的各种伤痕——直到现在她的脸上还贴着纱布,身上的绷带还不能拆去。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撇开这些或青青紫紫或见红的大大小小的伤痕,阿清确实是打心里感谢云雀的。他让自己抛开了玻璃心,抛开了一切作为战士所不能拥有的顾虑与善良,为自己的战力打下了殷实的基础。
眼眸只是无声无息地划过了冷淡的弧度,他轻轻扫了自己一眼,然后非常不屑的轻哼一声。
……啊。(
妙手狂医)这个人一向来如此,她也是习惯了的。
告别了这个眼不容沙的男人后,阿清便随着草壁穿过曲折的回廊——就像来时那样。
踏出宅邸的那一刻,她不禁有些激动。这是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十年后的並盛。但是情形不容许她多做感慨,在草壁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下她被塞进了车中顺利的往彭格列基地的方向驶去。
並盛的街景争先恐后的掠入了阿清的眼中,她有些应接不暇。只是这座温馨的城市似乎十年如一日未曾改变,改变的只有此刻的心境。这些在街上行走着的人们并不知道这里已经危机四伏,他们笑着、闹着,和阿清内心所想有着巨大的反差。
未来篇的情景跑马灯一般走过她的脑海,阿清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觉得眼睛微微发酸。这里是不见硝烟的战争,牺牲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她最不愿见到的牺牲已经出现了,沢田纲吉在与密鲁菲奥雷的秘密会谈中被射杀。相比並盛郊外的森林已经静静摆放着刻有彭格列十代目标志的灵柩。盛开的百合花与躯体一起被安放。
唯有战斗,才能改变这一切。
“清小姐,到了。”草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阿清顺了顺头发,睁开眼开门走了下去。她望着突破屏障被打开的基地大门,一阶一阶的楼梯无限往下延展,渐渐被黑暗所吞噬。看不清,摸不明,正如今后踏出的每一步,充满危险的随机感。
她跟随着草壁的脚步,望着周围依次亮起的昏黄的照明灯,如同黑夜中温暖的救赎。
“哒哒哒——”每一步都回荡在通道四周,显得空旷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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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草壁学长。”阿清吞了吞口水,喉中发出的声音很是干涩。
“什么?”
“……我……能去看看阿纲吗?”
草壁明显的沉默了一下,他的脚步顿了顿又重新往下迈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
一片光明在通道的另一边慢慢涌向视野,在进入彭格列的並盛地下基地的时候阿清觉得一阵眩晕。在昏暗的环境下待久了,她的眼睛现在感觉微微刺痛。
“等清小姐你把这里收拾好就可以去了。”
“……谢谢你。”
没有人来迎接她的到来,现在正是战乱时期,人手严重不足。阿清只能在与唯一的技术人员蒋尼二打过招呼后去到了自己的房间。
内心的急切使她风风火火的将行李箱中的衣服挂好又冲回了会客厅。她向草壁询问了灵柩的方位之后将指环重新绑上往基地的大门奔去。
不要紧,这里的战役还未打响,所有人都不认得十年前的她。换上便装的她将丝巾围在脸庞,仗着长长的头发将自己的脸遮去大半。
“……应该就在附近。”
也许是万物有灵,並盛郊外的森林里郁郁葱葱的绿色在风中呜咽。穿过万木葱茏的风声低声呓语着什么。阿清不禁触目伤怀。
走过枝叶茂密的地带,脚下踩过窸窸窣窣的草木,阿清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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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埋伏于此的敌人。她立刻放轻了脚步,将匣子牢牢握在手中。
阿清蹑手蹑脚地往人影处挪去,粗大的树木主干遮去了她瘦弱的身体,只露出了脑袋。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敌意,只是大步往一个方向走去。她又轻轻往前移动了几步,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黑色的修身西装将他修长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银色的短发末梢倔强的翘起,手中拎着一个密码箱,行走的方式急切却又稳健。
……那是……
阿清睁大了眼睛。
她不禁想往前再近一步确定自己的想法。
脚下“咔”的一声踩断了细弱的树枝,清脆的断裂声在无人言语的森林中十分突兀。那个疾步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将头转向了发声处。
那是一双灰绿色的眸子,隐隐流连的翡翠色深不见底的像是一潭绿水,泛着点点幽盈却掩盖不住其中浓浓悲痛。
他握紧了拳头,饱含警惕的眼神在四周扫来扫去。
是狱寺……
阿清不自觉的走了出去,一步一步往这个英挺的男人走去。
“誰!”指间的火焰突然暴涨,艳红色的岚属性火焰吐着狂风暴雨般的威迫。
“……是我。”
对方愣了一下,眸中的绿意更盛。他似乎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惊。
“你、你是……”
他意识到了眼前出现的人并非幻觉,收起了眼中的震惊,原本含着悲怆的眸子却划过了一丝不自在。他瞳中的情绪让阿清觉得眼前的狱寺十分陌生,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
“你来这干什么!”忽然的呵斥夹杂着冷硬与愤怒,让阿清吓了一跳。
她的手攥紧了衣角,出口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
“……我、我来……看看阿纲……”她软弱地垂下了眼,不敢面对对方眼中陌生的距离感。
“你没资格……!你没资格说出十代目的名字——”眼前沉稳的男人表情终于渐渐崩塌,语气仿若海风掀起的狂澜。
阿清愣住了,她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十年后的狱寺。眼前的男人十年间长高了好多,若是想正视到他的眼睛需要将头仰的很高。
“……为什么你不顾一切的要让十代目去密鲁菲奥雷的秘密会谈——!对方从一开始就根本就没有打算好好谈判……这样明显的鸿门宴你为什么……为什么……”他痛苦地扯住了头发,双眼染上丝丝血红,其中的愤怒似乎要吞噬掉他的理智,“十代目……十代目他……如今他在那具灵柩中你满意了吗?!你这个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去看他——!连称呼十代目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仿佛沾满致命毒药的利箭深深刺入阿清的心中,她几乎疼得透不过气来。眼前的这个男人长久以来一直以十代首领的左右手自居。这不是耍嘴皮功夫,多年的成长他确实成为了令众人所畏惧的首领左右手,若他自称对十代目的忠诚是第二那么真的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
对他来说是天空,是空气,是照亮生命的阳光的十代目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灵柩中,再也不会对他微笑,不会露出温柔而又宽容的表情,不会再泛开嘴边温暖的弧度叫他一声“狱寺”。什么都没了……
没错,狱寺并不知道阿纲云雀与她之间的计划。他像众人一样被迫接受了十代目的死亡。那双在悬崖边缘拯救自己的手募的松开了。
得知死讯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双眼一黑。
望着眼前的人从有些莽撞的诉说慢慢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音喑哑而又绝望,带着对她无尽的仇恨。
……是她,都是她将敬爱的十代目推入深渊。
“我……”阿清几乎要开口告诉他阿纲并没有死,他只是中了假死弹沉睡了过去。可是她不能,她背负着这个时代的阿纲的期望。
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安慰的声音。阿清只觉得眼眶一热,冰凉的液体涌了出来,怎么也停不住。
她不知不觉的走上前,轻轻抱住了眼前比她高出很多的男人。萦绕不去的烟草香让阿清的愧疚更如海啸般汹涌而来。
她太理解狱寺的悲痛与后悔,只是看到他这样的颓然心就一阵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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