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书
我们几个一大早就到了德明家,今天是暑假的第一次小组活动。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天书中文网你就知道了。大家一到齐,丽华便要检查我们的暑假作业。大家把崭新的,像连环画一样的暑假作业簿拿了出来。我和德明的是一片空白,就像刚刚发到手一样。读了一个学期的书,谁还有心思做作业啊。
我们发现晓萍竟把一大半暑假作业都做完了。“你小姑娘有毛病啊,暑假作业做完了看你还干什么?”
“自己不做,还要打击晓萍的积极性。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暑假作业?”
我忙替德明回答:“当然是返校前做好,我们决不丢小组的脸。再说我们只要一天的功夫,就能从第一页做到最后一页(此话千真万确,如让现在的孩子来做,半天足够了)。”
“我又没有问你,不要你瞎起劲。” 讲起做功课,丽华是比不过我的。
大家就这样谈谈笑笑,当然也说说自己暑假的安排。两个月的暑假,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今年要学点新花样,不能虚度好时光,俗话说光阴似箭啊。
老规矩,小组最后一项内容就是包书了,德明最拿手,我们都要向他请教。我们从各自的书包里拿出了下学期的新书。至于包书的纸张却各不相同。晓萍和小黄的是从太平桥纸张店买来的包书专用牛皮纸(比一般的纸要厚一点,更结实),我用的是阿婆买衣料的包装纸,虽然薄一点但也很结实,德明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画报纸,既漂亮又硬质。
书有多种包法,但要包得好,那就要靠手艺了。在我们包的时候,德明在一旁指手划脚。当然我是选最简单的包法:先把包书纸按书的大小,包括厚度,折出直线,再向外放出一寸半左右,在上下两端的包书纸中央折线处用刀片裁开一寸左右,将这部分内折,和书的上下沿持平,然后把包书纸对等地把书包上。只五分钟,我两本书就包好了。
德明将我包的书拿了过去,翻开后扔在了台子上,这书再也关不服贴了。“这样还是不包的好,我就晓得你只会死读书。”
“那你帮他包呀。” 晓萍帮我说话了。
“让他自己包,你小姑娘不要插嘴,不然的话他手越来越笨。” 最后还是晓萍帮我包好,因为小黄的水平也有限。等我们的书都包好了,德明才出场。他先将画报纸按课本的尺寸裁好,接着就动起手来。那包书纸经过折、叠、裁、包、压几道工序,便服服贴贴地包在了书上。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新花样。只一会儿,他便在书的四个角上都包出了一个三角套,这样书就不会卷角了,最挺刮。
在一片赞扬声中,德明是沾沾自喜,心花怒放,得意忘形。不料丽华立刻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不好好用功,书包得再好也是白搭。”
我是必须帮德明的:“天太热,大家散了吧。”
看电影
今天中饭后我把暑假作业簿翻了出来,想趁阿婆回来前完成它。我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做了起来。谁知两分钟不到,我的一双眼睛就眯糊起来,那练习簿比安眠药还灵。要是在平时,饭后我精神十足,根本睡不着午觉。我这个人一做起作业来头就要晕,心就要烦,丽华说这就是无聊。当然,现在不是讨论无聊不无聊问题的时候,而是如何使头脑清醒起来。
我用冷水冲了冲头,才总算提起点精神。写了没有几个字,海伦就轻手轻脚地上楼来了。她见到我就问:“一个月早就过去了,阿婆怎么还没回来啊?” 这几天她一直在问这个问题,我告诉她,阿婆来过信了,说要再多住几天。”
“我想阿婆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说着说着,海伦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海伦想阿婆想得哭出来,我想这就是应该朝思暮想了。我忙安慰她,说阿婆很快就回来的。 她告诉我昨天他们(她父母)又吵架了,害得她饭也没吃好。还说将来长大了,要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去,不想再回到那个家。
“快讲呸、呸、呸。” 我平时讲了触霉头的话,阿婆都是这么对我说的。“你去老远的地方,阿婆想你了怎么办,我们想你了怎么办?” 海伦底下了头,却没有照我的说。
“海伦,昨天大铭说要去国泰电影院看<小兵张嘎>,是学生场,一角一张,而且有冷气。我们一起去看怎么样?” 我知道海伦也很喜欢看电影。海伦擦干了眼泪,点头答应了。其实,海伦是个很放得下的人(按现在的提法,就是心态好),她不像晓萍,一件事可以在心里放上很长时间。
我去叫大铭,海伦去找晓萍。反正我们出去,晓萍都愿跟着,其实这部电影我们都已看过了。
到了淮海路,只见地上湿答答的。刚才园林局来给梧桐树打过药水了,地上有不少五颜六色的洋辣子(毛毛虫),身上全是毛刺。晓萍最怕那些毛毛虫了,她跟在我们后面,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毛毛虫,生怕睬着它们。
记得有一次放学路上,不知怎么,一条足有三寸长的洋辣子掉在了我的背上。晓萍吓得惊叫了起来。小黄正要帮我拍掉,德明不让,他要晓萍帮我拍,因为她平时最爱帮我的忙。晓萍哪里敢,最后还是海伦用书把它拍掉了。回到家里,背上那一块是又红又仲,刺痛无比。晓萍帮我用橡皮膏是贴了揭,揭了再贴,说这样可以把刺粘出来,还说对不起我,她没有胆量帮我,不然的话,刺就不会进去了。
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在宽阔的马路中央交汇,把整条马路遮得严严实实,一地的阴凉,使路人免遭烈日的暴晒。不过它们也有缺点,除了树上会长刺毛虫,还有就是秋天树上会结出的青色荔枝球(应该是它们的果实),到了第二年的春夏之交,这种球就会暴出无数带刺毛的种子,随风乱飞,扫地的就倒霉了。钻进头颈里够你痒上半天,要是飞到眼睛里,那就要遭罪了。
路过淮海电影院,看到电影海报上全是些打仗电影,有<战上海>、<南征北战>、<上甘岭>、<红日>和<地雷战>等,原来八一建军节快到了。大铭说明天去沪光电影院去看<战上海>,好长时间没看汤司令了。我说只能看早早场(早晨八点前后),下午和夜场就不止一角了。
一到国泰,就看到有人在等退票。原来票子早卖完了,大家都想来孵冷气。我们就乖乖地在退票处排队等退票,如别人有多余的票,便会把票退到退票处,当然也会在半道上被人买走。不过,排在退票处有它的好处,就是每场电影,都要给现役军人留上三十来张保留票,那都是好位子。开场前十分钟,就把多余的售给排队的。
晓萍告诉我们,我们排在第十六位,只要有十个军人来买票,看电影就要泡汤了。她还合起双手求菩萨保佑。还好,到开场也没有几个军人来买票,因为这是小人电影,这半小时的队我们总算是没白费劲。美中不足的是,有一张是加座(在靠走廊的座位边上加上一个小折椅,没靠背)。大铭说加座他来坐,让女生坐好位子。我对他说你块头大,加座太小吃不消,还是我来坐吧,因为阿婆讲我是猢狲屁股。
进场前,晓萍还特地买了一角一包的奶油话梅,她知道海伦最喜欢吃酸的东西。晓萍的东西你不吃,她要不开心的,我是必须哄她开心的。我和大铭一人拿一个。看看电影,孵孵冷气对我们来说是很快活的事,下午就算消磨掉了。
打康乐球
前段时间德明大哥参加空军飞行员体检,各种检查,测试他都过关斩将,眼看就要当上飞行员了,但最后一次复查时被刷了下来。
在我们眼里他大哥身体极棒,好像从来没生过什么病。两只眼睛2。8以上,上了战场不用望远镜也能将敌人的阵地看得清清楚楚。他还天天练举重和哑铃,挺举、抓举和卧举样样精通。几年下来,手臂上的二头肌、三头肌,肚皮上的腹肌是块块突出,相当漂亮。可他不让我们练,说我们还没发育,人要压僵的。听德明说飞行员一天三餐有鸡鸭鱼肉,天天吃香喝辣的,最重要的是他大哥参了军,他们就是空军军属,那多光荣啊。现在这些都泡汤了。
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被淘汰呢?原来他小时候头顶上生过一只小热疖头,留下了一只很小的疤。那个军医拿了个放大镜,像猴子捉老白虱(虱子)一样找了半天才发现的。听他说战机在超音速飞行时,特别是快速爬升和俯冲时,身上的疤就要爆开。头上的疤要是爆开,流出来的除了血还有脑浆。所以他这几天是闷闷不乐。
见他这般,他同学就借给他一只康乐球盘,散散心,因为每天打打康乐球能帮他分散精力,减轻痛苦。这几天晚饭前都要和他的同学打上几盘,而且它是借东借西,一分钟也不闲着。我们几个也只好在一边看看,手痒痒但没有机会。
本来弄堂里有个人家出租康乐球盘,一角一个钟头。我们虽然玩得起,但他们不借,怕我们人小弄坏了。他们还出租跑冰车,一分钱好踏三分钟,我们都借过。
德明大哥除经常打康乐球,还偶尔去落弹房打落袋(弹),当然打落弹要比打康乐球贵得多。为什么叫落袋,因为球打到袋袋里。弄堂里晓萍小叔落弹打得最好,他钱多又有闲功夫。他讲打落弹比打康乐球高挡得多。在夏天,你可看到弄堂里经常有人赤着膊、穿着拖鞋在玩康乐球,但打落弹比须穿得山青水绿,派头十足,因为打得起落弹的,大多数是有钱的老克拉(腔调和穿着有派头的人)。
打落弹我们是没想过,但康乐球我们已玩过好几回了。美中不足的是那些都是小球盘,不正规。上午德明来告诉我,中饭后到他家打两个钟头康乐球。还讲这两个钟头是用他的玉石小撑蓬船换来的。“你上当了。这个撑蓬船值两角,不值得。” 我劝他。那玉石小撑蓬船是他舅舅送他的,是他的宝贝。听德明说,那些玉石都是拾来的,是玉石雕刻厂扔出来的边角料,他也跟着舅舅去拾过。
“先玩了再说,有机会再向我娘舅讨一只更好的。阿魏,再给我两只大橄榄核,叫我娘舅刻不倒翁。”
“一句闲话(没问题),” 我回答得干脆,“不过帮我也刻一只。”
午饭后,我们三个便到了他家。那是一个标准的康乐球盘,今天我们玩正规的。是比赛就要有点刺激,像什么刮鼻头、打头忒 、打手底板、上老虎凳、蹬屁股和吃弹簧屁股等。德明说今天弄个新花样,谁输了就要罚吃一杯白开水,大家都同意,反正他家里有的是白开水。
玩这种东西,德明总是第一。只打了五盘,我就吃了三大杯水,德明又讲我只会死读书。时间是过得飞快,打了没几盘,一个多钟头就过去了。我们周围有很多小孩在观战,他们眼痒(羡慕)啊。德明非常得意,我们打的时候,他还在一旁指指点点,好像人家都不会玩。这时晓萍也来了,看我打进的子最少,她就做起我的教练来。果然,我有了起色。这次轮到小黄吃白开水了,德明却说这杯水还是他来喝,打了快两个钟头,他是滴水未进,渴得嗓子冒烟。
一茶缸水很快喝完了,我肚皮也有点水肿起来,弄堂里的小便池也跑了好几回。德明进屋把一铜吊(水壶)冷开水拎了出来,他前脚(刚刚)给我冲好一杯,张妈后脚(马上)就把铜吊子拎走了。这时大铭说用自来水来代替。晓萍却说喝生水要肚子疼的。
“小姑娘,我们没你这样骄贵,吃一点自来水死不了。”
“自来水里有细菌,你知道吗?”
“你每天都是用冷开水刷牙啊?”
晓萍摇了摇头。“我就不相信你刷牙的时候一滴生水也不吃进去,你每天肚子疼吗。” 德明最喜欢找晓萍的扳头(差错)。
“即然是玩就不一定要罚输的人,大家开心开心就可以了。”
“你讲得轻巧来,是比赛就要有点刺激。为啥考试要打分?吃了两分就要挨揍,要不是大家都拿五分。” 德明是不怕出自己的丑。
“你也好奖励一下赢的人呀,谁赢了,你就赏他一只话梅或一只橄榄。”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想得出。我又要出球盘,又要出奖品,我脑子有毛病啊。”
“我看你是有毛病。” 我马上朝她眨眨眼睛,幸亏晓萍说得轻,要是德明听到了肯定要发急。
我们正在兴头上呢,这时德明大哥拖着一双木拖板(木拖鞋),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时间到了。”
“德明阿哥,让我们再打最后一盘。德明还没输过呢。” 他点头答应了。轮到我时,大哥说要帮我打。只见他先用球杆在盘上笔划了几下、瞄了瞄,再把“老板”(击康乐球的子)在球盘上弹了几下。接着他击起球来,只一会儿的功夫,台面上的十几只子统统被他收了进来。我立刻去放了一杯自来水,德明接过杯子,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他嘴巴确实是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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