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死了。(
与王爷为邻)这个妇人死得即渺小又影响巨大。渺小是指一个普通仆妇死了,巨大是指她的死牵动了几位大人物的心情。如北疆小梁王,如锦衣卫指挥使,如北疆凤布政使,还有范明前。他们在这块岌岌可危、风雨飘零的北疆大地上变得更加阴郁了。
明前陪同着李氏的尸体到了偏房。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下,和沉闷悲伤的气氛中,她和几名仆妇为李氏整理遗容更换衣服,收敛尸体。房间内静默如海,仆妇丫环压抑着抽泣声,周围就像一张扑天盖地的黑网,牢牢地压住了所有人。阴暗房间,外面暴雨如注,室内点燃着灯火,烟气朦胧,明前盯着养母的尸体心情怫然。恍惚中如同做了场南柯大梦。
童年时她对李氏很敬畏,却能体谅严母的操劳,对她很感恩理解。多年后劫案事发,她们相依为命地回到京城,感情也变得深厚,相府发生剧变时李氏千里迢迢送她北嫁,坚定地支持她。(
总裁我们形同陌路)一路上,她明示暗示地给了她很多机会,让她解开真相偷偷脱身。但她始终不渝地坚持她的身份,坚信着她将嫁给藩王。以至于为此事送了命。她的养妹雨前没有给李氏太多机会,直接杀死了她。
人与人如此不同,事与事也往往是事与愿违。世间如一面镜子,打碎了表面的平静后,才是冷酷真实的真实。她双手抚摸着李氏留下的旧衣,强忍着内心的激烈情绪,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永不停息的狂风暴雨,白雾弥漫,风雨飘摇,像人们的内心一样充满了悲愤与愁绪。
院落静悄悄的,正房外的廊檐下传来了来回踱步的声音。有一个人在来回踱步。黑锦袍在门缝窗隙中闪过,身影笔直得如标枪,他没有走进屋,只在走廊中来回走着,被越下越大的雨雾淋湿了身体。风雨中,一片片金红色枯叶扑打着他的衣袍,仿佛在黑锻上盛开了一朵朵凄美的金花。(
恶魔首席的正娶情人)是小梁王朱原显。
他没有试图走进屋安慰她。只是站在房檐下,隔着房门默默地保持着距离。明前偶尔抬头,眼光扫视时就能掠过他,她目光晶莹,神色凄然,心事繁杂,又一言不发地转回了李氏身上。
纵有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了。这个人,在此时这样的处置行事,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体贴了。人生如演戏,一场你来我往的大戏,无论谁在什么时候演出了什么戏码,都是各人选择,都不必追问缘由理由了。做了即是做了。她再也不想多看、多想、多考虑这些事了。看多了,想多了,就会无法抑制地绞痛、痛楚、悲愤……如海潮般澎湃激荡,如烈火针扎般得痛彻心肺。
谁杀了谁,谁护了谁,谁欺瞒谁,谁背弃谁,谁辜负了谁……都不必再提了。她已然崩溃痛哭了一回,就不必再去受第二回伤了。
别怪别人背德转身,只能怪自己心拙眼花,识错了人吧。(
炼妖壶之万族争霸)
房间外渐起声响。一名青色曳撒的锦衣卫千户进院走向了小梁王。更远处,雾影幢幢的院门处,还站着一名白衣肃立的年青官员。没有进院。
柳奕石千户向梁王施礼禀报要事。小梁王听着听着就直皱眉头,侧着脸,英俊凌厉的五官更严峻了。
房门微开,悄无声息地又走出一个人,缓步走到了他身旁。是范明前,小梁王有些担心地看看她,却意外地看到她也换了身雪白衣裙,重新梳洗了下。眼圈有些红肿,面颊有些苍白,却眼神坚定。长眉如剑,脸似芙蓉般端正,神情体态完全镇定了。她听完后望向了梁王,眼神清澈,声音清亮而有力:“好。即然雨前要‘真相和公平’,那么我就给她。”
她昂头挺胸地望着眼前两个男人,神情坚利得如出鞘的刀,咄咄逼人,脸上甚至带着微微地笑意:“这世上本就是最公平的。(
伶女恋上冷漠大少)如果雨前口口声声地要求‘真相和公平’。那我就给她真相和公平!她把这一切行凶做恶都放在身份不公上,认为被人歪曲身份才迫使她做恶事。好一个有理有节的理由。好,那我就给她时间去查明真相,给她公平。看她得到了所谓的真相公平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还有理由做恶。她要为做过的事付代价。”
小梁王有些震惊和焦虑地看着她。她不必如此的,他刚刚暗中布置人找机会从崔悯手底下杀人。杀个把婢女,太简单明了了。她又何必节外生枝,自陷麻烦呢。且不说她们谁真谁假,就是她的阴谋算计已经足够死了。他不怕做纣王,她又何必怕做妲己呢,她还根本就不是。这年头正义终将比不过算计,那么就用阴谋算计结果了她,得回正义。何必自陷愁城,岂不是正好遂了那阴险女子的愿。(
赖上霸道老公)他刚要张口阻挡。
明前转过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的脸,脸上带着感激地笑:“殿下,我不会输给她的。我已经想通了,崔悯和雨前说得对,在真相和公平得到前她还不能死。我得给她这个机会。我知道自己过于迂腐软弱,所以步步被她制住。但在这件事上,请梁王理解我。而且我绝不会输给她,输给一个杀了母亲也要去追问身份,以别人的鲜血擦干净自己双手的冷酷无良的女人。老天爷也不会帮她的!那么就给她真相与公平如何?如果她是,我就让给她相女的身份。如果她不是,我就理直气壮地坐实了自己的身份。再治她杀害李氏的罪,让她明明白白的接受惩罚。我不相信养娘宁死也坚持的话是在欺骗我,所以我才是真范瑛。我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我比她更加正确和正义,我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我的。她做了这么多恶事,如果她还是范瑛的话,连老天都不容。”
“——如果她非要哭喊着看到真相再死,”明前轻蔑地一笑,一把扯下了左袖的白纱长袖,撕下来,抛向了柳千户胸膛:“那就让她得到了真相再死吧!我们两人从此割袍断义,恩断义绝!她是范瑛,我就让出这位子让她做相女。我不是范瑛,我就去做那个李氏和劫匪的女儿。我不在乎,也不怕过苦日子,即使变回了劫匪女儿,我也绝不会原谅她。我会让她这个不论真假的丞相之女,为她所害过的人偿命。”
小梁王的面目隐晦不明,沉默无语。这样不行,如果她真不是范瑛,那个雨前才是范瑛,难道她们真得要颠倒回身份吗?那个程雨前要成为范勉女儿,藩王王妃吗?不,他已经爱上了她,他不想再娶另一个女人,尤其这样一个凶狠恶毒的雨前。小梁王的脸霍然变色了。
明前轻轻地转身,注视着藩王俊美又忧郁的脸,主动伸手握住了朱原显的手掌,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指,真挚地说:“殿下,我敢确定我才是真范瑛,就求你开恩忍耐一下吧。让崔悯去查,让她去看到真相,让这件事有个最终的了断。”她的目光深深地打量着他的脸,露出了一丝温暖至极的笑容,眼里带着水汽,微笑地对他说:“我还想嫁给殿下呢。我想嫁给你,所以我绝对不会输给雨前的。”
你……,这番话如浪涛般得一下子击毁了朱原显心里的坚持。小梁王漆黑的眼睛足足看了她半响,激动万分,心乱如麻,心里似悲似喜几乎分不清滋味了。他说过要做个坚持已见的坏人,再不允许她“胡乱”来,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她含泪带笑的温柔笑颜,觉得心底里的所有恶意都随风而逝了。
“我想嫁给你。”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她的承诺千金难买。
第一次在泰平镇他杀了她,第二次在婚礼上他误会了她,第三次他再不敢有失误了。如果这次再错过了,这个人就该永远对他关闭了心扉,远远消失了吧。虽然这个约定很惊险,他真的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是他不忍心令她再度失望了,也不值得放弃她的主动牵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前本该就是范勉的女儿吧。他不能再判断错了,不能错了。他看着她,微微点头,反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如你所愿。继续查这件案子,给她真相和公平。”
狂风吹起凋零的枯叶枯花,吹拂着整个院落。崔悯遥遥地站在白雾蒙蒙的院墙旁,笔直地眺望着远方,静默着立在原地。一时间仿佛被这片风雨美景迷住了。
他身形飘逸,眼光闪烁,忽然心不在焉想起了刚刚得知的范凌雁与雨前的事。
自古忠义不两全,原来,心底的坚持道义与爱情也难两全啊。
何为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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