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周泽明与陶玉敏坐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凄冷的江风吹拂着两人。(
权色挣扎:官路)此时,两人的心比江风更凄冷。
今天下午,周泽明与街道办主任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心情非常不好。陶玉敏是陪他到江边散散心。自市革委会成立以后,武斗渐趋停止,各单位陆续开始正常运转,大小工厂、商店也陆续开工营业。身边的邻居、同学不断有人参加了工作,周泽明和陶玉敏也开始忙着给自己联系工作。联系工作的主要部门是市、区革命委员会下属的街道办事处。无论是国营单位、还是集体单位,都要将招工计划上报市劳动部门,再由市劳动部门将招工指标分配至街道办,由街道办按照辖区内各家各户的情况,特别是各家各户的初中、高中毕业生子女的情况,向用工单位提交名单。(
妙手狂医)一旦街道办通知谁家领取招工表格,就意味着谁家的孩子有了工作,全家立刻几天几夜地欣喜、欢腾。
周泽明多次跟着父亲到街道办询问招工指标情况,并且请街道办主任吃饭,还给他送了两瓶泸州大曲。一开始周泽明并不着急,心想自己是高中生,而辖区内的高中生并不多,很快就应该轮到自己。时间一天天推移,街道办迟迟没有消息。周泽明坐不住了,隔三差五地去街道办打听消息,结果都是一样:没有招工指标下来。
一边是周泽明的焦急等待,另一边是不断有街坊的子女被通知领招工表格。周泽明急了,去质问街道办:没有招工指标,那这些人是怎么领到招工表格的?街道办主任解释说,这些都是“戴帽”指标1,给谁不给谁由招工单位说了算,街道办只是履行一个手续。(
腹黑嫡女)数天后,两个还没有毕业的初中生领到了招工表格,填完表,下个星期就可以上班了。周泽明终于忍不住了,到街道办大闹了一场,指着街道办主任的鼻子骂。街道办主任也不甘示弱,冲周泽明吼道:“你就是‘红总’的余孽!烧、杀、抢什么干不出来?现在革命群众都联合起来了,容不得‘红总’继续胡作非为!”周泽明一怒之下将他暴打一顿。
回到家,父亲极少有地大骂了周泽明,责怪他把正在铺的路给堵死了,往后怎么走,让他自己看着办。
其实陶玉敏也很不顺利,她的情况与周泽明一样。本辖区不断有初中生、高中生领到招工报名表,可都是“戴帽”下来的,还有的是顶替退休父母的,总也轮不到自己。更让陶玉敏气愤不已的是,一个小学不毕业就在街面上混的一个小操哥,整天叼支烟卷,歪戴着军帽,衣服不扣扣子,敞着怀,辖区里的小姑娘都躲着他。(
火影之漩涡流云)运动中他还多次偷窃单位和邻居的财物,有一次因为偷窃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就这样一个人,居然都拿到了招工表格!
陶玉敏虽有一肚子委屈、愤懑,可面对更加冲动的周泽明,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尽力安抚周泽明。
“现在已经不再像从前了,思想红、表现好都没用,大家比的就是社会关系。乔立荣、蒋艳丽不就是凭李继祥的关系上班了吗?谭萌莎也是啊。你别把关系都搞僵了,把关系搞僵了,谁还给你帮忙啊。”
陶玉敏继续说道:“过去多好。要是放在过去,你得了那么多的奖杯,球打得那么好;我也有很多奖状、证书。(
儿女成双福满堂)把这些往街道办一放,肯定第一批就被招走了。现在呢,全凭社会关系,唉!”
周泽明眼睛始终盯着江对岸,不说一句话。陶玉敏既在安慰周泽明,其实也是安慰她自己,说:“别灰心,耐心等待。说不定后面会有更好的工作岗位。先上班的不一定是好工作,后上班的工作岗位不一定差。那些凭借社会关系已经占用招工指标的人,总不至于又回来跟我们争吧?”
“你说我们到底错哪儿了?”周泽明忽然说话了:“从初中我就积极要求入团,一直是团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后来积极响应毛主席号召,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红总’的方向就是彻底砸烂刘少奇的旧制度、旧路线。现在不是所有的学校都这样做的吗?不光是学校,工厂也是啊!包括旧市委、旧政府,不都被彻底砸烂了吗?市委书记不比马书记资格更老、级别更高,不是也打倒了吗?你说,‘红总’哪里错了?”
“现在谁还跟你说这个呀?成者王侯败者寇,人家赢了,天下就是人家的。(
宠物魔术师)李继祥现在是市革委会委员,当然说一不二。”陶玉敏解释道。
“那我们的革命行动就不被承认了?街道办的那个王八蛋说我们‘红总’是打、砸、抢,从运动开始到现在,你说我们抢什么了?‘红总’的人是枪了一块手表,还是抢了一斤粮票?我们哪一次行动是为了自己?哪一次行动不是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你说,中央知道这些吗?”周泽明说的很委屈。
“中央当然不会冤枉我们,可中央在北京,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情况呢?现在这些人都是架空中央,背着中央办坏事。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中央就这样任由他们无法无天?”周泽明又委屈、又气愤。
“不接受这个现实还能怎么样?你跟这个社会现实斗,迟早被这个社会现实给压扁。”
周泽明胸口异常憋闷。李继祥就像江对面那座连绵大山,又高又黑;自己就像江边的鹅卵石,渺小无助;眼前的滔滔江水不断向前涌动,那块鹅卵石冰冷而孤寂地躺在江水触及不到的地方。自己与李继祥势不两立,与街道办主任已经撕破脸皮,甚至跟父亲也已闹翻,自己已融入不了这个社会,孤独无助是此刻最深切的感受。
周泽明看看身边的陶玉敏,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在几次大风大浪中,陶玉敏对自己始终不离不弃。她曾经是自己最敬佩的人,现在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周泽明不愿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只想拥着陶玉敏,静静地呆在江边。
“过来。”周泽明的声音很轻。
陶玉敏一怔,问:“干什么?”
“我想让你坐在我身边。”
陶玉敏停顿片刻,移了移位置,紧紧地依偎着周泽明。周泽明把陶玉敏搂在怀里,陶玉敏感受到周泽明火热的体温。
“还记得那次在山里迷路吗?”周泽明问。
“当然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陶玉敏回答的很幸福。
“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周泽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当时我问你,会不会有一天让我‘滚开’,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当然记得。我说‘永远不会让你滚开’。”
“我说‘我要把你这句话记一辈子’。”
周泽明紧紧地把陶玉敏搂着怀里,陶玉敏也极为享受这份拥抱。
陶玉敏抬眼望着周泽明,说:“****,跟你商量个事。”
周****非常轻柔地问:“什么事?”
“过几天,你去我们家一次吧。见见我爸爸、妈妈。”
“现在就去见啊?”周泽明有点缺乏心里准备。
“现在怎么不能去?”
“你爸爸、妈妈会接受我吗?”周泽明心里有些没底。
“不一定接受。接不接受都要去见啊!”
“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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