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宫是泠然生母淑妃被贬后迁入的宫殿,紧挨着被宫内人称作“冷宫”的秋霜宫,分外的偏僻,若非有事,一般不会有人来此。(
王牌特工)可冷宫再怎么偏僻,它终是皇城的一部分,依旧是高墙,依旧是深院,只是因为常年没人打理,墙脚墙头皆是杂草,时不时灌入一阵冷风,让人觉得分外的荒凉。
杨瑾抬起头,宫殿门口外与旁的宫殿一般悬挂着两只灯笼,只是上面分别写着的“庆元”两字,竟比起自己的字还不如。也不知是不是挂的时间太久,忘记拆下来。这样想着,杨瑾叩了叩了门。
“楚公子,楚公子。”伺候的宫人从外走了进来。
楚阔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他,“何事?”
宫人道,“门外有人叩门,不知......”庆元宫与冷宫挨得近,常有些神志不清的娘娘会前来叩门,或者直接闯进来闹事。所以庆元宫内伺候的宫人,皆不敢擅自开宫门。
楚阔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该不会有人来访了,莫管便是。”
“是。”那人应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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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瑾在门外侯了片刻,仍不见人来开门,更是不安。转头看向旁边的宫墙,挑了挑眉, “不开门本世子就进不去了吗?”
接着没费多少工夫,杨瑾就爬上了宫墙。站在宫墙上杨瑾不禁感慨,宫内比外面要好得很多,没有想象中的杂草横生,蛇虫鼠蚁四散而开。而且在靠墙的地方,种了一株开的十分盛花树,满树的花枝争相着往墙外冒。
可惜了,他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在白日里来拜访,让小孩在花树下摆上桌凳,再上几份茶点,定是快活之极。
这般想着,杨瑾竟忘记了自己还站在人家墙头上,一个不小心,从墙上摔了下去。
“这是楚家人送来的。”
泠然刚接过楚阔递来的东西,就听见院子内传来些许喧闹。两人互看了眼,收好东西,朝院子方向走去。
树下的人,发髻落下的时候被树枝挑得略有些凌乱,还插了几支折了花枝,脸上布着密密的血痕,衣服上也被挂了不少的口子,坐在地上狼狈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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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
楚阔显然是吓了个不清,忙把他扶起来,根本来不及去看自己辛苦照料了那么久的花树被折腾成了什么样,立即就差人去请太医。
“嘶…疼…疼…”
杨瑾扯着嗓子直叫唤,身上却是分毫不动,不时还能喝口茶水,喝完了继续叫。
只是苦了太医,给他上完药,只觉得耳朵嗡鸣的厉害,眉头拧得两条眉毛差点就纠结在了一起。
“世子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并无大碍,至于面上的伤。”太医扫了眼杨瑾白皙的脸,面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十几道,看起来是可怖不堪,但是幸好都是轻伤,拱了拱手,“按时敷药即可。”
“哀家的小祖宗,那树可是带刺的。”随太医而来的太后数落杨瑾道。
杨瑾满脸的不以为然,本还想扯出个灿烂的笑容,无奈脸上伤口太多,悄悄朝她吐了吐舌头,什么都没说,又打量其他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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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泠然在整理刚才被他拽下来的花枝,花落了一大片,紫色的瓣铺了满地,泠然一袭白衣,行在上面,头上的花依旧在落,风卷起地上的瓣缠绕在他脚畔,小小的身影在缤纷的落花里落寞而单薄。
杨瑾收回了目光,看向太后,说道,“是杨瑾自个不慎才从墙上摔下来的,与九殿下无关。”
太后瞬间愣了片刻,缓了片刻才道,“哀家在你眼中便是如此不明事理?”
杨瑾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多么的无理,忙低下头认错。
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将他招到自己跟前。伸出手想如往常一般抚摸他的面容,可看着他满脸大大小小的伤口,竟无下手之处,又是叹气。
“哀家依你便是。”
楚阔缓缓走到泠然身边,拿来扫帚与泠然一同收拾杨瑾落下的花枝,他道,“你不用担心,世子已经做了解释,太后不会为难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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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然摇了摇头,他从未担心这个。他只是不明白,杨瑾到底在想什么。若是怜悯,从前他亦见得够多,为他出头,不时送来些衣物食点。而杨瑾却从未做过这些,校场的苛刻,书馆的冷待。一面小心谨慎的避开一切,又总在最后抛开一切的站出来。为他故意落水,得罪七皇子。与柳先生争吵,却又为柳先生护了一再袒护他。让他吃苦涩的梅子,不拘规矩的与帝姬嬉闹,站在阁楼顶上嚣张的与太傅讨价还价。
甚至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杨瑾定没想到,在他与泠嫣以为他已经离去的时候,泠然就躲在暗处,看着泠嫣如何拆穿他,说他如何的冷血。同时也在等待着杨瑾脸上露出落寞,然后心里迅速想着如何再次讨好他的方法。可是,杨瑾再次给了个他意外。
“我确实很不舒服,我不知道他是真性格如此,还是真冷血。但是我认了,就当我之前得的好处太多,如今来个现世报。反正我就是不乐意看见他独自待那里,干脆自己就跟他待在一起,烦他,吵他,闹他,这样就好。”
他是傻的吗?泠然不禁疑问。
似他记事起,就不得不带着懦弱的面具,躲在暗处与众人周旋,勾心斗角,时刻提防着身边所有的人。(
高科小说网) 笑不是为自己而笑,哭却是为博人同情而哭。短短几年,过的太过黑暗,暗得让他辨不清前面的路,只知道必须走下去,不走下会死。
杨瑾是他人生里的一场意外,就像他未曾想过,朝堂上在如日中天楚家会来与他合作。猜不到杨家会失势,杨瑾会入宫。 更没想过会有一个人能耀眼得如同太阳,让他避无可避。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花枝,他能想象得到那个笨手笨脚的世子,是如何从墙头摔下来。就像他是如何强硬的破开了他的心墙,强行的嵌入了他的心里。
他想要的东西似乎已经变了。从前他只知道,若是想不被欺负,就得达到父皇那样的高度,做人上人,将欺负过他的人全部杀了,死人是不会欺负人的。可是如今,达到那样的高度后呢?所有的人都杀了之后呢?
孤零零一人坐在那个位置上,看云起云落?呵,他泠然自认风雅不适合他。
转过身看向屋内,杨瑾顶着一脸的伤痕,却毫无所谓的在与太后拌嘴。他想起了,梅林内勉强地挤出笑容说着,自己被恶狗追的少年。
唇角染起些许笑意,他转身对楚阔道,“楚阔,我记得方才的太医似乎是姓楚。”
......
待太后与杨瑾说完话,准备离开时候。太医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跪着拦在太后跟前,“恕微臣斗胆,世子脸上的伤口虽轻却甚多,不宜见风,而庆元宫与祥宁宫相距甚远,恐怕......”悄悄看了眼太后,见她面露担忧之色,知道她已是信了自己的话。连忙接着道,“还请世子暂留庆元宫。”
“这......”将杨瑾留在庆元宫,太后自然是不愿,可再看杨瑾面上的伤,最终做出决定。
“就依太医。”
太医暗自抹了把汗,连忙磕头谢恩。心道,往后这般麻烦又得担心脑袋的事,他是再不会应下了。
可是太医的事完了,其他的宫人的事却来了。太后亲自为世子选了屋子不算,还把许多杨瑾用过的物件全搬了过来,一番收拾,直忙到半夜,众人才回房休息。不禁暗暗抱怨,不过是小住,却比进了个主子还麻烦。同时也认定了个事实,太后确实是把世子放到了心尖尖上,为了自己小命着想,往后几日伺候世子时候还是小心些为好。
奴才奔波,主子享受。大奴隶主杨瑾躺在床上,房间的格局与他在之前的屋子相似,窗户一开就能看见满天的星辰。
他记得有几日他因思念娘亲不能入眠,太后就打开窗,指着窗外的星星,仍像哄三四岁孩子似的哄着他,“人死后会变作天生的星星,这般就如你娘亲仍在陪着你。”
杨瑾明知道她说的是哄他的,却还是不觉的信了,从那日之后再未因过去的事不能入眠。
“叩叩叩。”
杨瑾第一想到的就是太后又差人送东西来了,爬起来边走去开门边看眼屋子内,觉得自己常用的太后都差人送来了,难不成还落下了什么?
待看到门外的人,杨瑾不禁又几分惊诧,“小孩?”
小孩站在门外,抱着份比他还高出许多被褥,小脑袋从被褥后悄悄探出,“......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突然的请求,杨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杨瑾不答,小孩似做错了什么事,连忙把头收到了被褥后,道了句,“泠然知道了。”转身就想走。
“喂,我还没说什么呢。”杨瑾忙拽住他,小孩的性子他熟悉不过,跟他说再多也是白费力气,索性抢过他手里的被褥,扔到自己床上,然后迅速爬上床,“快些来睡,明日课上打瞌睡,被先生罚,我可不管你。”
“嗯。”小孩应着,慢慢走了过来,可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直接摔到地上。杨瑾在床上看着,眼睛瞪得老大,并没去扶,而是“扑”一声笑了起来,可他并未笑多久,下一刻就捧着自己的脸倒在了床上,疼得直抽气。
听见动静的泠然,缓缓的站起身,目光投向床上的人,脸上满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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