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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悠悠，连绵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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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悲寺坐落于轻佛山之上，，创寺者燎云祖师不仅佛法造诣深厚，更具一身阳炎内力，传说曾以一己之力，化却了轻佛山上万年不化的蒙山寒冰，这才破山立道，奠基了万悲寺的基业，延续于此，已有一千二百余年的历史。
戌时，轻佛山上天se已暗，万悲寺中的僧侣们大多已然做完了晚上的功课，早早睡去了，但寺北边的一房间中，却还隐隐透露出黯淡的灯光。
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人正盘坐在蒲团上，一字一句默念着经文。
“……阿难，火xing无我，寄于诸缘。汝观城中未食之家。yu饮爨时。手执阳燧，ri前求火……“
忽地，门外林影闪动，几只宿雅落荒而飞。老僧停下了声音，缓声道：“师弟，可是你来了？”
听到老僧的声音，被称作“师弟”的和尚从yin影中钻了出来，奇怪的是，这和尚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双十年纪，却又不知怎么会成为眼前老僧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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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得并不算英俊，但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却是极为灵动，让人一见便难以忘记。
“方丈师兄，又被你发现了。”年轻僧人嘿嘿一笑，径直走到了方丈的身后。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万悲寺立寺千年，秩序井然，却不知为何这个小和尚敢对方丈如此不顾礼节。
“也罢，既然来了，了然，师兄方才所念，你可知晓？”方丈问道。
“应是出自《楞严经》第三卷。”被叫做“了然”的年轻和尚不假思索地答道。
“不错。”方丈微微点头，继续问道：“了然，你可知那一句，作何解释？”
“大概是说，火xing没有自己的本xing，只能寄托在别的东西上，城里的人家想吃饭时，便拿着火燧草与铜镜，对着太阳取火……”了然脱口而出。
“了然，你啊，便如这火焰一般……”方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说罢，这么晚了，不在房里休息，却来师兄处，所为何事？”
“我的确是有些事情……想与方丈师兄商量……”了然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有些试探xing地问道：“师父，我考虑了许久……”
“你还是打算下山么？”方丈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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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原来师兄已经知道了……”了然低了低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自从你被觉慧师叔带入寺中，便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心里的事，我又如何会不知呢？”方丈淡淡道。
“了然知道，师父师兄抚养我长大chengren，教我佛法，对了然的大恩大德，了然永世难报，可是……”说到这，了然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了然觉得，自己始终不适合这里。”
“了然，你悟xing非凡，过师兄尤甚。只是这近二十年来，你不愿修禅，也便罢了，却又不愿习武，我万悲寺以一百二十种武学绝技扬名中原，旁人yu得一窥堪比登天，你可探囊取之却又弃之不顾，可惜，可惜……”方丈娓娓而谈，声音中，却带着些许失望。
“师兄过赞了，了然资质愚钝，不过是有些小聪明，佛禅之道，艰之深之，至于武学，我更是没半分天资，便是比起本空师侄他们，都要差上不少……”了然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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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之中，一点灯光如豆，摇摇曳曳，恍然若灭。
半响。
方丈叹了一口长气，缓声道：“了然，你定是要离了这万悲寺么？”
望着方丈已经皱纹横生的面容，了然也不禁心下一酸，自己本是被弃于轻佛山脚的一个孤婴，被觉慧和尚捡了回来。说起觉慧，乃是万悲寺一位怪僧，吃酒吃肉，百无禁忌，平ri里也不见修禅打坐，也从不习武练功，将自己带回山上后，认着xing子将自己收作了“了”字辈的徒弟，却又不甚管教，平ri里都是了缘师兄照料自己。
如今也一十有九年，觉慧师父早已驾鹤西归，当年内慧于心的了缘师兄，如今也已成了万悲寺的方丈。而了然虽然尚不及弱冠，却成了万悲寺辈分最高的僧人之一。便是辈分最小的“圆”字辈，也有不少比他年长的僧人，但见面时，也得毕恭毕敬地叫声“了然师公”，想想也的确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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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悲寺，了然是极喜欢的，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一草一木，甚至每一块石头，但了然觉得，这里始终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
了然说罢，便又低下头去，他从小生活在万悲寺中，长辈们怜他，晚辈们敬他，他不念佛，没人怪他，他不用功，也没人恼他。他没去过外面的世界，便也不知不知外面的世界比起寺内，是好是坏，但细细数来，自己在万悲寺已然度过了十九次落雪，了缘也在房前的老槐树上刻下了十九道疤，南方的“人”字的大雁归来了十九次，那个奇怪的梦，也已然萦绕了自己十九个年头。
“那何处，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了缘只一句话，便让了然一下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年轻的僧人支支吾吾了半响，却始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何处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他所知道的外面的世界，不过是寺院内可以看到的那一抹天空罢了。
灯火下，了然的脸se泛着橘黄se的光芒。在斑驳的墙壁上勾下了一个寥落的身影。
半响，老方丈咳嗽了一声，淡淡道：
“罢了，这世上，又有谁，知道自己的归宿呢？”
一听了缘这句话，了然紧紧纠在一起的眉毛稍稍舒展，他的声音有些兴奋：“方丈师兄……您这是答应……答应我归俗了么？”
了缘方丈缓缓站起身来，他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既然身为万悲寺的执掌者，手上的功夫纵使不是寺内最厉害的，也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医品毒妃）他这一个起身，虽然缓慢，但是气度沉稳，自见功力。
他伸出了有些老迈，却绝对稳健的手臂，一张枯瘦的手掌，放在了了然的面前。
这阵势，了然是见过的，小时候，有几次，自己犯下了大错，便是一向温醇的了缘师兄也无法容忍，这巴掌，才会结结实实地赏给自己。
“师兄饶……”了然以为自己激怒了师兄，忙张嘴求饶，谁知，了缘的手掌，却未用力，只是轻轻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痴儿、痴儿啊……你的心既然从未皈依三宝，入我佛门，又何来这‘归俗’一说呢？”
“我……我……”了然感觉着头顶的暖意，自己虽然也剃了青丝，也得了法号，但自己，却始终不知道“佛”，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始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我心里，佛祖从未来过……”
“你关上了门，佛祖又如何进得去？”了缘叹道，他转身走进里室，出来的时候，手中却多出了一个青灰se的包裹，轻轻放在了了然的手中。
“师兄……这是？”了然疑道。
“早知便有这么一天，出家人，凑不出细软，一些换洗的衣物、应急的丹药，你便带上吧……”说罢，了缘方丈转过身去，盘腿而坐，执经默念起来。
“多谢师兄……”看着了缘有些佝偻的背影，一向开朗的了然，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他顿了顿，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兄数年栽抚，明ri一别，只怕再难见面了……”
“明ri……师兄便不送了，人老了，受不得离别之景……”了缘忽道。
“是……”了然虽然有些委屈，但师兄既然不愿相送，自己当然也不能强求，只是十几年的岁月，在了然心中，了缘师兄早已代替了“父亲”的角se，一想到经此一别，恐便再无来ri，心下一冷，险些便又要掉下泪来。
他强行忍住了泪水，低首道：“如此，师弟便告退了……”
说罢，了然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黯淡的老人，轻轻推开了门。
“了然……”
便在了然准备走出去时，有些苍老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师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了然闻声，忙又转身，却见了缘掌门，依旧面对空壁，并未回首看他。
“外面天冷，莫忘了添衣，寺外不比寺内，若是染了风寒，怕是没人会关心你……”了缘一字一句，不似一个放师弟归俗的师兄，倒更像是一个送儿子远行的父亲。
“我……我……”了然忍了半天的泪，却终究还是因为这一句话，如同决堤般流淌了出来，年轻的僧人小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了然不孝，还望……还望师兄原谅……”
“江湖悠远，不似你心中单纯，了然，你且记下，无事莫与人纷争，能让则让。若是累了倦了，或是惹下祸端，只要你持一颗纯善之心，万悲寺，永远为你敞开大门。”说到这，老方丈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自嘲：“却又如何教你不热祸端？”
“师兄放心……来ri若是惹祸上身，了然也绝对不会让万悲寺受到牵连……”
了缘掌门听罢，却也不再说些什么，轻声叹了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你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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