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以后,所有人渐渐适应了这种状态,嵇玉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终日守在家里,嵇夫人看得出女儿的为难,苦于没有办法。(
杂志虫)王妃还是每个月都来送信,信里面的嵇庆境况还算好,现在过了年又被提拔了一次。阮枫几乎不写信了,和往常一样家和避世堂两点一线。他本来话就不多,所以看上去没有受到嵇玉退学的影响。只是避世堂的假期越来越多了,大家都说是老头子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这一天,嵇玉的父母终于想出了办法。两个人一起找来嵇玉商量。嵇父身为父亲对于嵇玉的这种事情不方便说,所以之前都是嵇母在劝导嵇玉,这次她见父亲也来了,就猜到是要紧的事情。
嵇父:“要不然你出去走走吧?出去几年散散心,也好长些见识。”
嵇玉上次听王妃这样说,自己也仔细想过。最后还是觉得放不下这里的一切,就没起过这样的念头。
“那我能去哪儿?”
“坐船下去,喜欢哪里就停在哪里,常给家里寄信就可以了。”
“为什么突然要我出去了?”
“你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外面很自由。不过你要学会自立。我相信你能做到。”
嵇玉知道,父亲和母亲不同。母亲说什么都是有商量的余地的,可父亲一开口,这家里的事儿就算定下了。
“让我好好想想吧。”嵇玉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争取的了。
“好吧,不过要赶快。等下次你哥哥的信到了,你看了信再走不迟。”
同时,在避世堂内,老头子今天又“逃学”了。(
腹黑上司惑娇妻)大家或者回去,或者随便看书,闲来无事的刘璐看见王小八和阮枫两个正在下棋,就凑过去看了看。
“呦,今儿怎么下起象棋来了?”刘璐惊讶的看着阮枫。在他印象里,阮枫是一直下围棋的,她也没见王小八下过棋。
“因为他只会这个。”阮枫走了一步后才回刘璐的话。而王小八,则眉头紧锁,好像没有听见刘璐说话。
刘璐见两个人很专注,就不再多问。随之把目光放在了棋上,见王小八手红方,阮枫手黑方。大体局势是红子多黑子少。可又一看才觉得不对。因为他看见红方主帅的田字格内并没有看见主帅。刘璐对象棋不是很通,可基本的规则还是知道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知道的规则是不是象棋里面唯一的规则。
“王小八你的主帅呢?”
“被我干掉了。”说话的不是阮枫而是王小八自己。
“还可以这样玩儿的么?”
两个人都知道刘璐不是在有意调侃王小八。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外行解释。于是阮枫又走了一步说:
“这是避世堂的玩法,我的兵已经将他的司令围住了,原本胜利在望。可是这时候他的身处二十里外的马将军及时杀回了自己的大本营,把主帅一脚踩死然后自己做了老大。现在我正在和他的“新政权”战斗。”
阮枫用这种刘璐听得懂并且能够认同的方式解释着。
王小八走完也接着说:“八哥用实际给你演示演示什么才叫乱世!”
“可这样怎么分输赢呢?”
“谁先被杀的一个子都没有,谁就胜了。(
兵临天下)”
“谁规定了只要主帅一死就得认输?我们不能否定战场上每一个小兵的价值,只要不认输,小兵也能创造奇迹。”
“哈哈,耍赖就是耍赖,把理由说的跟真的一样王小八果然是个人才!”阮明在旁边听着,觉得十分新鲜,于是也过来看。
王小八:“好歹我们也是亲戚,你怎么胳膊肘朝外拐?”
阮明:“还真是够无赖的,跟你是哪门子的亲戚?”
王小八抬起头,一脸坚定的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表姐夫!”
阮明:“哎呦,我估计有些人现在连我姐在哪里都不知道吧?她给你有回过信么?”
王小八:“我这正忙着呢,等下拿出来给你看看!”
阮枫:“怎么,现在又是这个车成了主帅了?”
王小八:“嗯,我们和了吧,你是杀不死我这个车的。”
阮枫确实杀不死王小八的车了,因为之前的毕其功于一役,自己损失也很惨重。
“嗯,和了吧。”
王小八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振振有词的说“这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黑一窝,我这个主帅是不会输的。说完看了看自己剩下的唯一一个棋子。”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在阮明面前晃了晃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姐姐给我回的信!”
“猪要是会说话都有人信,可你说的话猪都不信。(
海滨书院)有胆量拿出来看看么?”高良说话间刚一伸手去抢,王小八早有防备,一转身就把信又放回了怀里。
阮枫在一旁看的仔细,从上面的字体来看确实应该是一个女生的,而且他还隐约看到了‘海城’两个字。就知道是阮彤的信无疑了。
“这里面了都是些要紧的话,不会让你们看的,怎么你嫉妒了?”王小八又故意大声喊“嫂子,高良嫉妒阮彤给我写信了!”
正在和向微聊天的陆茵听了,也提了提嗓子:“让他嫉妒去吧,天下男人能有几个不嫉妒你的?”
这话让王小八受用的紧。刚要接着陆茵的话吹嘘几句,
向微:“先生好。”
正巧陈念之回来了,大家赶紧都先后行了礼。
王小八:“先生,我们还接着上课么?”
陈念之似乎心情不太好:“上课?我可不敢。”众人哪里知道他的话从何说起。
只好都不发声,陈念之又说,“这段时间课先停下来,上课的时候会通知你们。记住你们这些人到什么时候都要抱成一团。”说完就往书房走去。
陈念之的话经常叫人听不懂,但每个人都会先记在心里,因为过了一段时间这些话终将会派上用场。
阮枫稀里糊涂的回到家里,见母亲正在家里准备晚饭,他父亲是一个木匠,也算是个手艺人,那时候有句老话“无论哪个朝代都不会饿死手艺人。”在阮枫看来这句话确实没有说错,但是如果只靠父亲一个人的话,那么家里也只会维持在不会饿死的状态。(
绝品天医)还好阮母也有赚钱的活计,自己每个月也能从避世堂那里拿些补助。阮父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加上耳朵不是特别灵敏,别人和他说话经常听不见。因此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傲慢的主儿,会点儿穷手艺就瞧不起人了。不过相处久了又都没有不夸奖他的。父亲对阮枫的要求虽然不多,也从未打过他一下。但是阮枫还是觉得父亲很严厉,会尽全力做好父亲有意无意之间说过的每一件事。阮枫也是在长大后才渐渐明白,其实父亲是一个很有热情的人。
母亲见他没到吃饭的时候就回到家了,说“最近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老头子最近不太好,他说最近都不开课了。”
“那也好。你又叫他老头子,回头叫你父亲听见又要骂你了”
“大家都这么叫的顺了嘴了。”说着冲她吐了吐舌头。母亲也会意的笑了笑。阮母是个极爱说的,说话声音也很大,正好配合了阮父糟糕的听力。阮枫觉得没有那么凑巧的事儿,要么就是母亲和父亲时间久了嗓门练起来了,要么就是母亲天生的大嗓门把父亲震聋了。
阮母:“你们班里现在有多少人?”
“不到十几人了。”
“那交学费的有多少?”
“六个。”
“估计你们就是他最后一批学生了。”
“应该是吧,他教了这么多年也该退下来享享福了。”
“他也算为康城尽了力了,细一想,这城里叫得出名字的时间或长或短,但大部分都是他的学生。(
灵域)”
“我只知道有我父亲,马宝山,王小八的父亲,不知道还有哪些人物?”
“还有阮明阮媚的父亲也是。”说话的是刚进屋的阮枫的父亲。
“你们都是同学怎么还不知道这些?”阮母问。
“我们很少谈及父辈,因为家庭条件相差太大,陈先生怕我们因此拉帮结伙。搞得不团结。”
阮父说:“这也是,还是老先生想的周全。现在你们确实是这样。我们那会儿大家都从下游急急忙忙搬上来没几年,不存在什么有钱没钱的,大家都过的差不多。”
阮父回来,阮枫就帮着母亲把饭菜端了上来。阮母不是本地的人,因此阮家饭菜的口味和别人家的不太一样,不辣而咸。
“明天还去上学么?”
“不去了。”阮枫纳闷父亲好像知道什么,但也是只答不问。
“你怎么知道他明天不上学?”还没等父亲说,阮母就先问上了。
“下游的大土匪被赶到我们这边有些时间了,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进城了,还是小心些好,轻易不要出门了。”
阮枫说:“难怪陈先生把课都停了。原来他也知道这事儿了。”
“他何止是知道,他早就算到了有这么一天。”阮父说。
阮枫:“我们不是有民团呢么,打不过军阀打打土匪还是可以应付吧?”
阮母又抢在他父亲的前面说:“怕的就是土匪,军阀打败了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可是土匪一般不会硬碰,他们的生命力极强,更加让人头疼的是他们多数是不讲理的。要是贺骆驼的那伙土匪就。。。”
阮父并没有补充只是点了点头。阮枫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也只知道他手下有近千人一直在下游活动。
“他应该不属于外地的土匪了吧,但这么些年也没说他祸害过康城阿?”
阮母:“以前没祸害过,现在可就说不好了。”
“马宝山在半年之前与那贺骆驼结了梁子。贺骆驼的女儿来城里游玩儿,被马宝山调戏了一次。陈先生从中调节过两次,结果却又因为别的事情误会越来越深。”
阮父打住了滔滔不绝的阮母说,“你知道这些就行了,日后小心些便是。”
阮枫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心想总算明白了老头子为何老是有反常的举动。可是又不明白他的父母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让他惊讶的还有母亲竟然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着实让他刮目相看了。
第二天上午,他正卧在床上读“石头记”,正读到“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一节,大呼过瘾,这时又听到母亲说有人找他,忙答应了一声,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几句才出门相接。一看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很眼熟的女生,使劲一回忆想起她就是王妃。阮枫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才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好。硬硬的说“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来给你送一封信,是嵇玉的。”说着就拿出来一封信给他。阮枫接过信,隐约中觉得不好,就要当面打开。
“你先别忙着拆,听我先说。她要去一个远远的地方了,今天中午就上船,现在人已经在码头了。她只叫我走了之后把信交给你,肯定是有她的想法,因此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你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告辞。”王妃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之后转身就走。阮枫一听这话,又看了看时间,知道船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就急忙向渡口奔去。
阮枫的母亲刚拿出零嘴儿准备招呼王妃里面坐,见一转眼两个人都没了影。只好摇了摇头又拿了回去,不过细想了想,又乐呵呵的自言自语说“原来这姑娘长的这样标致,不过看上去应该比阮枫年长。”又一想,“年长点儿也挺好。”
嵇玉走的这样匆忙其实也是和阮枫昨天听说的那件事情有关。嵇父觉得既然康城已经马上不是什么安全无忧的地方了,那还不如放女儿出去,这样既能平息关于嵇玉的流言蜚语,没准儿也能无形之中躲过什么祸端。嵇玉本想着在临走之前见阮枫一面,可是想想阮枫古怪的性格,或者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会发疯把她留住。这两种都不是她想看到的,或者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就只有半年,不见也好,这样最后的回忆还是那晚遗恨园的嬉笑场景。于是连夜写了一封信让王妃带给他,也算自己不是不辞而别。想起以前自己老是担心阮枫不告而别,而今天先走的反而是自己。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当你忧虑迷惑犹豫不决的时候,到了特定的时候生活总是给你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总是不好不坏,总是显得合情合理又出乎你的预料。
等阮枫到了码头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人不是很多,阮枫四下一转,很容易就看见了嵇玉,她在外面的一条长凳上坐着,旁边的行李箱也不是很大。紫红色的外套脖子上系着浅蓝色的纱巾,河面的风吹的纱巾一下下打在她的脸上,仿佛是在帮她倒数着离开家乡的时刻。阮枫走在她身后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站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住。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走过去,至少也要让她知道自己来送过她也好。可是他的双脚愣是定在地上,他开始怀疑,自己对嵇玉的感情远没有嵇玉对自己来的深。于是他试着后退了一步,这回倒是很轻松的就抬起了腿。就这样他一步步退到了一根柱子的后面。静静的看着她,直到码头的拉起了长笛。嵇玉也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她说什么不肯让父母来送行,说是为了不让父母看见自己上船的时候伤心。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怕万一阮枫来送她,看见自己爸妈在这里不好意思出来。然而她又知道阮枫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走,又怎么会跑到这里送她呢?心里很清楚,可她仍然不时的在回着头。站在柱子后面的阮枫眼眶通红,紧紧的攥着拳头。也并不刻意躲避,他也希望嵇玉能发现半躲在柱子后面的自己。然而嵇玉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就绝望的踏上了通向他乡的轮船。
其实嵇玉的视线里早就是一片模糊了,根本看不清后面人的脸。她上了船、坐下来之后终于落下了那滴噙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这是她这辈子为阮枫流过的第二次眼泪,也是为男人流过的第二次眼泪,并且,再没有了第三次。她擦了擦眼睛,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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