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年八月,地点:上杨村
炎炎夏日,远离城市的山村,某个瓦房周围聚集着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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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对徐平来说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因为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离开了自己,同时徐平也痛恨自己,如果当初没有把那张大学的录入通知书献宝似的拿给爷爷看,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一间破旧的瓦房,里面布置的一片雪白,白色的布幔横在梁上,两边还贴着挽联。
看的出这是一间灵堂,木台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张干瘦而苍老的面容,这是徐平的爷爷——徐大眼。
木台下放着一口棺木,一个干瘦老者静静的躺在里面,好像睡着了一样。
徐大眼死了,死在牌桌上,据说是因为斗地主输了八炸,把身家性命都输掉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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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跪在灵堂中间,他的面前摆着一个泥瓦火盆,火焰炽烤着少年的脸。通红的双眸也不知道是过于伤心还是被青烟熏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门外站着一些村民,进来烧点纸也就算了,徐大眼是来外户,在这里一个亲人也没有,灵堂还是邻居帮忙搭建的。
少年就是徐平。
徐平是上杨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年,生得浓眉大眼,身体敦实,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是一个很阳光的少年。
从小就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个平静的山村,虽然贫穷但是他很快乐。
不会因为玩耍弄脏了衣服而被责骂,也不用在周末去上各种补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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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lv,理解不了阿玛尼。徐平和小伙伴们只会玩泥巴、抓知了、钓龙虾、斗蛐蛐、打弹珠和用小霸王打魂斗罗。
能够喝二毛五一瓶的汽水,能吃到一块钱十根的拉丝糖,对徐平来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对钱的概念很模糊,一直到在他十岁的时候他爷爷哼着小曲,提着一只烧鸡和一瓶烧酒一摇三晃的走回家。那是他第一次吃烧鸡,只觉得烧鸡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古代皇帝恐怕就是天天吃这个。当他吃着香喷喷的烧鸡时,从爷爷口中他明白钱可以买很多烧鸡。
喝的微醉的徐大眼打着酒嗝笑嘻嘻的对小徐平说道:“狗崽子,你要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它能买好多好多烤鸡和烧酒,这天底下最大的快乐就是不劳而获。”说着徐大眼嘿嘿直笑,活脱脱像一只偷到鸡的黄鼠狼。
徐平其实是徐大眼捡来的,据他自己说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出去撒尿听见家里狗窝有娃娃的哭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包裹着小棉被的娃娃放在狗窝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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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徐大眼是不想管的,但是娃娃哭的太闹心,于是决定先捡回来,第二天在送到村委,他可不想照顾一个娃娃。可是捡回来之后徐大眼发现居然是个带把儿的,而且看起来身体没有什么疾病,立马便动了自己养活的心思。
在以前的小地方,重男轻女十分严重,很多弃婴不是因为是女孩就是因为身体有病,徐大眼就是担心这些所以才不想管。
见娃娃身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是冻得脸蛋发红,徐大眼又觉得自己一个老光棍,等将来老掉了没人抬棺扶灵可不行,于是这娃娃就成了他的孙子,大名徐平,小名狗崽子。
最开始徐大眼是想给孩子起个比自己的名字还上口的大名,于是叫做徐大炮,后来还是邻居实在看不过眼劝他改成了徐平,平平安安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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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初徐大眼还哼哼唧唧的不乐意,后来想想徐大炮不就是打麻将放炮吗?于是名字还是叫做徐平好些,平,平胡也是胡。
徐平很听话,很小就知道作为普通的山村少年,唯有好好学习,通过知识武装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也是一直这样坚持着,相信有一天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爷爷的命运,改变山村的命运。
就在一切快要来临的时候,上天似乎觉得这孩子的成长过于平淡,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高考结束之后徐平在镇上打了一个月的短工,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才匆匆赶回来,前些时候刚刚和爷爷说了大学学费的事情,没几天徐大眼就出事了。徐平心里清楚,那几天爷爷一定是为自己筹学费去了,虽然方法欠奉,但是出发点还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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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的通知书徐平犹豫要不要直接烧掉,这东西对自己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平娃子,别怪叔心狠,叔家里也不容易。”在徐平犹豫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上还带着酒气,看打扮应该是个庄稼汉。粗糙的大手递过来一张字据,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徐平认识字,可是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个文盲。
徐大眼也上过几年学,字虽然写的难看,但是写个抵押借据什么的还是手到擒来,这张字据就是徐大眼把房子和地抵押出去的凭证。
看着眼前的庄稼汉徐平没有过多的愤怒,只有无尽的哀伤,爷爷还未下葬就来催债,周围却连个帮着说话的都没用,还不是因为爷爷平时一喝酒就喜欢骂人,骂了东家骂西家,村里面都被骂了个遍,没人会和发酒疯的人计较,可是同样这股怨恨也没有消失,人死如灯灭,帮着搭个灵堂也就好了,帮着说话?
看看眼前五大三粗的吴老二,他也算是村里一霸,平时都是横着走,谁敢帮徐平说话?
不过村里人淳朴,看着成了孤儿的徐平受欺负,还是有人愿意帮衬一下。
徐大眼的邻居有些看不过去,虽然也被徐大眼骂过,可是几十年邻居感情还是有的。出言说道:“吴老二,你也太狠了吧,你这是把娃娃往死路上逼呀,好歹咱也是看着平娃子长大的……”不等邻居说完,吴老二瞪着牛眼喝道:“我有什么办法,这些钱还是我借别人的,我也是要还钱的,少废话,今天你必须搬走。”刚才脸上的一丝虚假的歉意瞬间荡然无存,看起来他根本就不在乎徐平的生活问题。
吴老二身边还跟着几个大汉,看见有人出头立马怒视着对方,一副随时可能开打的架势。
这个吴老二在村里面也是一霸,别看他长的老实巴交,其实专门放高利贷给赌徒,徐大眼就是被他忽悠才找他借钱,最后……
摄于吴老二和那些人的蛮横,周围原本想劝几句的村民也纷纷低头不语,只是暗暗叹气徐大眼这个老赌棍死了也就死了,怎么就把身价也全部给赔上去了。
环顾四周,见那些村民没有再开口,吴老二面露得色,抖着字据对徐平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这还有五百块钱你拿去吧,别说叔不讲人情。”说着从口袋里面摸出几张钞票。
“能等我把爷爷下葬之后再收走吗?”
徐平的语气很平静,双眼更是没有一丝怒火,仿佛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对上徐平这平静的目光吴老二没来由的心里一慌,居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最后又反应过来这样岂不是在气场上输给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当即恶狠狠的说道:“明天我就来收,你最好在明天太阳下山之前把事情都弄好,不然哼哼。”说完吴老二头也不回走了,连那五百块钱都没有留下。
吴老二离开了,徐平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将旁边的纸扎慢慢放入火盆中,看着它们被点燃,被火光焚烧变成灰烬,接着再拿起一些放进去,周而复始,至始至终都没有去管周围的村民。
至于那张通知书,徐平最终还是选择留下,也算是个念想吧,怎么说自己也算是考上大学的人。
大家看也没自己什么事情,深深看了一眼跪在房间中间的徐平之后便默然走开,剩下的时间就交给他们爷俩吧。
徐平看着爷爷的遗像,上面的徐大眼十分平静,双眸平视着前方,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爷爷,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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