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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青春 Chapter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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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就此散场,天真由此落幕。(拒嫁前夫:娇美毒妻不好惹

    我们等待下一场开幕。”

    迅猛而残酷的高考在一阵听来从未如此悠扬清脆的打铃声中结束。叶珂把旧书一摞摞地叠起,堆积成一座座陡峭而又摇摇欲坠的悬崖——她刚完成了从这个悬崖跳下来的任务。这个过程,整整历时三年。

    现在,她准备让妈妈拿它们当废纸卖掉。以这种平静而又决绝的方式告别她平淡无奇的中学时代,再适合不过了。

    自己短短的十八年人生里,她就像个是被伟大的祖国从一条统一制度下的文化教育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商品一样,生产,加工,然后不断地再加工,在进行包装出货之前,叶珂都觉得自己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价值”。

    这种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在哪?

    是所有她这个年龄段的人都对此毫无概念,还是迷失其中的只有她一人?

    付费服刑般的十二年教育后即将到来的大学时光,应该会是个寻找答案的绝佳时机。

    这时候的青少年们,正处于人生中最青春最洒脱最肆无忌惮的一个阶段。无论你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度过这几年的时间——积极进取、埋头努力、或是无所事事、虚度光阴,都注定将使你在往后的岁月里不时无比怀念它。

    跟所有即将升上大一的高三毕业生一样,叶珂“畅想”了、或说是“幻想”了、甚至可以说是像个重度妄想症病人一样地“妄想”了自己即将到来的五彩缤纷的大学生活:如何发挥自己在高三时的学习冲劲朝奖学金奔去、如何在飞奔在领奖学金的路上顺带谈一场迟到的早恋、如何在闲暇的时间如何如何……

    ——然而,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这些梦想,会在将来被残酷的现实折磨成什么样子。

    在往后的日子里,那被现实打碎的梦想的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碎片,就像顽固残留在她心脏里的玻璃渣子一样,时刻刺痛着她的内心——捡不起来,却也扫不走。

    长达三个月的暑假在来临之前,还是很让像刚刚“刑满释放”的高中毕业生们垂涎欲滴疯狂向往的。可叶珂的暑假,可以用很多个二字词语概括得淋漓尽致:失望,乏味,无聊,苦闷,等等。

    总之,依旧如同她过往的十八年人生一样,百般聊赖。

    终于,在开学前夕,由于她考上的大学对新生的政策有所变动——新生一律网上自行选择宿舍,她单色的生活自此开始有了不同的色彩。

    因为就目前而言,她还觉得自己的家境还算过得去,也因为和好友梁舞艺成绩相当,她们商量着报了她们心中向往的那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室友。

    可还差两个人。

    于是她们开始了犹如盲人摸象的寻找。

    很快,她们在数以万计的新生人群中找到了双方习惯条件都互相符合的两个女生。一个叫苏禾,另一个叫林槿颜。大家都聊得很投机。直觉上,林槿颜是个很亲切又善于与人相处的女生。而苏禾,却表现得有点沉默。

    但由于认识不久,四个女生大多只是聊些宿舍、学校之类的事宜。最后,相约报到那天在宿舍见就好像没什么可聊的了。

    而让叶珂感到比较意外的收获是,她遇到了郭云天这个人。

    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冰块,在炎热难耐的夏日里给人带来了一丝的清凉和趣味,消磨了这漫长假期里的一部分时间。可冰块不可避免的会迅速地变成水,继而又慢慢地升华成水蒸气不见。彻底消失得毫无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而曾经捧着它的手心里,只剩下那不知是温存还是幻觉造成的恍惚。

    对叶珂来说,郭云天就是像夏日里的冰块一样的存在。

    他和叶珂同校的大一新生。那天,她正要下线,碰巧看见他在群里突兀地来了句“干嘛”,却没人知道他干嘛说这句“干嘛”。最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次是因为郭云天以为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了,所以才勉为其难上来冒了个泡。否则,他几乎是不在群里说话的。原因是嫌群里太过于嘈杂。

    而当时,他只是看见有人在群里感叹了一句:

    “天!!!”

    虽然她也真的觉得当时那个人实在是应该不辞劳苦地在“天”后面加个“啊”字。但她仍以此为笑料,笑了他好长时间……

    ——直到她在开学后不久,回想起他们之间这段不曾见过一面却天天聊天的日子,都觉得那像是上辈子做的一个梦。一个虚幻易碎的梦。(都市重生之独宠千年妻

    而这个梦发生的最重要的原因,也许仅仅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处于假期中最无聊的一段日子而已。

    郭云天说过,自己是个强势的人。虽然叶珂当时并不太能确切无误地理解“强势”这个词的含义。

    那是一次偶然的提起。她来例假了,身体一如往常地不适,像条半死不活的毛毛虫一样虚弱地蜷缩在电脑前的靠背椅上,例行公事地开电脑上网。他见她上了线,却迟迟没有找他说话。于是,他先找她了:

    “怎么了?不舒服?”

    “嗯。”

    他总能神奇地预料出她的现状。比如他问她“在干什么”,她答“收拾行李呢”,他就会告诫她说“小心,别再弄伤自己了。”

    事实上,在不到五分钟前,她的手指上刚多了个ok绷。

    “哪里不舒服?”

    “小天,这个不需多说,你会猜到的。”

    她喜欢私底下叫他“小天”,他经过短暂地无用抗议之后,也终于接受了这个称呼。但仅限私底下。

    “哦。”他很快地就明白了。随即又加上一句:“我前女友也有这个烦恼。”

    “哦。”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双方都太强势了。”

    望着泛着白光的电脑屏幕,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顺手回了句:“我没问你这个吧?”

    他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我以为你会问。”

    他错了。她自认为是个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女生。

    那天下午,梁舞艺来到叶珂家。她们俩一起躺在凉席上。叶珂抱着泰迪熊公仔,向正在抱自己破旧的笔记本上网的舞艺发问:“舞艺,你能解释下什么叫‘强势’吗?”

    “问这个干嘛?就我的知识水平所理解的,你跟它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还有,叶子你什么时候能换个电脑啊?这电脑比我那台要重两倍不说,居然动得比爬都慢!你真打算扛着它去上那所传说中blingbling的大学啊?”

    “梁舞艺!”叶珂抓起一个抱枕毫不留情地扔了过去,正好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她不是不想换电脑,而是认识到了这完全是自己的错而已——是她把自己的家境想得太过宽裕了。事实上,在交完了学费和预存了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后,叶珂恍然觉得自己家成了“暴穷户”。总之,她家现在算是处于“饿不着,却也撑不起”的贫困边缘状态。

    但叶珂压根就不想让任何人清楚地了解她家的经济状况。这与他人无关。

    “哪儿这么多的废话,我只问你什么叫‘强势’!”

    舞艺水灵灵的双眼依旧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懒得回,“叫我‘舞艺’就好,不必连名带姓地叫。”

    “现在我一喊你的名,我就总感觉我是在喊别人。”叶珂翻了个白眼说。

    “可我很喜欢啊!很自豪!难道你不觉得吗?武艺是真的好讨人爱好萌啊……”

    叶珂赶忙转开有关武艺的话题,“欸对了,你有没跟苏禾聊过天?”

    “呜呜……”通常在自己high到不行的时候,舞艺就会开始她忘我深情的怪喊怪叫。“我以前好喜欢jj(林俊杰)的。现在武艺真是越看越萌啊!爱死我了!jj啊,我要把我大部分的爱给武艺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叶珂挫败到差点用泰迪熊公仔直接捂死自己……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舞艺在看武艺的最新视频。只要武艺一旦有什么新动态,作为“超级午饭”的她就不可能不知道。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叶珂才敢对她“动粗”。因为原本就长得人畜无害的她,平常就像个天真无辜的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叶珂总是会不自觉地怀疑她在诞生的时候,大脑里是否被上帝不辞劳苦地输入了一整套的《十万个为什么》。更搞不清楚当时舞艺在做心理测验时,到底是怎样测出个“三十四岁的心理年龄”的答案来。因为在叶珂看来,她常常只有十二三岁——无论是心智,还是身高。

    算了,问舞艺如此难懂的词语,的确是自己的错。叶珂想。

    正所谓“外事问谷歌,内事问百度,房事问天涯”。(炮灰之砍号重修)叶珂相信百度会告诉她的——

    “强势:处于一种非常具有自信和能力的自我,但不等同于自私。有领导能力,小霸道。也形容性格:自我意识很强烈,比较自主。眼里容不得沙子。”

    现在叶珂知道了,自己和郭云天是完全相反的人。

    但郭云天曾经说过,他觉得他们的气场很合。

    原来,彼时,他们都曾认为对方是与自己互补的那个人。

    叶珂这个人,你要不挑起些什么源头,她是不会去想那么多的。但一旦挑起了她的好奇心,那可是她自己都难以预料会发展到的地步。

    这次也是一样——既然郭云天觉得叶珂当时会问那个问题,那么她就想搞清楚他凭什么觉得她会问。

    自那次起,跟郭云天聊天时叶珂就总会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和趣味。但她心里仍然很清楚地记得,他说过他们只是兄弟般的关系。尽管,他并不在意让她帮他俩买了情侣款的饰物。相反地,他还很乐意。他的意思是,有谁会怀疑戴着情侣饰物的兄弟是情侣。

    于是,叶珂更加嘲讽自己的可笑之处——看来只有自己在想入非非。

    男女之间竟然能有纯友谊的存在?

    也许,是自己被压抑得太久了。

    开学报到的前一天,叶珂收到了他的信息:

    “我提前到学校了。我没告诉我女朋友我会提前去学校,就是为了不让她送我。为了我不想看见她在我面前哭。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怔怔地望着信息,头脑刹那间一阵空白。在思绪暂停了5秒后,她果断地按下了“回复”键:

    “没。”

    接着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珂都很少在线。

    那件情侣饰物她自然是没有再戴了。

    舞艺那个孩子,还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什么。

    或许,是因为最近武艺正走红。

    又或许,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发现的。

    开学报到的那天,天气异常晴朗。太阳的天上肆意地叫嚣着,毒辣辣地照射在叶珂和舞艺、以及路上零星可数的几个人身上。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想,这是否预示这就是她们新生活的开始、暗喻着她们的前途“阳光明媚金灿灿”?

    “哎呀……晒死了!闷死了!早上还有些凉风拂面呢,怎么现在就又热又闷!这城市的天气好古怪!还有……”舞艺拖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还有大包小包一共5个袋子,艰难地前行着。那双不时盯着叶珂看的双眼中,流露出一阵阵可怕的仇视。“你……叶珂!我到底是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奥迪不坐,非要跟你坐什么迎新专车来的啊?而且这么长这么大的豪华空调大巴上竟然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可怜巴巴的带着一大堆行李傻得一塌糊涂坐在上面……呜呜……我后悔死了!”

    “我是为了那份传说中的‘**报到神秘礼物’,才决定不要我姑丈和我妈送我来的。至于你……”叶珂无辜地耸了耸肩。

    “我是为了你!”舞艺愤慨地埋怨着。“呜呜……以后我再也不吃这亏了……死叶子!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还好说,你不也对那份‘神秘礼物’抱有期待。”

    “……”

    叶珂早就知道梁舞艺和自己一样,都万分好奇和期待建筑如此奢华设施如此前卫的大学,会送出些怎样神秘的礼物。

    就舞艺而言,这份神秘礼物最好是武艺或林俊杰的最新个人专辑——还必须是带着亲笔签名的那种。

    叶珂自己则最希望学校能送些实质性的优惠。比如,“免一个月水电费”“几张食堂餐券”,等等。

    “刚才在车上舒服得都睡着了所以忘了问你:你怎么搞得跟搬家一样?”叶珂轻皱着眉,瞟了眼舞艺的行当。照叶珂看来,只有自己才会是这种恨不得把房间都整个转移过来的麻烦人。而舞艺的爸爸妈妈则应该是那种只会让她带证件等必需品和银行卡来的有钱人。难道……

    “哎!”只见舞艺十分无奈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声。“我还是没办法放弃我那些可爱的小摆设啊还有武艺的周边啊……”

    果然。(邪御天娇

    “对了。”叶珂突然诡异地盯着她瞧。

    “啊?”舞艺不明所以,整个上身不自觉地往后缩。“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之前说过那个……在校新生群里认识的那个男生,叫……叫苏什么来着?”叶珂佯装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苏航!”舞艺在这个人的名字问题上再次声色俱厉地纠正了叶珂的失误。“怎么每次你都记不住他的名字呢?”

    那个叫苏航的是舞艺在新生群里认识的国际商学部的男生。他俩具体经过叶珂不清楚,但……由于自己之前有过“误会”的经历,叶珂担心她会受到一点点伤害。毕竟作为她好几年同学和好朋友的叶珂看得出来,在舞艺心里,这个男生的地位不比武艺低多少。

    虽然,对于这个问题,叶珂自己一直都在惊讶与怀疑中纠结。

    “你见过他没?”

    “视频过了。”

    “你们……今天没约见面?”

    “今天……”不知道是否因为日晒过于猛烈,舞艺俏皮的脸蛋上泛了红。“今天谁不忙嘛!”

    “呃……你们,还有像往常一样联系吧?”

    “干嘛?”舞艺终于对叶珂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发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干嘛突然说起他?”

    “没。算了。”

    正当她俩累死累活移动的同时,一辆辆车也在她们身旁缓慢移动。

    不知道是不是被毒辣辣的太阳晒昏了,她俩现在才看见——身旁经过的一辆辆车,竟然都是些素未谋面的豪华私家车!其中更不乏加长版定制款。车头和车尾上一个个陌生的标志在叶珂眼里看来真心眼花缭乱——在叶珂原来的生活里,她所认识以及见过的汽车品牌绝对能用十只手指数的过来。

    当惊异地看见接二连三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五花八门的豪华车时,舞艺那孩子就像越了狱的苹果手机出现问题一样,彻底进入白苹果状态了,自然也没了半点底气再继续刚才的抱怨——因为她家那台奥迪a4在这儿里来,就相当于coach混在hermes、prada、lv、dior、el这类专卖场里滥竽充数一样,基本没什么好说的。

    外界关于这所大学的种种传言,比如“隐秘的贵族大学”“富二代的聚集地”“钞票的焚化炉”,等等,她俩都早有耳闻,也确实为此做过一些必要性的思想准备。可是……

    却没想到竟然可以一开始就表现得这么彻底!

    叶珂和梁舞艺这两人,则像是在万里无云的晴天里,被突如其来的霹雳猛烈地轰了一下天灵盖,当下就被定格在了那条被毒辣的阳光烘烤得热气腾腾的人行道上,一种沿原路返回报名读高四来年填志愿宁愿被掐死都不再填这里的强烈冲动自心底油然而生。

    等稍微缓过神来后,再仔细看看坐在车里缓慢移动的人们的神情——嗯……叶珂没解读错误的话,那应该可以写作“蔑视”两个字。

    跟他们相比起来,叶珂和梁舞艺简直就像是徒步从喜马拉雅山过来的“大山里的孩子”。或许,他们还认为,在她俩身上应该还搜得出像“马本儿”或“驴本儿”的稀奇玩意儿。

    当时她们呆愣在路边窘迫至极的丢人模样,叶珂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并且她坚信这一定会深刻地印在她的脑子里,想抹都抹不去——就像两只留在泥水潭里挣扎的卑微的丑小鸭,眼巴巴地看着一群高傲的白天鹅朝蓝天碧海飞去。

    她们却只配把头插进深不见底浑浊不清的泥水里。

    几经波折,叶珂和梁舞艺终于挪到了宿舍兰苑楼下。迎接她们的,只有工作人员、新生以及家长们诧异的眼神。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有新生自己扛着拖着行李来报到。

    “也许,我们只是开始的两个。”

    ——她们俩当时是这么想的。

    “也许,他们只是唯一的两个。”

    ——他们当时却是这么想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自主报到的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生豪爽傲气的声音。那女生高高瘦瘦,看起来净身高至少都有168公分,再加上脚底下那双少说也有12公分的细跟高跟鞋,硬是把她的高度垫到了一米八(“我第一次瞬间觉得自己甚至不足一米四!”——这是舞艺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悄悄告诉叶珂的她的真实感受)。(都市超级兵王)化着精致的淡妆,形状完美的嘴唇水嘟嘟粉嫩嫩的,一头及腰大波浪浅金棕色长发充满时尚女人气息,身上还飘着dior花漾甜心淡香水甜蜜醉人的香味——这种甜美的味道与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太相符。

    就像是自己以前小时候趴在进口玩具店的橱窗外半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橱窗里贩售的全球限量版芭比娃娃——在叶珂看来,眼前这个女生就是其中一个被上帝之手无限放大而成的真人版。

    叶珂和舞艺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她们两人在人家面前又一次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最高境界的“相形见绌”。

    但听她刚才说的话,她俩又向对方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没错,她俩都不认识她。

    只见miss芭比漫不经心地瞄了她们俩一眼,就径直向其中一个身穿黑色套装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去。比手指还细的鞋跟在明亮光滑的地板上敲击出一声一声清脆的单音,一下一下地打击着此时四周弥漫着的沉默。

    经过她们身边时,叶珂明显感觉到她带起的一小阵带着香气的清凉的甜甜的风。

    “礼物呢?”她涂抹着枚红色指甲油的纤手一伸,略带讽刺地向那个工作人员发问。接着又再一次申明:“我是自己来的。”

    那个工作人员听罢,似乎觉得有着这种气势的人必定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略皱眉头,朝miss芭比的身后望去。

    顺着工作人员的视线,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朝那个方向望去——原来,这个女生身后还有两个穿着另外一种蓝色制服的中年妇女。

    miss芭比也顺着工作人员的视线向自己身后瞟了一眼,气定神闲一字一句地反问:“她们看上去像是陪我报到的吗?”

    大家这才赫然发现那两个中年妇女的蓝色制服上清清楚楚地印着白色的四个大字——“xx家政”。

    居然有带保姆来的!

    最终,叶珂和梁舞艺还有miss芭比,都各自获得了一份用信封装好的神秘礼物。

    果真是学校学生餐厅的餐券。但不是预想中的几张,而是一叠。

    “总比是文具的好。”叶珂这样想着。满意地笑笑,然后仔细地把餐券塞进了钱包里。

    尽管默默地忍受着一些人的无声鄙视和接连不断的白眼,在其他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叶珂和舞艺的行李还是被浩浩荡荡地搬到了新宿舍门口。到了门口,她们又遇见了那个刚刚在楼下以华丽丽的出场方式亮瞎了大家的钛合金狗眼的miss芭比。

    “你是……”叶珂疑惑地问。

    “你们俩也是这个宿舍的?”miss芭比看起来也很意外。

    “嗯。”

    “你们好啊!我就是林槿颜!”她开心地笑了出来。整个人的气场看上去与刚才在楼下的完全不一样。

    走近一看,叶珂才渐渐看清了这张略施粉黛的精致的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洁白整齐的牙齿。这看似平凡的一切组合在一起竟然让她看起来特别与众不同——不同于跟刚才那个在楼下冷冰冰硬邦邦咄咄逼人的芭比娃娃真人版,但令人感觉这应该才是她原来的样子。

    叶珂也笑了。能跟这么一个不做作的女生在一个宿舍,总算是来到这所大学后的第一个不幸中的大幸。“你好,我是叶珂,以后叫我叶子就好。她是梁舞艺!”

    走进宿舍——呃……或许,这已经不能算是个宿舍了,而是一个两居一室的小套间。两人住一个房间,有起居室,有带浴缸的**的卫生间和洗漱间。还有个不小的阳台。只是没有厨房。

    等叶珂她们三人迅速地参观完自己接下来四年的住所以后,还没来得及对这样一套超乎常理的内地大学学生宿舍感到惊叹,一股沉重的虚弱和焦虑感就早已先行一步涌上了叶珂和舞艺的心头——因为最大的问题是,除了床、书桌书架和衣柜以外,房间基本上是空的。也就是说,大部分家具都需要她们自己想办法。特别是那目测有叶珂家的大两倍的起居室。

    身旁的林槿颜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个对叶珂和舞艺而言无比残酷的事实,“等东西都放好了,我再带你们去宜家看看。”

    “啊?”叶珂率先从惊异和不断上升的无力感中苏醒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真的要自己花钱去买新的家具?”

    “放心啦,我买单!”林槿颜鬼灵精地朝叶珂眨了眨眼睛,说道。(帝尊

    “呃?”叶珂仍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望着她,发出另一个单音节。“uh,you’vegottobekidding.right”

    林槿颜只是很俏皮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要去买家具?”门边传来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不错啊,我也挺喜欢宜家。”

    “你是……”梁舞艺这孩子总算从迷茫中稍微清醒了一点。

    三人转身望向声音的主人: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肩直发,纯净而精致的脸庞,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温婉含蓄、优雅清丽,感觉穿上古装就会像极了从古书里走出来的那种古典美人。

    就差一人了,还能是谁?叶珂接话道:“苏禾?”

    听见有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女生笑得很温和很知性(……)。

    在打击震撼接二连三犹如从天而降来得太过于突然而造成的哑口无言和不知所措被错误解读成了默认和同意的情况下,叶珂和舞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坐上了开往宜家在本地市区里其中一间大卖场的出租车上。

    然而,当叶珂和舞艺在心底认定“需要自购家具”这一疯狂的举动实在是今天最大爆点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原来自己又错了。残酷的社会现实接踵而至,再一次把她们未经风吹雨打的弱小心灵打击践踏得体无完肤——因为最最最大的爆点往往都会被留在最后,以给人致命的打击。而这种打击还有个非常学术又颇具黑色幽默的名称,叫“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少位于郊区的大学能在校门口站三分钟不到就招得来一部出租车的,因为这种惊人的效率就算是在车流量巨大的市区内都很难办到。但偏偏让这所大学做到了——即便这所大学的车流量比市区少得多,且在校园里和附近晃悠的大都是些私人豪华车。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短语就是在这不到三分钟的短时间内,由槿颜亲身示范完美诠释给叶珂和舞艺看的——

    “最烦坐出租车了。只要一想到等会我坐的那个位子,曾经被一大堆鱼龙混杂来历不明的人坐过,还沾上了各种人的臭汗味和廉价的香水味就好讨厌!”

    “槿颜你有洁癖吗?”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讨厌坐出租车。虽然叶珂也不常坐,但原因却只有一个:贵!

    “没有啊!只是很讨厌用陌生人用过的东西而已。”槿颜翻了翻白眼,然后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的样子:“等会买完家具后我一定要司机把我的车开过来!”

    “呃?”虽然已有戏前准备、前戏打底,但听到这个的叶珂和舞艺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槿颜你都已经有自己的车啦?那就是说你已经有驾照咯?”

    “虽然不是有驾照才能有车啦……”

    “等等!”叶珂打断了她的话,“难道不是这样的顺序才正常吗?”

    “有车之后再有驾照这个顺序不正常吗?”槿颜瞪大了眼睛向身旁像是一直扮演着隐形者的苏禾反问,满眼尽是认真的疑惑。“苏禾,你怎么看?”

    苏禾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一本正经地回答:“综合我们各自情况下的理论上来说,两种都属于正常。只是角度问题而已。”

    叶珂和舞艺暗暗感叹了一句: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说的也是。总之,虽然驾照也才刚到手,但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开车了哦!还经常偷开我爸车库里的车出去玩啊哈哈!后来嘛,我爸为了不让我再糟蹋他的宝贝车子们,就给我买了辆甲壳虫。但还是不让我单独上路啊……而且自从高考前让他发现了后就连自己的车都没法开了。”

    “十五岁……甲壳虫……自己的车……”叶珂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半张着嘴,眼神呆滞,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以说你已经有自己的车了?”这段话的信息量和冲击力实在不小,舞艺不禁想再确认一遍。

    “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现在对原来那辆车的颜色有点儿腻了,碰巧甲壳虫周年纪念款又上市了,所以这辆车是最近刚换的。我可是甲壳虫多年来的忠实粉丝呢!哈哈!”似乎已经暂时把将要坐上自己讨厌的出租车的烦恼抛到了脑后,槿颜正津津有味地叙述着自己的驾驶史……说着说着话锋突然一转:“难道……你们俩成年了还没驾照?”

    叶珂和梁、舞艺顿时又被这新奇古怪的逻辑雷翻在原地,歪着头反问:

    “成年就一定要有驾照?”

    槿颜又将她充满疑问的脑袋转向了百科全书苏禾。而后者只是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淡淡地一字一句吐出了四个字:

    “角度问题。”

    宜家家居的大卖场里,一行风格迥异的四人在床上用品专区挑挑选选着。虽然除了叶珂和梁、舞艺两人先前就熟识以外,大家互相都还不怎么认识。并且由于生活环境的大不相同,各自看问题的角度和看法都很不一样。但奇怪的是,四个女生竟能一拍即合,而大家迥异的性格相处起来也竟都犹如天造地设般和谐互补。

    话说,经过刚才对起居室家具的一番选购,叶珂和舞艺又被彻底地吓到了,甚至久久惊魂未定。叶珂不禁再一次庆幸还好自己的心脏功能还算不错……

    事情是这样子的:

    “这个好像不错!”槿颜一副发现新大陆似的表情,舒舒服服地坐在了那张时尚的白色布面的贵妃椅上,感受着它的柔软与舒适。“我就特别喜欢这种躺椅。躺着做面膜一定很舒服!”

    “哇!是哦!”舞艺感叹道。

    “看起来好棒!”叶珂眼前一亮。可当她看到这件商品的标牌时,她才觉得这一亮差点没把自己给亮瞎了:

    “奇维贵妃椅¥1800.00”

    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苏禾虽然终于在这个时候说了句话。但这句话却让呆站在旁懵了的叶珂和舞艺更是感到有点心律不齐。“那就这个吧。”

    “啊?”叶珂惊讶地出声。她知道虽然这样的行为在这种卖场看来会很丢脸,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怪异的叫声。

    舞艺不愧是比叶珂更有家底的人,但她却并没显得比叶珂镇定到哪儿去:“呃……苏禾,你……是说真的啊?”

    苏禾倒是很淡定地回了她一句:“我一直没有‘开玩笑’这种坏习惯。”

    “这……这个……”叶珂一把将苏禾拉扯到了自己的身边支支吾吾地小声说。虽然她可以为了在不丢脸的情况下打肿脸充一下胖子,但这个实在是让她受不了。“光这张贵妃椅就要一千八啊!”

    “我知道。”苏禾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温婉秀气的脸庞依旧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叶珂都开始怀疑,如果感到火都要烧到眉毛了,她会不会想要把那本还剩两页都没看完的书先看完,再来担心会不会被烤成香喷喷的人肉串烧。

    看她这么淡定得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欠扁神情,不知怎么的,叶珂也莫名其妙地变得淡定了起来。而且,神经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如果你们决定要买,那我……”

    叶珂深呼吸了一口气,正想接着把话说完,苏禾淡定得欠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爸是这个卖场的特许经营者。”

    “啥?”叶珂和舞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这个充满了乡土气息的疑问词。

    “wow!酷哦!”还舒舒服服地躺在贵妃椅上享受着的槿颜自然也听见了。“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我爸因为要出国开会,没办法陪我去报到。他同意让我在这里拿东西作为补偿了。所以……”苏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们不用客气,随便喜欢摆什么样的在宿舍,都行。”

    果真是财大才能气粗啊!

    可是……这样不像是需要补偿,而比较像是需要发泄吧?

    “可……即使卖场是你家的,我们几个外人……”

    “这里没有外人!”苏禾的情绪突然在这时出现了点小波动,打断了叶珂的话。看似从未动过怒的平静的脸庞从轻微激动、转而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却仍然显得有点伤感。“记住这个就好了。”

    气氛就这么瞬间僵了起来。

    “对,我们是在一起的。”过了一会儿,槿颜终于肯从贵妃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了苏禾身边,搭上了她那瘦弱的肩。

    “嗯。我们是一家人了。”叶珂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也走到苏禾的跟前,伸手抚着她的背,又揽过身边懵懵懂懂的舞艺,将四人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却温暖的圈。

    叶珂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竟会在像宜家这么个知名大卖场里当众干出些这么感性的事情来。

    这是叶珂第一次见到不淡定的苏禾。也是为数不多中的一次。

    “那我要用省下来的家具钱给我们一人买一套sisley的美白套装!”槿颜从四人围成的圈里抬起头,宣布了这一似乎是十分振奋人心的决定(事实上当叶珂和舞艺见识到什么是sisley以及看到柜台上那闪亮亮的价码牌后,她们才为刚才没在宜家卖场里仰天放声大笑而感到万分庆幸)。开心地笑着的她,嘴角弯出一个极度自信的弧度,魅力四射,显得更加迷人了。

    思绪又回到了床上用品专区这里。这会儿,槿颜,舞艺和叶珂三人早已放开手去选购了。因为苏禾苏大小姐放话了:“作为补偿,也为了彰显歉意,当然是能拿多少就拿多少,能要贵的就绝不选便宜的。前提是别把屋子堆得跟卖场似的就行。”

    苏禾是这儿的小老板,又一直都是宜家的狂热粉丝,所以选购起来更是得心应手——直接向专门来为我们服务的卖场经理把心仪的货品一报就ok了。叶珂也不怎么挑,舒服又顺眼就可以了。就槿颜和舞艺这两个麻烦精非得精挑细选一番。用槿颜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是免费的,就更得考虑清楚了。

    所以从刚才到现在,这俩大小姐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试躺了无数张床。

    “这张!就这张了!”槿颜在床边优雅地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洁白柔软的床垫,“我觉得躺在这张床上能让我作个好梦!”

    “我也觉得我躺在这张床上睡觉每晚都能梦见武艺……”

    其余三人无一例外皆顶着一头无奈的瀑布般的冷汗。不同的是她们的反应——

    苏禾此时最像一个局外人——她二话不说,转头就笔直地走向了柜台。当然,身后依然跟着明明有一米八,看上去却只有一米五的全程带笑陪逛尽忠职守的卖场经理。

    槿颜显然还未能这么快就适应舞艺这种二次元世界里非比寻常的思维方式——于是,她在自己刚刚选中的床上又躺了下来,干脆地选择了继续装睡。

    而叶珂已是多年的老友了,她只是选择了轻轻地抓起这张床上的枕头狠狠地往躺在身后那张床上的人扔去……而已。

    看起来雷厉风行说到做到的槿颜,事实上也就是如此——她果真叫来了自己的周年纪念款新甲壳虫,而且竟然还让不辞劳苦把车开过来的可怜的司机大叔自己想办法回去。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给了司机大叔500块钱的出租车费(……)。此时此刻,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正是同样早早拿到了驾照的苏禾。

    副驾上,是早已像个孩子似的歪着头睡得流口水的舞艺。估计刚才在卖场躺了这么多张床也实在把她躺累了。

    苏禾是最先发现她在座位上睡过去的人,“我丝毫不怀疑这种情况也不会妨碍她正常梦见武艺。”

    叶珂一听那在近期不断刺激她听觉神经的名字,不禁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槿颜受不了地翻了个大白眼,“姐姐我求你了,她都睡着了您就别再提那个萌系男了好不好?”

    瞬间get到point了的叶珂这一听,瞬间觉得浑身上下小到细胞核都抖了一抖,脖子越发僵硬,缓慢地将头转向槿颜,“姑奶奶我求你了,快别这么说……”她真怕舞艺会从睡梦中蹦起来跳到后座死死掐着槿颜的脖子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般大喊:“为什么要黑我家艺宝!”

    哦对了,她更怕的是会有“午饭”拿着硫酸藏在身后拦路说要查她们的车。

    在叶珂经历了一番小小的心惊胆战后,正坐在身边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槿颜,突然问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叶子,你认识完我们班的男生没?”

    “没。”自己连郭云天都不算认识,更别说是全班的男生了。“干嘛?”

    “那你认识郭云天吗?”

    在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叶珂打了个冷战,心脏漏跳了一拍,甚至感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生怕自己的表情会因此变得有丝毫不自在。不算是认识,但自己却也不想装作从没听说过。

    “知道,怎么了么?”

    “没啦!”槿颜调整了个姿势,将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叶珂的肩膀上。“我的一个好朋友,现在在读高三。她的男朋友就是郭云天。”

    “哦。这样啊。”

    “她那天哭着打电话跟我说,郭云天那小子为了不让她去送,居然自己一个人搭着早班机跑了。她打听到我跟她男朋友一个班,就让我帮她看看他男朋友还好不好。”

    “什么‘看看他还好不好’啊,那没安全感的丫头不就是怕他会喜欢上别人嘛……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那家伙是什么好东西……”槿颜自言自语道。

    叶珂听罢,不语。

    她没谈过恋爱,自然也无法切身体会这种“女朋友”的担忧。

    “你知道他是吧?那你知不知道他的新号码?”

    当有人问起他的电话时,叶珂习惯性地张嘴的同时打开脑中的记忆盒子,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惊奇地发现,她竟然早在念念不忘的日子里把这串数字从记忆中干干净净地抹掉了。

    原来,世界上什么事都没有“肯定”可言。

    原来,曾经深刻如此,却也不过如此。

    “我不知道。”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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