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润于宋词里的毓秀和缤纷在溶溶光线的照射下稀释开来,每一点意象、每一处色彩都从被装订着的古旧书页上复活、消散,充满身边的整个空间。(
我的校花老婆)
纤细的感情、秾丽的色彩混杂着、缠裹着,如清泉一般汩汩流出,散发出青草和尘土的淡淡芳香。
窗子外头,树叶开始凋零,世界向着古老而单调的色彩衍变,嫣红、翠绿退去了,渐渐成为灰暗的水墨色,淡雅而庄重。
而书页之上,香兰、粉蝶,浅春、桐花,轻妆、眉黛,淡山、远水……所有优雅温暖或杂乱纷扰的感触,浓艳或素雅的色彩,蜻蜓点水般娇小朦胧的情感或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激情,一旦被砌入文字,便具有了永恒的生命力,超越流年,超越空间。
何远拈起一首蝶恋花,随口吟道: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最是相离,最怕提相思。(
嫡手遮天:彪悍太子妃)
最是相思,最怕见相聚。
烟,浓浓的,朦胧里深锁着一团氤氲的离愁,润湿那人紧紧蹙着的眉头。
即便是露珠,也怕是牵带着他的思念从叶尖滚落。
有情的是燕子,无情的是明月,然而在这样的境地,相思成苦的境地,有情无情又怎样,哪里还能看得清其间的分别?
一样地毫不犹豫刺痛自己的心扉,用他们的冷面,或者欢颜。
一个人,一个孤单的人,害怕凄清,同时也会害怕温馨。
孤寂而苦闷,此情如何可排解?
哪里是从眉头跳到心上,又从心间蔓延到眉头?
只怕这样的相思、这样的愁苦早已经浃髓沦肌,沿着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渗入进去。
到处都是苦,无论如何难以逃出。
他想站到高处,望一眼她远去的身影,可是哪里有些痕迹?
只怕全都是望不断的远山,看不穿的秋水。(
妖娆四小姐)
或者可以的话,写封信给她,可是该投寄到哪里?
她离开了,去了哪里?
他站在高楼,闭上眼睛:
整个世界都是她的玲珑模样,全部的地点全部的方向,让他无处找寻。
词中浓郁的愁闷和相思的咸苦在字里行间弥漫开来,何远的心笼上一层淡淡的惆怅。
他透过图书室镂刻着琐花的窗子,向外看了一眼,杨柳的枝条在微风里稀疏地摆动,罩着一层无精打采的色调,一只哀鸣着的大雁在柳条背后划了一条长长的弧线远逝了,只留下满窗子的清朗和间杂其中的一点哀伤。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生理之痒,然而这种刻意的强迫却给他带来了明显的压力。
人通常都会有一种心理,对于条条框框的规定和被自己主动禁止的举动,在潜意识里都会不经意且莫名浮出一种与之抗衡的力量,跃跃欲试。
而且,往往抗衡的力量会随压制的力量而增长,一旦冲破这种奇妙的平衡,曾经极力想要禁止的行为最终总是会发生。(
帝尊)
所以,有时刻意去忽略和忘记也从侧面说明他们的重要性和威胁程度,与其背负着这样沉甸甸的包袱,倒不如不再压制,顺其自然。
这样,便不会为了自己头脑中突然闯入的一些不堪思想而全身戒备,隔离一切会引来这种污秽念头的东西,甚至将自己孤立起来,禁锢于自我的范围,任灵魂遭受怨恨和自责的鞭笞、毒打。
用尽全部精力来抵御肮脏思想的入侵,使身体每一部位都高度紧张,对外界物质极其敏感,仿佛进入一种精神质的病态,对他来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折磨和煎熬,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撑下去的结果是什么,是变得和原来一样干净还是不断沦落,纵情于浅俗的声色之间,亦或是直接疯掉……
他想要从这种眩晕而混沌的状态逃离出来,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戒备,不去后悔,不去自责,随性而为,温和而被动地接受到来的一切境遇。
他继续翻动书页,凄丽美艳、清爽疏淡的句子在眼前轻轻划过,总有一些让自己目光停滞,想些青春和成长的旧事。
有时也在眼前勾画出一幅幅瑰丽清秀的画面,亭亭玉立的荷花、一波一波荡漾着远去的涟漪、转瞬间消失不见的春花秋月,落英缤纷、层层重叠,模糊成一片迷蒙的色彩。(
杂志虫)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绰约女子,多才文人,你的琵琶,我的诗词,句句是说不清的相思。
“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喜欢上和你独处的时光,即便是片刻的相离,也要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感情没有谁负谁,只是明明知道,你离开了,或者从此后再也见不到你来,便会晨昏不分,残泪长流。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映着腮边的红泪,想前一刻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突然间荡然无存,现实里只留下我一个人,孤灯冷月、凄凉苦涩。你的转身、离别,狠狠地带走了我的一辈子,连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缭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网游之奸商遍地)”
多情胚子痴情种,湘帘翠幕、鸳被凤衾,她独守闺房,等他的归来,直到望着双飞的燕子缠绕着纷飞的柳絮翩翩而来,还愿捎来关于他的些微讯息。
而他却香车宝马、罗带华帷,流连于他人的紫绡帐、鸳鸯床,四处留情。
恋爱没有公平可言,往往是用情越深,受伤越深……
白皙美人,靥带愁容,纤弱的啜泣声中荡漾着一层撩人心扉的柔波……
想着想着,何远沉入其中,想念她的体态丰盈、肌肤似雪,想念她的珠圆玉润、明眸皓齿。
他猛地惊醒,想着必将牵扯起刚刚放手的热烈yw,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慌忙把宋词集送回到书架。
词句里的情状,虽不矫揉造作,然而多世俗的欢乐、纵情,三分相思,三分哀怨,三分慨叹,一分豪气。
宋人有比较严肃的理性节制,词,宽松而轻巧,逃出了理性规则的制衡,以时令小调之名,给世人以嬉笑怒骂及喜怒悲欢。
宋人通过词曲消遣娱乐,摆脱理性的严肃气氛和长期拘囿,而获得片刻的安闲和放松,而此刻的何远,却企图通过这些世俗、充满情感纠葛的词句来摆脱尘界喧嚣,达到澄澈明净的状态,恰恰如南辕北辙、缘木求鱼,更行更远还生。
在情绪波动、感情浓烈之时,像美食调节,是需要些口味清淡的东西来溶解或者冷却的,如清茶、粗饭。
古诗似乎更像这样的食物,没有过多的浓艳和华丽,而更显朴素隽永。
山水田园诗则像一面最深不可测且最明亮光洁的镜子,从里边可以直直地看下去,看到自己的内心、情感的起伏和爱恨的消长。可以谛听到自己血脉在深夜的喘息和跃动。
每一词每一句,都像远处的山、高高的天,将视线拉向远处,拉到更丰富、更精彩的世界。
于是,视线舒缓下来,柔和下来,开始渐渐地忘记,忘记周遭的羁绊和声色与灵肉的纷扰。
忘记的同时,让远处的纯真、美好和对大自然的每一处感动在不经意时悄悄侵入,浸透入心灵。
在那样的远方,看不到自己的身影,然而等到目光随着那股清流的荡涤开始变得柔和淡远,便会发现,原来的自己,早已在这样潜移默化的过程中渗透于其中了。
他从书架上找到一册诗集,翻看着其中明净的句子,来消解苏醒在心头的欲念。
“日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
一天中最有情调的时候在日暮将暗未暗之际和日出欲明未明之时,那样明暗相交、昏昼交替的时刻,总有一种朦胧的美是无法言说的。
刹那时光里,夜巢的鸟儿一下子飞走了,竹屋也一下子明朗了,仿佛盯盯地看着黑夜像篆香般一节一节烧断,散成灰,然后被黎明的清白默默地掩埋,无声无息。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
冬晚,万籁俱寂,雪,一片一片。
洒落,堆积成冢,天空因洁白而更加澄澈清明,庭院因素洁而愈见闲淡。
惟其静,哪怕有一丝的声响,置于广袤静谧的宇宙之中,便是一种脆亮的声音,像敲打着灵魂和骨骼,温婉而铿锵。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人生的旅程正如这样的风景,如白云般瞬息万变,此刻的情投意合、软语缠绵很可能变成眨眼之后的横眉冷对、仇人眼红,钱财、名誉、青春都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生活像坠入朦胧的云雾之中,似有若无,隐隐约约,并无法看得真真切切,调理地磊磊落落,但也恰是在那些难言的纠葛之中体会到生活的悱恻与辛酸……
何远的思想在各样的诗句里纵横驰骋,忽而悠闲散步,忽而疾奔狂跑,忽而张开双臂乘着长风飞到天上,俯视整个世界。
窗外阳光黯淡下去的时候,他略微感觉到一些疲惫,双手摩挲着有些濡湿的脸庞,将刘海拢到脑后,摇晃着膀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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