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日夜兼程,次日中午之前,抵达了泰州。
路上,初夏并没多敢问云菀沁是什么事,只知道,既是妙儿送信,还特意找来庄子上,便一定是出了大事。
这是有生以来第二次出京城,第一次是跟着沈家军的队伍,自然不需要什么手续,这次出王府去佑贤山庄,因为要出城‘门’,云菀沁提前叫初夏去官府‘私’下买过一份身份证明,方便进出。
进泰州城城时,守城士兵站在两侧,乌泱泱列成两队,查看进出人的文牒,还有几个看上去有些级别的本地军官,执着刀枪,散在四周巡逻,神情十分警惕,随时防止哄‘乱’失序。
石灰岩砌成的高大城‘门’外,聚集了一队长龙队伍,一点点朝前蠕动,全是要进城通商的商人、回乡的百姓,正焦急地等着城‘门’士兵的盘查,稍微缺少些手续或者对答不流畅的,便不准通行。
初夏掀帘子一看,惊讶:“怎么泰州比京城进出还要严密?”
云菀沁收回观察的目光,妙儿说的果然不假,小小一个泰州城,要不是来了了不得的大人物,保卫工作又怎么会如此严。
马车有专‘门’的通行‘门’道,云菀沁三人过去后,停定,初夏下车递了身份文牒,一名本地官员接过来,因为进城的是外地人,查得格外仔细:“邺京来的?”
初夏照着云菀沁的意思,答道:“是,我家少‘奶’‘奶’娘家祖籍是泰州,家里姑爷忙,眼瞅着快清明,一个人先回来祭拜先祖。”
官员望一眼车窗内的‘女’子,隐隐‘露’出半边轮廓,是少‘妇’的打扮,面目虽当了半边薄纱帷帽,却看得出来柔净乖巧,道:“扫墓?今天?”
“是,大人。”初夏回应。
官员道:“今儿怕是不行,要你家主子今天在城里住个一宿,明天再去。”
“大人,这是为什么?”
“官府修路,暂时封闭。”官员将文牒递了回去,说得含糊却又强硬,令士兵开‘门’放行。
泰州城不大,墓园都聚集在西北城郊一处开阔地段,云家的祖坟墓园也不例外。
进了城‘门’,日头烈了几分,马车暂时停靠在路边。
通往墓园的道路被封闭了,正路肯定行不通,云菀沁记起童氏住在京城与她祖孙闲聊时,听她无意提过,泰州的云家祖坟有个小路可绕过去,祖母和大房大伯他们一家人逢年过节去上香时,有时舍不得租赁车子‘花’路费,干脆便早点起身,抄那条小径步行过去。
那条路,应该没戒严。
没考虑多久,云菀沁给车夫‘交’代了一番。车夫一扬马鞭,调头朝小路走去。
马车奔驰之下,不到几刻,靠近云家墓园,四周已是郊野。亡人之地,明明应该素净清宁,不远处,隔着隔开墓园和外界的白‘色’高墙之内,却传来齐整的步伐声,夹杂着指挥的人声。
步履重重顿地,阵势还不小!
云菀沁心快要跳出来:“快过去。”
车夫隐约看见一群身穿官袍的人站在墓园‘门’口,到底是王府的下人,有些见识,看到一人袍上的补纹,认出是泰州的县令,不觉犹豫起来,看来官府似是还真有大事,非但将整个泰州的葬所四周戒严十里,连一县之长都在‘门’口亲自把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道:“娘娘,这——”
初夏却猜到什么,心中一揪,低低吩咐:“过去。”
车夫只得继续前行,马车踱近墓园,‘门’口一众官员看到有‘私’人马车不知从哪里竟闯进来,一时震惊。
一声令下,数十名官兵围上来,挡住去路,一名军官厉声道:“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还不站住!”
云菀沁飞快下车,朝大‘门’走去,众人只见是个年轻‘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容颜,胆子却不小,竟朝着一群官兵走过来,声音极不安:“各位大人,劳烦传报姚公公,只说京城有人找。”
这‘妇’人怎么会知道姚福寿在里面?泰州县令目瞪口呆:“你是谁,随随便便竟敢叫姚公公要见你!来人,来人,将她押回县衙‘门’去,以免惊了贵人!”
正是说着,高墙内传来震天轰隆一响,似是爆破声!
因墓园环境很是空旷,声音格外巨大,众人注意力被短暂吸引,循声望过去。
云菀沁脸‘色’一白,趁官兵望向墓园,竟朝‘门’口冲去,一个官员眼尖看到,赶紧叫人:“来人,来人,拦住——”
两名官兵挡住去路,却见这‘女’子喊起来:“姚公公!姚公公!我知道您在里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泰州县令气歪了鼻子,“哪里来的泼‘妇’!”
“随意毁人家墓,扰我祖先清宁,这又是是哪‘门’子道理!”云菀沁朝大‘门’喊。
泰州县令一震,正要叫官兵将这几人带回衙‘门’,初夏与车夫冲过来护住主子,正是僵持,大‘门’口传来尖细嗓音:“住手!退下!”
泰州县令见姚福寿带着几名‘侍’卫和太监出来,忙挥挥手,与众人退到四周,留了一片空地。
云菀沁微微喘息着,见姚福寿面‘色’惊异地快步走来,低道:“秦王妃怎么来了。”
“我若不及时来,朝廷已拆了我母亲坟墓!”云菀沁直直盯住姚福寿,忍着愠意,“姚公公,皇上是不是在里面,我要进去!”
姚福寿被她望得心虚,没通知她一声,确实也是理亏,却劝阻:“不可进去,秦王妃安心,先回去,免皇上动怒!”
动怒?云菀沁鼻头一酸:“我娘活着的时候,不得安宁,难道死了,还要被皇上掘墓挖骨,皇上为何要惊她的亡魂!”
初夏虽路上就已经猜测到几分,可如今一听,才惊悟,难怪娘娘一收到妙儿的信就心急火燎,星夜来泰州,原来——原来皇上竟是要拆夫人的坟!
这是哪里的道理,便是天子,也断不能无端端拆人父母的‘阴’墓。
掘了人亲娘坟,还叫人安心回去?哪个稍微有点儿人‘性’的孝子贤孙不得拼命!这可是滔天的大事。
姚福寿见她情绪‘激’动,将她手腕一拽,再瞒不过,压低声音,脱口而出:“秦王妃还不了解皇上的心意么?皇上怎么会对许夫人的亡灵不敬!皇上是要将许夫人迁坟!”顿了一顿,一咬牙:“——运往天寿山的献陵!”
献陵是这一代天子与皇后的陵墓,跟前朝帝王一样,宁熙帝刚登基时就开始修葺,蒋皇后的遗体刚迁入。
皇上——这是要娘亡骨进皇家陵园安葬?还是下葬献陵?
两人惊愕住,半晌,云菀沁脸‘色’越发凉,眼圈红了:“皇上这么做,可曾顾念过我娘的名声?我娘是云家的儿媳,你们破墓开棺,移骨进天寿山,传出去,我娘算是什么?我娘名不正言不顺,进了献陵,又算是什么人?”
“皇上也不愿污了许夫人的名誉,所以这才封了四方道路,开馆移葬之人,断不会说出去一句。”姚福寿道。
云菀沁知道说不动姚福寿,大声对着里面道:“在云家祖坟,许氏尚是云家夫人,逢年过节,还能光明正大地供给后世子孙一拜,去了献陵,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这就是皇上抬爱许氏的方法吗!”
姚福寿大惊,捂住她嘴,却听大‘门’后传来小跑脚步声,一个年轻太监在‘门’口小声道:“皇上请来人进去。”又朝云菀沁,伸手朝里引道:“请。”
云菀沁甩开姚福寿的手臂,快步走进墓园,刚一进‘门’,便闻到浓浓的硝烟味,是小型炸石火‘药’的味。
云家的祖坟墓地并不大,娘那坟墓又修得格外显眼,云菀沁一眼就看见墓‘穴’后方的‘门’已被炸开,地上还摊着大块碎石,工匠手持粗绳,随时准备吊起最里面的棺椁,只是这会儿都低着头,退到了一边,并没动作,估计是因为自己突然过来,打断了进度。
中年男子披着斗篷,坐在一张垫着厚实锦褥的肩舆上,正面对着墓‘穴’,经过远途跋涉,脸‘色’显得十分疲倦和苍白,不时蜷起拳头,咳几声。
身边有简单的卤薄仪仗,有人撑着伞盖,为男子挡住正午刺眼的阳光,还有人在后面,随时照应着,以备不时之需。
男子抬起头,一张脸在阳光下毫无血‘色’,声音虚弱:“你来了。”又道:“除了姚福寿,你们全都出去。”
众人前后退出园子。
本就清幽的墓园越发是死寂一般。
云菀沁上前几步,跪下去:“求皇上放过娘吧。都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打扰她的清净!”
姚福寿紧张不已,却见宁熙帝并不见怒,对秦王妃却也没往日的温和,语气冷得叫人胆颤:“朕这次,再不会放过了。”
字如钢刀,全无转圜余地。云菀沁支起身子,陡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宁熙帝眼一眯:“你笑什么。”
“妾身笑皇上,活的时候不曾好好珍惜,没有卖力争取,如今将一堆白骨占为己有,便以为自己得到了。好生的天真!”
“秦王妃大胆!还不闭嘴!不得忤逆圣上。”姚福寿大惊失‘色’。
“准她说。”宁熙帝盯着她,“你越是这样说,朕越发是悔恨,觉得自己再离不开她,势必要让她陪朕死后相守。”
“这里是云家祖坟,四周全是云家祖先亡魂,皇上对着云家的儿媳说出这种话,也不嫌背后发凉吗。”云菀沁一字一句。
“那又如何!”男子重重一摆袖,击得扶手一响,“朕是天子,怕什么魑魅魍魉?朕就是要夺他们的儿媳,如何!”
“皇上要做什么,自然没人敢拦,连鬼神都得敬重您三分,可是,”她瞟向坟墓,“墓里的人,皇上认为她会愿意吗?”
宁熙帝神‘色’悲凉,‘唇’角却泛起一丝好笑的意味:“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你当她躺在云家的祖坟,真的能安宁,能高兴吗?不然,你觉得朕是如何来这墓园的?有这样的丈夫,你娘想必也不愿意躺在这里,朕这就接她走。”
云菀沁眼皮子一跳。
皇上领人来泰州的云家墓园迁坟,怎么会不跟爹打一声招呼?爹怎么可能不知道!
虽说皇命大过天,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可一个男人,能做到这样没有血‘性’,倒也是绝了!
一想到爹得了皇帝的意思,忙不迭答应下来,翻出自己妻子的尸骨奉给别的男子,只怕还帮着诸多隐瞒,云菀沁就觉得恶心阵阵,强行定住心绪,凝住男子,故意:“皇上可以说我爹与娘感情不睦,但我娘到底还是云家的正室夫人,也为我爹生过一双儿‘女’,可皇上与我娘,又算什么?不过是‘露’水一般来去匆匆的情分罢了,再深刻,朝阳一升,就没了痕迹。”
宁熙帝脸上神‘色’一闪,‘唇’角一‘抽’,宛如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云菀沁看在眼里,一顿,扬起脸颊,又继续:“既是如此,我娘又怎么够格与皇上合‘穴’而葬,‘阴’间相守?宫中那么多为皇上生儿育‘女’的如‘花’美眷,都得不到这种荣誉!一个外臣的妻眷,不过是婚前与皇上相识一场,再得皇上的心,怎么能享受这种荣宠?”
“够了!你又怎么知道你娘没这个资格!”‘女’子的话,干扰了宁熙帝的情绪,终是忍不住低低一斥。
“皇上——”姚福寿一惊。
宁熙帝却是摆摆手:“若今日不跟她说个清楚,只怕她就算一头撞死在她娘坟头,也会阻拦朕。”
姚福寿垂下头,再不阻拦。
云菀沁屏息,心跳得从没像此刻这样极速。
“朕以为你娘嫁人后,日子久了,朕就不会再想,就能收了心,”宁熙帝语气添了几许悲凉,“可朕发现,有些难。”
有些难,三个字说得平静,却让云菀沁忍不住收了几分对眼前男子随意动娘墓‘穴’的怨怒。
他脸‘色’苍白,牵起心结,咳了几声,方才看她一眼,继续:“……你出生之后,一日,朕微服去相国寺,看着大雄宝殿,想起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多留了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竟叫朕遇见她与府上下人来拜佛,同行的,还有你爹。重见她的第一眼,朕欣喜若狂,才发现从头到尾,从没能放下她,‘激’动得手足无措,最后……”说到这里,脸‘色’微酡,憔悴的脸一瞬沾了神采,又是咳了几声。
姚光耀叹了口气,接了皇上的话:“皇上顾不得万金之躯,躲在大殿‘门’后,瞧瞧窥视许夫人,只等云大人夫‘妇’离开,才舍得离开。多日后,皇上念念不忘,想要再去相国寺碰一碰,没想到,老天爷怜悯皇上的一片痴心,再次在寺庙中碰见许夫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许夫人近日心口嘈杂,云大人有心,特意叫人每天将许夫人送到相国寺,早晚念清心咒静心。”
那段日子,爹娘的关系因为白氏,正淡,爹对娘,有那么体贴细腻吗?
还刚好是送去皇上经常去的相国寺?
云菀沁脑子里的想法逐渐浮起来……那次皇上寺中偷看娘亲,想必让爹发觉了,事后一定是打听过娘亲与皇上婚前的事情。
依一般男人的‘性’子,该是从此避闪不及,再不会让妻子与那人有机会见面。
可依爹的‘性’子,只怕是觉得天上掉了馅饼,喜不自禁!自家妻房,竟与天下最大的那个人有过‘交’往,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个极好的晋升机会!
将妻子双手主动奉上去?不行!他猜不透皇上到底怎么想,对妻子的情分有多深……
贸贸然的话,只怕惹了皇上恼怒,造成反效果!
以消灾积福的理由,爹将娘亲每天送到相国寺诵经清修,就是为了等皇上再次上‘门’!
云菀沁只觉身子发冷,这是将娘当做‘诱’饵一般,来钓他的功名和富贵——
只听肩舆内的男子声音一敛:“那一段日子,是朕最愉快的光景,朕日日去寺庙找青瑶。她发现后,开始惊慌,避忌,甚至要回去,只怕是因为朕的身份,又不愿意大肆喧嚷,最终按捺下来,却从来不理睬朕。就算这样,朕已经满足,每次便站在禅房外的篱笆院外。隔着一道墙,以礼相待,也是好的,总比朕再也看不见她要好得多。青瑶与你虽长得相似,但‘性’子截然不同,她羞耻心太重,太顾忌颜面,宁可将自己憋屈死,也不会做出‘乱’礼法、违闺范的事,朕也不愿意‘逼’她做些丧仪败德的事……直至那日,”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道:“……那日,朕跟往常一样,‘私’下去了禅房,却听不见她诵经声,才发现她晕在禅房,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朕忍不住,将她搀进了里室。朕没料到她……竟会主动回应朕,朕只当她心中早就只有她的丈夫和‘女’儿……朕一时控制不了自己……”
“够了。”云菀沁咬‘唇’,再听不下去。
这样说来,娘婚后,因为爹的暗中安排,跟皇上见过几次面,可都是冷脸相待,从不给皇上机会,可为什么那次会大失常‘性’,还会主动——
娘无端端昏倒……家奴全都不在……又迎合皇上——
全是人为的安排!
难道这不是被下了‘药’吗?
是爹,只怕又是爹!
云菀沁双目通红:“趁人之危,皇上当真是明君。”
宁熙帝既然与她摊牌,也不在乎被她鄙夷,反撑着身子,心气一勃:“朕与青瑶认识在前,她本该就是朕的!云玄昶早一步得了她,朕能不杀他,已经算宽宏大度!朕得了她,并不悔,唯一后悔的是,之前太守礼法,‘浪’费了许多光‘阴’!”见她脸‘色’苍白,又虚弱一笑:“不过你放心,只有那一次,那天之后,青瑶再没去过相国寺,也从没有再出过家‘门’,再没有给朕一丝机会见她,直到——你弟弟出生,朕才实在忍不住,暗中去云府看望过。”
姚福寿只怕秦王妃记恨皇帝,道:“王妃,皇上对许夫人,确实是真心啊,这么些年,宫中栽种梅林,只因许夫人好梅,宫里得宠‘女’子,尽是与许夫人有相似之处。皇上从年轻到这会儿,一向有些肺疾,每到冬季便得犯,根本吹不了冷风,那年冬夜去‘私’探产后的许夫人,正是发作,皇上却顾不得严寒,抱病探视,回来后大病一场。”
云菀沁事到此刻,反倒平静了,‘唇’角浮了冷笑:“皇上亲自去探视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怕什么严寒呢?”
姚福寿喉咙一动。
宁熙帝看着她,道:“你现在既然知道了,就该明白,朕与你娘,绝非萍水相逢的‘露’水姻缘。她尸骨迁葬献陵,绝对是受得起的。生前,朕给不了她名分,‘阴’间,朕一定要与她共享后代香火。朕告诉你,只是不想在青瑶面前哄骗你,如今你也该心安了,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今儿迁葬一事,不会中断。”
“我爹可知道锦重的事?”她双手蜷紧。
宁熙帝道:“她得知有孕后,将胎儿往后报迟了两个月,后来又寻密医,吃了延产‘药’。算月份,所有人都只当是云家的儿子,朕也不例外,若不是暗中将为你娘安胎的密医找来询问,根本不知道那孩子竟是朕的骨‘肉’。其实只要她愿意,说一句话,朕无论如何也会想法子,将她们母子接进宫,可你娘太顾惜颜面,朕‘私’探她时,她更拼死劝谏,求朕为她保留一点尊严,不要揭‘露’锦重身世,承诺永不见锦重,让锦重平平凡凡做个臣家的普通子弟……朕依了她,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锦重一面,可现在不行了,朕——”身子渐败,大行之日,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他必须要安排好锦重的事。
“她不是顾惜颜面,她是恨,”云菀沁望着他,“服食延产‘药’对胎儿和大人都有可能致命的损伤,她根本就不在意这胎儿,若不能瞒住胎儿的真实身份,她宁可胎死腹中!这样,皇上还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娘愿意与您一块儿合葬吗?”
娘最后几年,心病难医,郁郁寡欢而终,到了这一刻,终算有了解释。
被丈夫灌‘药’,设计,送上上司的‘床’榻,供人玩‘弄’,还为别人生了孩子,从小养在闺阁里,没经过风‘浪’的弱质‘女’子,不啻是‘精’神上的打击。
就算婚前娘与皇上有过两情相悦,可是婚后,依娘的‘性’子,必定从一而终,已经将自己当成云家儿媳,再无外心,因丈夫取悦上级,被构陷污了身子,还生下一个随时提醒自己有失‘妇’道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精’神负担?又担忧锦重身世败‘露’,母子两人都名声尽丧——长期以往,拖垮了身体。
便是后来那几年,对白氏没什么正室威严,任由白氏独霸后院,只怕也是因为娘心中羞惭,底气不足吧……
宁熙帝脸‘色’微微一变,却再不犹豫:“朕该说的,都已经同你说了!便是你娘恨朕,朕也不管了!待朕下去,再好好与她解释道歉!来人啊!”
姚福寿明白皇帝的意思,朗声叫一声:“来人,下绳,吊棺!”
云菀沁还未反应过来,姚福寿怕她又要阻拦,已经示意两个小太监将她一架,扯到了旁边,捂住口脸。
她眼睁睁看着一套厚实的楠木棺椁被粗绳吊起来,缓缓平移,到旁边的面放下。
有工匠上前,拿起工具,撬松首尾,然后将套棺打开,又将棺材盖子朝旁边移动。
开棺之后,几个工匠将脑袋探进棺材,瞥了一眼,却统统一惊:“姚公公,您过来瞧瞧!”
姚福寿听出异状,三两步过去,看了棺材里面,也是一震。
云菀沁瞪大眼,暂停住挣扎,望了过去。
“怎么了!”宁熙帝心头猛动,顾不得搀扶,双臂一开,撑起干瘦如柴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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