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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痛 16.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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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节第十五章

    砍过整整一年柴后,卯生隐隐感到自己做“自留人”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了。(龙组特工)但他依然在砍,并希望这新的一年再砍过去。他不想看到父亲丢下喜爱的几盅酒。父亲说,酒能活络解乏。

    父亲太苦了。年前跟着做过一年活路后,卯生才知道,父亲那九分工票的确很值。父亲干活老实,无论别人怎么混时光,他都始终如一地挥舞着锄头或薅钯,坚决地同地球战斗。劳动中,常是一排长长的数十人,全像草把人样直立着,用锄头把支着下巴或胸脯,望天看地,期盼着收工吃饭,唯有他的父亲依然一锄头一锄头地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可怜巴巴,父亲自己竟浑然不知。为此,很多回卯生特意站在父亲身边,每当父亲独树一帜,太不“自觉”时,他便抬起锄头,哐啷一声敲在父亲的锄头脑上,以示提醒。

    每当这时,父亲便艰难地伸直腰板,看看儿子,再一边反手捶腰,一边莫名其妙地左右观望。当他弄明白儿子的意思后,居然“嗨”一声,又挖。一连多回,卯生最终心灰意懒了。看来,父亲处事不仅老实,而且其固执也无处不在。不可救药。

    现在,担心归担心,“自留人的干活”还在继续。

    不知什么时候起,卯生开始攒私房钱了。他在保证每日交给家庭五角或六角之余,便将那面值一、二、五分的硬币留下来。他计划年终一定要给母亲做一套新衣服。

    这年,母亲身体似乎更衰、更差。她吃饭极少,有时只是端碗喝两口稀粥面上的水,便又蔫蔫地放下了碗。(电影世界冒险记)最大的病痛是咳嗽,堵气,喘。母亲不肯吃药,卯生坚决不依,他经常擅作主张地请来那位伯勋表伯,砍柴的钱多已送进药铺。

    卯生后来回忆:当时自己不仅是没有力量医好母亲的病,更可悲是自己当时的知识,以及这山区的社会条件都成了丧送母亲性命的直接因素。当时,兰山堂堂的县医院,据说除了两位著名而又老眼昏花的中医坐堂外,其它条件还不及后来村级合作医疗室。更可叹是,当时这方农村人,根本就没有得病即送医院检查治疗的意识。为此,他遗恨永生,恨自己当时的混沌,也恨当时社会的落后性。多年后,他怀疑母亲得的只是肺结核病,抑或仅是呼吸道病。无论什么病,居然至死无确诊。令人痛心不已而抱恨永生!。

    秀章的病时紧时松。松时宛若好人。虽看得出她带几分强撑硬装,但一家人毕竟心安许多。而且总于无奈中抱着希冀,希望她会慢慢康复,希望她从此好下去。

    卯生一如既往,甚至更贪婪地看书。每当母亲病情稍松时,他便有补回损失的心理,抓紧补读母亲病重时丢下而未看的书籍。手头有些零钱总好办事。他悄悄买些煤油藏着,每晚楼下就灯看一阵书之后,便呵欠连天,装出一副急于要睡觉的样子上楼。上楼后,以楼口风大为借口,立即用木板盖上,再用蓑衣等物压在木板之上。这活儿,他干得十分精细,要保证万无一失地绝不透光于楼下。如此既可保证多看书许久,又可免除父母为他的睡眠而牵肠挂肚。

    工无枉费,果得奇效,夜晚看书获得了充分自由。但过分的自由也有弊。有时看书忘形,尚在津津有味时,砍柴的伙伴竟然呼叫起来了。以致他常骂人是“不知天时的东西”!然而骂归骂,下楼还得下楼。于是这一天便糟糕,头昏脑胀,周身无力。不过他有办法,他向伙伴们求援:

    “喂,兄弟子侄们,昨晚没睡觉,今天一人捐献我一根柴,救救急,啊?”

    “好咧,你放心睡!”众口一词。(圣枫学院之蓝色之恋

    于是他便可倒在柴场旁边的腐叶乱堆上呼呼大睡,至少二至三小时。不过礼尚往来,他也常给人帮忙。他要求自己,不能有损领袖形象,丧失了于人心中的威信。

    砍柴归来至少有一小时读书的黄金时间。老习惯,无论多么饥饿,饭与书总是同时上桌子。碗在嘴前面,书在碗前面,菜在书前面;竖着的书夹在饭碗与菜盘之间,很像一道屏风。天天如是,永远如此。不过第一碗饭时的侧重点不在书上,到第二碗时,则调过个儿来。有一次,在母亲授意下,惊蛰公然大胆而又磕头碰脑地端走了桌上的菜盘子。卯生竟浑然不知。直到很久后,他低头探筷,筷头敲响桌面时,他才抬起头来,直惹得玉珍和惊蛰笑他好笨。

    这又一年中,柴到底没有砍上岸。一交冬季,突然间的治山、治水,还治什么玩意儿的“三治”战鼓擂响了。冯吉子和刘秃书记,虽然找不出卯生说的那个“法力”,但找出了男女老少齐上阵,大搞“三治”建设的精神(很长一段时间中,中国的很多“精神”大于法律)。既然男女老少中有个“少”,这就是圣旨,这就说明小家伙们应该上阵,不怕卯生之流能反天。

    不过他们说:吃一回亏,领一次教。这次要搞公平些。于是,凡是砍柴的小家伙,管他连长的小舅子,还是队长的大兄弟,也不管他十三、还是十五岁,一律去修河堤、拉泥船。一视同仁,凡敢不去者,一概停发口粮。

    到此,在口粮的约束下,这批史无前例旷古未有的“自留人”生涯,在何家沟宣告基本结束。(重生之官场鬼才

    “口粮”一词不知是谁的发明,无从考究。只知道它远不及“口才、口碑、口角、口吻”之类词汇好查对,好理解;纵使牵强解释起来也费劲,且俗。但它的的确确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发挥了史无前例而又登峰造极的作用。它约束、管束了几近所有的中国人。

    修河堤就修河堤。没奈何的事情想也无益。反抗,除非你不吃饭。

    卯生常于自慰中想:如今十五岁了;此前,一年多中砍的柴算是白捡回来了,当该满足。于是,他果断地放下了砍柴的弯刀,却不能果断地放下那装有硬币的青花瓷罐(可惜,母亲嫁时带来的带有“大明宣德年制”款的青花瓷罐后被摔碎了,否则到本文成书这年代,其价值可达数百上千万元人民币,相当于他十辈子砍柴钱——人呵,真荒唐,常抱金碗没饭吃)。他抱着瓷罐子,一次又一次地倾出、装进,装进、倾出,那大小两百多枚硬币,也不知数过多少遍,依然只有四元玖角伍分。伍元差伍分,这数字好记,以致他永远未忘。但这数字,距为母亲做一套新衣服,至少还差三分之二以上,怎么办呢?

    惭愧无限,茫然无着。这都怪那该死的“三治”;也怪贪图看书时熬油太多,不然是不会差这么多钱的。但他暗下决心:即使天难地难,“难于上青天”,也一定要在年终以前办好这件事。这是自己有生第一次想到为母亲做套新衣服,绝不能让这份真诚美好的愿望胎死腹中。

    河堤工程浩大。下起七星寺,上至石头堰,二岸相加,总长近万米。社会落后,人也笨得可爱:水土流失,河床日高是妇孺皆知的常识,可执事者们却令人深挖河堤基础多达二丈有余。(妖惑掠君心)那又深又宽的河堤基坑,像两条黑色孽龙卧在地下,吞食着大批大批的石头、汗水,也残害着这一时期在劫难逃的整批整批的少年。

    圆木拼作的一米多长的“泥船”,形同冲浪小舟;泥船前后四角钩挂四根苎麻绳索,供四人控制航向和拉纤作用。泥船泥船,航行的是泥道:黄土筑轨设航,航面洒水,溜光油滑。重载下山时,飞驰向前真犹冲浪;上坡则人人四肢着地,宛若长江纤夫。这就是运石方式。拉泥船运石头的全是未成人的本该读书的少年,这些家伙们机灵腿快,是天生拉泥船的材料。也就是这些家伙们不辱使命的,修起了那沿河二岸壮伟的河堤;这河堤,如果地下地上加起来算,恐怕远比万里长城的平均高度还要高。工程大,战线长,人如潮。但那位大队长充任副指挥长的凌老头儿工作勤恳,指挥有方,各工种一环套一环的,摆布得井然有序。

    卯生未成人,工种当然是拉泥船,运石头。这活儿很累很苦。特别是石场炮响后,冲向石场抢石头时,还大有硝烟里冒死陷阵、置身枪林弹雨的味道,很险,很刺激,自然也常死人。

    卯生一船的四个伙伴勇敢、霸道,所以任务完成得总比别人快,可以嬴得一下午看书时间。卯生观察许多天,这里不能随便请假,更不能无故旷工。因为这里不仅有工程会计记工分,还有送饭的小队会计考勤。考勤不仅关系到奖惩,还关系到由生产队补助的每人每天半斤毛谷子。这其中的惩是很严厉的,旷工达三天者,惩全月补助粮,自然也要惩工分。卯生原准备偷几天时间砍柴的打算,日复一日地落空。为此他十分苦闷。十五岁了,该是大丈夫了,却为孝敬母亲这点小事苦得一筹莫展。他恨自己,恨得深沉,无法解脱,却又于郁闷中怀着难言之苦。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他有生第一次尝到了“文钱憋死英雄汉”的滋味。(超极品狂少)这味道很酸很苦,更苦的是羞与人言。

    一去两月,那四元玖角伍分不仅没长,反而因又偷买了两斤煤油,少了两次三毛八分。

    时交腊月,母亲病情再次加重,苦无钱治。看着母亲的痛苦,卯生心如刀绞:身上这四块多钱,到底是为母亲买药,还是留下凑着为母亲买布做衣服呢?左右两难,浑浑噩噩。为此他足足犹豫了两个小时。最后他突然大叫一声糊涂、荒唐,并猛擂了自己一拳,跑步去请来了伯勋先生。

    老规矩,伯勋先生每处方二剂药。一连四剂,仅有的四元多钱不仅全送进了药铺,尚欠药房尹先生伍分钱。第一次欠人钱很不好意思,像亏理似的令人脸红。不过这一赊欠,倒让他开窍了。于是他又一连欠下尹先生十剂药钱,母亲的病终于大有好转。一家人过了一个安详和谐的年,而且是母亲有生最后一个年。为此,他深深记下了尹先生的恩德。

    邻里有钱的工属,一进入腊月,仿佛已经进入喜庆的新年:小孩跳,大人笑的不无炫耀地忙着全家做新衣服,忙着筹备年货,一片喜气洋洋。而卯生的家,冷清凄凉,不仅从未考虑过什么年货,不仅衣衫破烂的弟弟、妹妹无望穿新衣,连他日思夜想的,母亲那套衣服也无法实现。相形之下,人宛若处在两个世界,恍有天壤之别。这迫使他第一次想到应该离开农村,想到出外贵贱谋个拿工资的行当,无论钱多钱少,都比农村这苦难深重的最低层好。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争取那一天。他想,到了那一天,再不愁母亲无钱医病吃药,母亲也再不受那病痛折磨,那该是人生多大的幸福?

    腊月中旬,“三治”工程指挥部为稳定军心,宣布:腊月二十四日放年假,正月初四开工。人们一片欢欣雀跃,卯生却彻底失望了。他原一心想早点放假,抓紧砍柴,或许还可以实现他为母亲做套新衣服的夙愿。而如今这般,纵使砍到腊月三十日,也仅有六天时间,六六三块六毛钱,而一套衣服至少需要十多元。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疼痛,又如丢进冰窟一般凉。回家时,两腿无限沉重。上楼后,他独自哭了,哭得压抑,十分难受,仿佛五腑六脏都在抽搐。

    听到搂梯声响,他慌忙擦干眼泪,担心被母亲看见。然而上楼来的却是金琬。

    金琬又送书来了。金琬早已小学毕业,毕业后,因家庭无力供其读中学而自然辍学。回家后,由于她继父与其母不和,时常打闹,致她存身不得时,由她表姐介绍为人带孩子去了。也许因金琬为人文静不张扬,抑或是她在家时间少的缘故,生产队几乎忘了其人的存在,自然也忘了这位按“规章”应该定基本天的女劳力。

    “你脸色……”金琬双手捧书,看着卯生的脸问,“病了?”

    “噢,不不。”卯生接过书,想笑又没笑出来。

    “总有啥事吧?”金琬追问。

    “没事儿。”

    卯生摇着头,懒懒地将书放到桌上。爱书如命的人,第一次无心翻阅新到手的书,这情景金琬少见。再看他一脸沉重的表情,她迟疑而又不安地追问:“不对,一定有啥事,说出来呀。”

    “……唉,怎么说呢?”

    “事儿大不?”

    卯生叹道:“说大也不大,说小,又是我想过半年的事情。总之,我觉得我妈枉生我一场,我是个没用的不孝儿子。”

    金琬看卯生两眼滚出了泪珠,不禁自己鼻子也发酸。她起身拉下洗脸架上的毛巾,递向卯生问:

    “倒底咋回事?能不能说说?”

    卯生擦去泪水,看金琬真挚而焦虑的神情,便不忍也无须隐瞒地,说起自己想为母亲做套衣服的前前后后。金琬听毕,默默地看了卯生一会儿,颇带感动地说:

    “真难为你了。这样吧,你明天就去买布,再晚,恐怕裁缝铺里就不收布料了。”

    卯生一愣,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看着金琬,问:“你说啥?”

    “我这里刚好有十多块钱,少是少了点,买顶好的布恐怕不够;你拿去凑凑吧。”金琬说着,便掏出了钱。

    “不不!你一个月才伍块钱,又快过年了,我咋能用你的钱呢?”卯生坚决地将钱推开。

    金琬一笑,把钱扔在桌上,说:“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过年还有一套新衣裳哩。这钱不用。”

    “……那,算我借。明年三月、五月以前后还你,行不?不行,你就把钱拿走。”

    卯生说着,又将钱推向金琬。

    “行——还不行吗?”金琬一推卯生的手,鼓起嘴来装出了很生气的样子。

    卯生笑了。他看着金琬佯装生气的神情,仿佛第一次发现金琬很漂亮。她凤眼秀眉,脸型娇好,脸上皮肤白皙润洁,各部位分布得十分匀称和谐;给人一种美的感受,透出的是一种落落大方的气质。卯生带有感激地拿起钱。再联想到那无数次的,每三本书的六十里路,又看看手中这雪中送炭似的钱,他心情激动,真恨不能上去搂抱一下金琬。他觉得金琬的心灵比她人更美,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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