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千里迢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个人都怕孤独和寂寞,可是人都会孤独和寂寞。(
嫡谋)我也一样,心里空闲时就会感到很孤独很寂寞。在哨卡,我时常想念晓玲,可心里一直都很矛盾。我是即盼着她的来信,又希望她已经重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明知自己无法给她幸福,又怕她嫁给了别人。在感情上,我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在喜马拉雅山的哨卡让人无比的寂寞,因为这里离居民区很远,战友们上了山,到了哨卡就见不到女人了。连队里是青一色的军营男子汉,白天望冰山,晚上数星星。每个人在寂寞的时候就想想自己远方牵挂的姑娘,唱唱歌,会抽烟的抽抽烟,烟也是从城里让送军需的同志买来的,很珍贵,得省着抽。
一天晚上,月光明亮,把哨卡照耀成一片蔚蓝色,仿佛就像那美丽的多瑙河畔。我到营房后的训练场走走,突然听见有人讲话的声音。
“班长,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但我爱过一个人,现在还……”
“那你说说爱情是啥滋味,女人是啥滋味?”
“你说啥呀?我连女人都没碰过,怎么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啊!”
“你刚才不是说你爱过一个人?”
“我是爱过,可我当时没有勇气向她表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
一路飞仙)”
“你当兵都五年了,她早就嫁人了吧?”
“听说还没嫁人,我下个月就退伍了,我一回家就去找她。”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班班长李龙和战士小王。
“排长!”他们看见我过来,两人同时站起来喊我。
我问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睡不着?”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报告排长,我们没干什么。”
我看看表,快十点了。跟他们说道:“马上熄灯了,快回宿舍休息去。”
“是!”他们转身回了营房。
一个星期后,一班班长李龙带领全班战士巡逻走过冰山时,一块巨大的冰块从山顶上滑下来,李龙为了推开走在后面的战士小王,自己却被冰块撞下了两百多米的山脚当场牺牲了。
“班长……”
战友们再也没有喊醒了他。
李龙班长的牺牲,给我们全连官兵带来巨大的悲痛。(
末世之黑暗召唤师)连长立即向团里报告,团领导和军分区首长一刻都没有耽误就赶到我们哨卡处理善事。我们在营房为烈士搭了灵棚,战友们没日没夜地守护着烈士。部队领导及时派人前往甘肃接李龙的父母到哨卡,几天后李龙的母亲到达哨卡时,见她身体消瘦,头发花白,谁也不会相信这位母亲才四十六岁,她的眼睛早已哭肿了。我们打开棺材盖子,让母亲见儿子最后一眼。见到儿子戴着军帽,穿着军装,身上盖着一面鲜红的党旗,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面,仿佛在沉睡之中。“龙儿,妈来看你来了!”说着,挣脱了扶她的两名女战士,冲过去,抱着棺材敲打,摇儿子的遗体。战友们怎么拉都拉不起来,母亲撕心裂肺地呼唤儿子,令在场的许多战友都流了泪。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走了,永远的走了,此时此刻有谁能感受得到这位母亲的心?是裂、是碎、还是早已融化而尽。
李龙牺牲后,我们才知道李龙家在甘肃一个偏僻的山区,那里交通不便,通电还没有几年。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李龙初中毕业就打工了,后来当了兵,他不抽烟不喝酒,每月都寄钱回家,供妹妹上大学。他家里困难的情况从来没有向部队领导说过,他最大的愿望是退伍回家后挣钱盖幢房子,好让父母不再住潮湿的窑洞。在连领导的倡议下,我们全连官兵给李龙的家属捐了款,部队也按规定给了烈士家属一定的抚恤金,可我们的一个好战友、母亲的一个好儿子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二十四岁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喜马拉雅山上。(
天骄无双)
一年后,指导员李杰转业了,上级任命我代理指导员之职,过了两个月,正式下了文,并晋升我为上尉军衔。不久,连长张伟调到团部教导大队任副队长,连长由郭剑平接任。当任指导员后,我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很多。来到西藏,一晃就是三年多,都快四年没回家了,母亲好几次打电话叫我请探亲假回趟家。“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很理解母盼儿归的心情,可连队的工作实在是丢不开。最让我担心的是晓玲说她要来西藏我这里,山上的自然条件如此恶劣,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呢?我打电话劝她不要来了,可还不到半个月她就来到了我们的哨卡。
那天下午,一辆军用越野车向我们的哨卡驶来。我以为是团首长到我们连队视察来了,赶忙到营房门口迎接。越野车从我面前停下来,团里的刘参谋从车上下来,我跟他敬了礼后,他回了礼,跟我握手并说:“志成同志,你看谁来了?”
我感到奇怪。“谁呀?刘参谋。”
“志成!”
我听到了句很熟的喊声,一个女孩从车里出来,长长的头发,身穿一件黑色的风衣,清纯的面孔和过去一样,只是瘦弱的身体显得几分憔悴。这不是晓玲吗?我没看错吧,她怎么来我们哨卡了?此时此刻,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做梦?
“晓玲,真的是你?”我跑过去,情不自禁地抱着她。(
灵域)“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我不是说要来你这里吗?”
“可……”我说不出话来了,紧紧地和她抱在一起。
郭连长先把刘参谋和司机同志接回营房,后来刘参谋说晓玲到西藏已近一个星期了,由于高原反应严重,在军分区医院住了三天,团长和政委得知她千里迢迢来找我,便命令刘参谋提前把待送的文件和军用物资送来我们连队,顺便把晓玲送到我们哨卡。
晓玲和我四年多没见面,她突然出现在喜马拉雅山哨卡,让我惊喜万分。我们不知说了多少话,直到开晚饭时,我起身跟她说:“该开饭了,你在这等我,我到食堂看看。”
“志成,你们这里的厕所在哪儿?”她有点羞怯地问我。
“唉!我真是的,也没……那边,你跟我来。”我一高兴,把这事也给忘了,我带她到厕所门口,跟她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人。”
“志成,你们这儿没女厕所?”她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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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的,我们这里没有女厕所,因为平时没有女同志来我们这里。”我进去看看,等里面的同志出来再让她进去,然后就在门口守着等她。
晓玲的到来,为我们这个喜马拉雅山哨卡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只我,全连官兵都非常高兴,兴奋不已,因为在这里是见不到女性的。在哨卡,晓玲成了国宝,郭连长叫我好好陪陪她。还开玩笑地跟我说,晓玲在哨卡这几天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要陪好晓玲,这是一项政治任务。
第二天早晨,阳光灿烂,蓝天白云,映射在冰山上,闪着无数道霞光,整个喜马拉雅山仿佛比以前更鲜、更艳、更美。我带着晓玲到我们营房外的山上走走,把军用望远镜递给她,让她好好欣赏喜马拉雅山。
“晓玲,你看!那边是尼泊尔,那边就是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
“我看,我看。”
她拿着望远镜到处看了看说:“志成你看,那边山上好像有座坟墓。”
我告诉晓玲说,那是我们的战友李龙烈士的墓,我们把他安葬在这山坡上,好让他能遥望家乡,遥望祖国的繁荣昌盛,遥望远方心爱的姑娘。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那就是青藏高原……’志成,我现在终于看到了青藏高原,看到了喜马拉雅山,还有你们的哨卡。”
晓玲在哨卡那几天,我感觉自己是喜马拉雅山最幸福的军人,因为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个军嫂来哨卡探过亲。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逢就注定着别离,谁也无法让时间停留幸福的那一刻,相聚的幸福时光总是短暂的。到哨卡的第三天上午,晓玲靠在我怀里,双手抱着我,祈求似的跟我说:“志成,我们结婚吧?你现在是连级干部,有条件转业了。我们结婚后,你就转业,以后我们在一起工作,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听了她突然这么一说,我一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对她说:“晓玲,我不能转业,我舍不得脱下军装,那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那我呢,我在你心目中又是什么?”她说着放开了双手,坐回床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晓玲,我真的不能转业。”
这时她哭了起来。“难道你只爱你的军装,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我抓起她的双手说:“不是的,晓玲,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她说着把我的手甩开,扑在被子上哭个不停。
“晓玲,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伤成这样,当兵是我的理想,也是我家两代人的愿望,我不能放弃。”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这是自找苦吃,我只恨我自己。”
那天中午,晓玲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坐在营房门口那块石头上发呆,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回来吃饭。通信员小杨去劝她,跟她说:“晓玲姐,快来吃饭吧,在这喜马拉雅山上,不吃饭,我们的身体怎么能战胜这恶劣的气候?您别怪我们指导员。”
“我怎么会怪他呢?”
“姐,我们指导员是个好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指导员总是为别人着想,去年,我哥从家里打电话来说母亲病了需要做手术,可家里筹不够钱,我正为这事焦急,过了两个星期,我哥又来电话说已收到我汇回去的三千快钱,母亲已经成功地做了手术。我感到很奇怪呢,自己明明没汇钱回去,后来才知道是指导员汇去的。”
到了晚上,晓玲跟我说明天天亮后她就要回去了,我想留她多住几日,可怎么也留不住她。郭连长叫我实在留不住的话就送她到拉萨,正好连里也要送几份材料到军区政治部。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晓玲就收好了她的行李,我送她去拉萨,一路上,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总有种说不出的负罪感,她千里迢迢来喜马拉雅山,我却让她如此伤心。我真的是铁石心肠吗?可我又能给她承诺什么呢!
我们到拉萨机场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音响里传来了那首歌: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晓玲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志成,你多保重!”此时,她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你也保重,再见!”万语千言,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什么。
她松开了我的手,往安检通道走了几步,她的包都被送过去安检了。“志成!”她喊了一声,又跑了过来抱着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
飞机起飞了,飞上了天空,我望着蓝天,直到晓玲乘坐的飞机在我的视线里慢慢的变成了一个小点,直到全无。
“白云千载空悠悠”,许久,我才缓过神来,她真的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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