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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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嫣走在富丽堂皇的王宫里,只见这楼阁重重,雕檐碧瓦,亭台叠叠,皆兽脊龙纹。梨嫣此时尚不知这楼宇虚耗了多少民脂民膏、楼台下又埋葬了多少冤魂屈鬼,只道王宫好去处。
正流连间,忽撞到了什么东西,她忙一抬头:原来是一位魁梧健硕、满面虬须的伯伯。知是无礼,她赶忙深施一礼,道:“小女随父初到王宫,不谙帝家规矩,望伯伯见谅。”梨嫣懵然不知面前这位大胡子伯伯乃是当今万民朝贡、富有四海的天子帝辛。帝辛听惯了山呼万岁,却从未听过有人呼他“伯伯”。见面前小女长得清秀可人,小脸因为紧张和羞涩而红润似粉,他哈哈大笑,说:“女孩不必拘礼,平身。”帝辛问她:“汝是谁家子?”梨嫣答:“家父冀州侯苏护。(
重生之女首富)”帝辛略惊:“原是战神之女,果然不同凡响。”不由暗暗抚须。
梨嫣问:“敢问伯伯应往何处观祭天大典?”帝辛略微出神,半晌方说:“噢……此乃龙德殿,汝需左转经显庆殿至九间大殿,方可观礼。”“小女谢过。”此刻天边乌云浮现,隐隐惊雷。
这是梨嫣第一次看到商王帝辛。
他同父亲一样挺拔而魁伟,不怒自威的双目散发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威严。咦,等等,他不就是刚刚那个与她攀谈的伯伯嘛!只见他身穿大裘,内着饰有日月星辰纹饰的衮服,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细长玉板介圭,此刻正恭敬地站在祭台前。(
重生之女首富)祭天的礼仪极其盛大庄严,在高昂雄浑的鼓乐声中,天子朗朗诵祭文道:“昊天上帝、诸天神、地祇、祖先:弟子子辛,商廿八王,荷皇天后土眷,继天立极,四方臣服。今率群臣祭拜苍天,敢昭于先祖子契:有将苏护,战蛮狄鬼方,克。特恭陈牲帛,祗告殿廷,永佑我邦,设此牺牲,以介眉寿。”
躲在大殿柱子后面窥视这一切的梨嫣完全听不懂大王说了什么。在她眼里,站在大王身后的首相商容和亚相比干不过是两位长得挺和善的爷爷;第三排站立的四个人——除了孔武英俊的父王,剩下的三个也都长得差不多。她不知道,那三个人分别是九侯姜桓楚、鄂侯鄂崇禹和西伯侯姬昌——商王封的“三公”大臣,位次君王,万人之上。这次苏护若不是立了大功,甚至连他也无法与之比肩。
当祭文诵毕,大殿上的百官纷纷跪地,高呼曰:“天佑吾商!”
当时的梨嫣当然不懂“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么崇高的信仰,她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大臣和殿外密密麻麻的牲畜和奴仆,头脑突然一阵晕眩,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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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儿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鬼东西。”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孩童般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转眼看见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红孩子缠抱在另一个柱子上,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大殿里的祭典。这男孩头上缠着两个圆圆的发髻,浑身上下映着淡淡的红光。
“小三子不可妄语,”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梨嫣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束发年纪的大哥哥站在那里,星目剑眉,器宇轩昂,整个人就像一棵十五年生的青松,梨嫣怔住了神,好一会儿才发现青松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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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也看到了梨嫣专注的眼神,对她微微一笑,梨嫣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是大王在诵祭文,感念天地恩情,祈盼国祚绵长的意思。这回祭天还增加了对苏将军战胜的奏禀,让天帝知晓大商将军的勇武。”
听到面前男子对自己父王的夸奖,梨嫣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层。
“一会儿的禋祀不适合你们几个小孩子看,还是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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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适合我们?”青松男子旁边的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看到那边的牲畜和奴隶,还有鼎、簋一类盛放祭品的礼器。一会儿就要在礼器里向上天进献奴隶们的鲜血,然后把它们宰杀,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放在柴垛上焚烧,好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供天帝歆享。”
听了这话,小女孩没多大反应,看得出应该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王侯之女。反倒是梨嫣,听了这话,内心不由得翻涌出无穷的悲怆,排山倒海的绞痛让她的心肺开始抽搐,差一点就要呕吐出来。
此间的世界太残忍,贵族视奴隶与禽兽无异。她终于明白自己奴隶的身份是一桩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而所谓庄严神圣的祭祀又是多么的装模作样不讲道理。她看着远处正走向祭台的大群男男女女,恍惚中好像看到里面一个缠着白色丝巾的美貌女人,随他们一道去了。梨嫣的眼泪顿时涌出来,一颗颗滴在自己右手腕的白色丝巾上。
旁边三个人都惊讶了,小女孩对她说:“不过是牺牲祭礼,怎么哭了呢?”
梨嫣擦了擦眼泪,说:“不要紧,我只是……没有见过。”
那红孩儿一咬牙:“这么野蛮的祭礼不看也罢!我要出去了,谁愿意和我一起去?”
梨嫣恨不能马上离开这里,她打算和男孩一起走。她偷偷打量青松,希望他能同去。
“我就不去了,”少年笑似清风,“我得在这里等父王结束。”
红孩儿又问女孩:“姜蓉,你呢?”那女孩叫姜蓉,是九侯姜桓楚的女儿。
姜蓉扭扭捏捏,说:“谁要和你出去啊,我也在这里等父王。是吧大哥哥?”说着搂过男子的胳膊,对他调皮地笑了笑。男子亲昵地拍拍她的头。
许是被那个动作刺伤,梨嫣悄悄拉过红孩子的手,说我们走吧。于是两个人转身离开了这恢弘的九间大殿,身后天子与百官开始齐跳云门之舞,凶杀过后的现场鲜血淋漓,祭品燃烧的灰烬铺天盖地。
风卷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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