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
不经意间,已是三月中旬了。(
真婚假妻,上司老公很霸道)三月的天风和日丽,是最适合放鹞子的。上个礼拜天,我们几个带着晓萍,到人民大道去看人家放风筝。在城里,人民大道是放风筝的风水宝地,那里云集了各路高手,他们的风筝品种繁多,可以说是千姿百态了。
蓝得相当可爱的天空上飞着各色各样的风筝,其中要算昆虫和鸟类型的最多。有飞蛾、蜻蜓、蝴蝶,还有一只七星瓢虫。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条长长的蜈蚣了。我有点不明白,前几种都是在天上飞的,而蜈蚣没有翅膀,只能在地上爬,为什么要它到天上去飞呢?
天上的老鹰和燕子同样招人喜爱。你看那只老鹰,在放飞人的控制下,就像活的一样,在空中盘旋着,注视着地上的猎物。那燕子是一对,用一根细细的竹丝相连着,它们轻快地扇动着翅膀。那个放飞高手轻轻地抖动手中的线,那两只燕子就上下飞舞起来,就像在互相嬉戏,喃喃细语,非常逼真。晓萍说她最喜欢这两只燕子。
天上飘浮着一条墨墨黑的小科蚪,那根尾巴却大得出奇。旁边那条美人鱼缓缓地在蓝天里遨游,它其实并不复杂,就是画得很漂亮。还有一只像一段粗竹筒的风筝,静静浮在天空,这倒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人们的想象力实在丰富,把蓝天看作大海了。
在广场边上有不少孩子,拉着自制的风筝在飞奔,盼望他们的风筝也能飞得高高的。此时对他们来说,风筝能高飞就是最大的快乐,就好像他们自己在天上飞一样。
本来,我们打算做好了风筝,也来人民大道放飞,轧轧闹猛。今天领教了满天的风筝,才知道了天高地厚,我们怎么还敢拿到这里来献丑呢。
除了放风筝,广场的东端也是热闹非常,那里早已有人划出地盘在踢足球了。(
调皮王妃惹人爱)大人的场子比较正规,有边线还有禁区,球门是竹竿加橡皮筋,用绳子和石块固定。更多的场子则简单的多,在地上放上两堆衣服便是球门了。小孩子抢不过大人,他们的场子只能选在石子地,摔一跤皮肤很容易擦破,但是为了踢球他们也就顾不了这些了。广场的中央有不少人在学脚踏车,这里没有汽车行人又少,你可以放心地踏。我和小黄在这里学了两次,就能踏得四平八稳了。
突然,我们看见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老大,几个人扛着一个巨大的海龙王风筝,它足有一米多宽,好几十节。我们便围了过去。四、五个人扛着龙王走到了另一边,那老大自己不动手,有个手下的在旁边放线,这线比鞋底线都粗,而且是打过腊的。那几个人把龙王伸展了开来,它竟有二十多米长,他们手持龙王,等待老大的命令。这时,那人把线交到了老大手里。
一阵风吹来,老大吩咐了助手一声,只见他手臂一举,那几个人便同时把那巨龙轻轻地抛了起来。海龙王迎着风慢慢地升了起来,那龙王的眼睛还翻来翻去,意思是让老大放它回东海。老大把线拉了几下,那海龙王就爬高了一点,那助手就放一点线,老大再拉了几下,它又飞高了一点。当那海龙王飞得很高时,那线又到了助手那里。
老大掏出一盒烟,他手下的立刻给他点上。他坐了下来,猛吸一口,慢慢地把烟吐了出来。让我吃惊的是,那缕缕青烟刚刚从嘴里冒出,就立刻被嘴上的两个鼻孔吸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再把由鼻子回收的烟从嘴里慢悠悠地吐出,还吐出了两个圈圈。他吐出再吸进,这样一口烟就能享受两次。他是个左撇子,因为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熏得焦黄,一看就是个老瘾头。不过他吸烟的姿势却十分的优雅,最后几口还翘起了兰花指。他吸着烟,还不时地对手下的人吩咐几句。德明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也呆呆地看着。我数了数,周围竟有好几十个人在看他们放飞 。
回到家,我和德明立刻动手做风筝。我们从弄堂口修竹器的老头那里讨到一块竹密爿 ,自己动手削成细竹条,用来做风筝的龙骨。这以前我们都是用废弃竹帘子上的细竹条。(
武道至尊)今年现成的竹帘子没有搞到,只好自己削。
我削了四根,准备做一只王字形风筝,我也只会做做这种蹩脚的。它制作最简单,先用线把竹条扎好,再用一张薄的牛皮纸用浆糊粘上去,下面加上两根飘带就成了。最难的是两根牵引线,两根线的距离和角度要恰到好处。牵引线装得不好,风筝就飞不稳,容易翻跟斗,弄不好还要一个倒栽冲,让你丢人现眼。德明告诉我,他今年要做一个新式的。我问他是什么,他诡秘地一笑,说做好了我就知道了。
今天德明把他的那只风筝拿出来亮相了。那是一只非常好看的风筝,德明把它画得很漂亮。但我却说不出它是什么,说是飞蛾吧,它却有一双燕子的尾巴,说是鸟吧,它上长着两只昆虫的眼睛和两根卷着的须,而两个翅膀则是蜻蜓的,真有点四不像的味道。而德明却说我没有一点想象力,只晓得死读书。
晓萍告诉我们,她大伯去老城隍庙给她买了一只燕子风筝,还问我们今天能不能帮她放。说放就放,德明拔腿就往大铭家跑。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小组后上大铭家的四楼晒台放风筝。
一会儿,我们几个人就在晒台上了,丽华还带了小弟来看我们放风筝。大铭家的晒台是在三楼的过街楼上,和屋顶一样高,放风筝既方便,又安全。与德明和晓萍的相比,我那只王字风筝实在是太寒酸相了。
站在晒台上往四处观望,天空上有十来个风筝。大路货王字形的占多数, 那都是只敢在自家屋顶上放放的货色。三月里放风筝的人很多,但既做得式样漂亮,又能飞上高空的却寥寥无几。这几天马路电线杆和树上总挂着几个倒霉的风筝,大煞风景。但要把风筝的残骸从电线杆上弄下来,不但相当难,而且看来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等事只有消防队干得了。我想只有让风筝经风吹雨淋,等风筝竹条上的线烂掉,就会自然掉下。
先放我这个不灵光的。小黄帮我把风筝拿到晒台的另一头,手擎风筝。(
我的疯狂女神)风一来,他便松手,那风筝就一下子飞了起来。我马上抖手、放线,那风筝越飞越高。我开始得意起来,晓萍还直叫好。她话音还没落,只见风筝像中了风似的,又像电影里美蒋敌机被我军击落一个倒栽冲往下跌。德明大叫:“放线,抖抖手。” 可那只风筝照跌不误,一下子钩在了屋顶边的水落管子上。不到一分钟,我就没戏唱了。
德明爱在女生面前充英雄,说要帮我把那只风筝救出来,我说还是我自己去。林媛拦住了我们:“谁也不准去,这太危险了。”
晓萍、海伦马上附和:“太危险了,不准爬屋顶。”
我拉住德明:“林媛讲得对,不值得。还是看你的。” 说完就把风筝的线扯断了,海伦帮我把线绕在洋线团上。还好,线一点也没损失,那可是缝被子的棉纱线,很结实的。
德明不要人帮忙,他手拿虫子,风一来就往上一抛。他一拉一放,风筝就飞得很高了,非常的稳当。一阵大风吹来,那只虫子照样是斯文不动。原来,风筝的两只蜻蜓翅膀下面没用竹丝固定,风一大,翅膀的下半部分像飘带一样哗啦啦地扇动了起来,吃风面就小了,怪不得这样稳当呢,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明。一会儿,那只筝就飘在很远很高的天空中,像一只小虫子。放得很稳当的时候,德明就让大家来过过放风筝的瘾了。
做风筝,爬屋顶,放风筝,主要是我们男生的事。女生虽然有时也和我们一起放,充其量也就是做个观众和帮帮忙什么的。徐敏先拉了几下风筝的线,接着她们几个都象征性地拉了几下,就算放过风筝了。最后,线就到了小弟手里,因为今天放好后,他就是这只虫子的主人了。在收风筝前,照老规矩德明要发个“电报”给他的风筝。
所谓发电报,就是用一张圆的小纸片,中间挖个小洞,把它穿在风筝的线上,借着风力,小纸片就会飞到风筝那里。电报发好后,德明就开始收线了,丽华在帮他绕线。(
公主翻身:妖孽排排站)
接着晓萍就把她那只燕子拿了出来,它做得非常精致、小巧玲珑。晓萍让我帮她放,德明自说自话就拿了去。我把风筝拿到晒台的另一头,只见德明把线一拉,这只燕子就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它的线二十来米都不到,德明不过瘾,要给它加些线。我告诉他,在人民大道,燕子风筝都放得不高,可能是燕子喜欢低飞的原故吧。
他只要一抖手,那燕子就上下扑腾起来,就像活的一样,真是绝了。我拉了拉线,只觉得很轻。男生都试了试,感觉都很好。德明牵着线,在卖弄他的放飞技术。晓萍向他要了好几次,他才让晓萍放,好像那燕子是他的。晓萍拉着线,见那燕子在她的操纵下,自由自在地飞翔,她简直是开心死了,她终于能自己放飞风筝了。接着,她把线交给了丽华她们,让她们也分享一下放飞的快乐。
大概站在屋顶的风头上,加上刚刚拉了几下燕子,林媛又发起诗兴来:“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林媛,放鹞子就是放鹞子,没必要讲放纸鸢。这鸢字怎么写?再说现在是小组散了,不是放学。现在刮的确实是东风,但有点偏南。” 德明还没说完,丽华就训起他来:“这是古诗,你懂吗?”
不知不觉一个多钟头过去了,吴妈上来催我们回家,晓萍求吴妈再让她放一刻钟。这时,德明警告她:“当心倒载冲。” 经他这么一吓,晓萍又将线乖乖地交到了德明手里。
从大铭家出来,晓萍要我和小黄礼拜天再陪她去人民大道放风筝,她还没放够,说风筝的线一直在德明的手里,我们只好答应她。
学雷锋
最近学校掀起了学雷锋活动,各年级、班级之间展了开学雷锋、做好人好事的竞赛。周老师不愿落在别人后面,总想搞出点名堂来,得个奖什么的,不然她不甘心。(
谋妃当道)她要我们以小组为单位,深入里弄调查,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们做的好人好事,如帮助军烈属做家务,为里弄打扫卫生等,这样评奖就有老本了。
德明拍丽华马屁的机会又来了。小组里他提议,帮助有困难的同学家做务,帮丽华拆纱头,大家一致同意。大铭他们要给烈属鲍家阿婆打扫卫生,班长那一组去清洗弄堂里的小便池,福民他们去擦洗警察岗亭等。周老师要大家注意安全,下星期各小组写一篇报道,用来评比。
所谓拆纱头,就是将工厂加工下来的针织品边角小料,拆成纱线状,即回丝,再卖给工厂做擦机器的材料。拆纱头并不难,就是钱太少,拆一斤一角钱都不到。一些经济上有困难的家庭向里委会申请,拿一些纱头来拆,好贴补家用。丽华和几个妹妹平时口袋里都装上一些纱头,有空就拿出来拆,这样积少成多,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收入。前一段时间,张妈还从生产组给丽华家弄来了剥云母片和糊信封的生活,我们小组都帮丽华干过。她家穷,我们要帮她一把。
今天小组提前结束,我们高高兴兴地来到了丽华家,拆纱头比做作业痛快多了。他们住底楼的后房间,比德明家还小。由于弄堂狭窄,这房间一年四季都晒不到太阳,冬天冷,夏天热,春天一过就非常潮湿。夏天一有太阳,她家就要翻晒东西,搬进搬出,忙得不亦乐乎。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她爸妈睡小床,她们四个姐妹挤一个大床。她爸在床上敲了一个木架子,再放上铺板,她们的小弟就睡在上面。有一次,小弟晚上翻了个身,翻过挡板,从上面摔了下来,重重地压在了他二姐身上,把她的两根肋骨压断了。这下把他几个姐姐吓得半死,怕他今后再摔下来。小弟太胖了,少说也有八十斤,掉下来就是个重磅炸弹。
丽华妈去别人家做事了,三个妹妹和小弟都在家。小弟人胖得像一个小财主似的,再看他的四个姐姐,一个个都是瘦不拉肌的,四个人脸上的肉还没他一个人多。我们知道她爸妈重男轻女,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全都给了这个宝贝儿子。丽华曾告诉我们,她爸妈特地为小弟烧的菜,她们四个姐姐是不能动的,我一听肝火就上升。
我们几个分了工:丽华和晓萍开布头,我们男生拉纱头。大妹叫小弟也一块帮着拆,他不肯,说他不是这个命。我气得差点想揍他,这肯定是他爸妈说的,小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在家里,这小赤佬只怕丽华一人,把爸妈和三个姐姐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他很怕我,因为我有时看不过去,会给他点惩罚,不像德明那样讨好他。我毫不客气,抓了一把碎布,扔在他前面,眼睛一瞪:“拆!”
丽华忙说: “听话小弟,拆好这些,就去玩。”“那帮我开个头。” 他哭丧着脸说。
这小子倒挺精怪。拆纱头,关键就是开头,布头开好了,纱头拉起来就顺。头开得不好,拆起来就很费时间。
丽华和晓萍用汽水瓶盖子把布头开好,我们三个男生拉纱头。大家拆着纱头,有说有笑,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
不一会儿,林媛他们从鲍家阿婆那里回来了,他们也要帮着拆纱头。这样一来,这间小屋有点坐不下了。晓萍忙给徐敏让座,这里只有她是客人。别看徐敏读书不行,人有点木头木脑,拆纱头可在行了,她开的头是又快又好,我们几个男生有点跟不上了。林媛告诉我们,徐敏干活很认真,和大铭配合得很好,她要向周老师汇报。
“哎,鲍家阿婆好吗?” 我问林媛。鲍家阿婆和我阿娘是老朋友,她们是从宁波一个地方到上海的。
“她很好,就是说起她那死去的儿子,她很悲伤。今天她给我们详细地讲述了她儿子是如何牺牲的。”
“快告诉我们。” 我们几个只知道她儿子牺牲在朝鲜战场上,仅此而已。
“她大儿子入朝前是解放军某部警卫连的连长。入朝参战不到一年,就立了好几次战功。他机智勇敢,好几次在他的带领下,排除了险情,确保了首长的安全。”
“有一次,他随首长去开会,他在外面按排警戒任务。突然,敌人的一发炮弹呼啸而来,他手下都是有经验的老兵,都迅速就地卧倒。这时他发现,离他不远有个兄弟部队的新兵还愣站着,没有反应。他飞奔过去,把那战士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飞来的弹片。那新兵安然无恙,可他却身负重伤。有一块弹片,将他的天灵盖削去了一块,脑浆都流了出来。”
“啊!” 晓萍惊叫了起来。
“讲下去。” 德明在催林媛。
“他被送到了后方医院,按当时的医疗条见,他是没法医治的。但首长指示,无任如何也要维持他的生命,直到他的父母见上他一面。见到儿子,鲍家阿婆和阿爷是呼天喊地,想唤醒儿子,但他睁着双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医生说,他永远失去了知觉,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父母见上他一面。一天后,他们的儿子就牺牲了。”
大家静静地听着,晓萍的眼圈照例红了起来。林媛凝视着,望得很远很远。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战火纷飞,炮声连天的战场。“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我们耳边回响起那雄壮的抗美援朝歌声。
“鲍家阿婆儿子和邱少云一样,也是英雄啊,怎么没在报纸上看到过啊?” 晓萍有点不明白。
“鲍家阿婆给我们看当年的报纸,有她儿子的事迹报导,只是那时我们还没有生出来罢了。 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有无数像鲍家阿婆儿子一样的英雄,他们为了祖国的安全,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就是在和平年代,祖国也是英雄辈出。前几天我们看的小人书<向秀丽>,就是为抢救国家财产,用身体挡住火焰,而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她就是和平时期的邱少云”。
“我长大了也要去当兵,为国杀敌,精忠报国!” 德明又感慨起来。
“还当兵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书读好,没有文化,没人要你的。” 丽华又在说德明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纱头拆光。” 我对丽华说。
林媛指着那一堆纱头:“来,我们加把劲,把这些东西消灭掉。” 大家加快速度,拆完沙头,就可以出去玩了。
至于写汇报,大铭那组肯定是林媛抢着写;我们这一组,则毫无疑问是晓萍的差使了。评选结果是,林媛小组得奖,她的报道最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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