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师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我说,好消息。
他说,那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就先说坏消息。
我:……
他说,根据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在你今后身处岸上的时间,你必须每周入水一次。
我说,那岂不是我说,我每周都要变一次身。好吧,这个消息,还真是晴天霹雳。那好消息呢。
他说,好消息就是,你每周可以泡一次澡。
我:……
他说,玩笑。好消息是,你每周仅仅需要变身一次。在这周的其他期限内,不管是掉进泳池大湖还是臭水沟,你都不用担心自己会原形毕露。除非是被扔进大海。
这就是为什么我被文沐尘那头****扔进了泳池还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这个原因救了我,同时也害了我。因为自从他将我扔进了泳池之后,我开始发烧,并且开始了语无伦次。根据沙叔的复述,在我的语无伦次里,出现次数最多的是一个男生的名字。
那个男生毋庸置疑的是,林边年。
“苏小姐,你所说的可是林局长的儿子,林边年?”沙叔忧心忡忡。
“沙叔,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少爷。因为自从你病了之后,少爷他一直寸步不离守在您的床边。直到您退烧,他才安下心来。现在他一个人呆在练舞房,我怎么劝都不肯吃饭。少爷他这样的小身板,可怎么受得了?”
沙叔呜呜地哭。
这个房间寂静,并且有了一种奇特的清香。我环视四周,发现在窗台的花架上,一盆我从未见过的植物出现了。
“沙叔……”
“这是少爷特意拿过来的。说是有助于你的睡眠。其实,苏小姐,我这个老头子觉得,少爷对你还是十分上心的。偶尔的话,我说偶尔,你要是再生病了,可以叫一叫少爷的名字。”
我去了练舞房。
我们舞林大会初赛缺赛,现在复赛根本参加不了。但是,文沐尘这样努力坚持地跳下去,也许是他热爱舞蹈,也许是,他有了心事。因为他的每一个舞姿从头到尾就传达出了一个句子,大爷我不爽。
我把沙叔精心准备的膳食放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直到一曲舞毕,我鼓掌,他才意识到我的存在。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但是转瞬就阴沉了脸。
“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叫了外卖吗?”
“我什么时候……”
“你的肚子替你叫了。”我端起午饭走到他面前,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我咯咯笑。能这样看到他真实的一面,其实也蛮有趣的。
“复赛明天就开始了,你的身体赶得上吗?”他问。
“咦?我们能参加了吗?”
“当然。”
“哦也!”
人生总是这样么?一个坏消息之后总是会跟着一个好消息。坏消息跌下去的弧度决定了好消息的平步青云。
我爱好消息。
我没问我们是怎么进入复赛的。但是,这种事情,不问也明白,除了文家老爷,还能有谁在这种时候,替我们开口托人。
但是,两个人的舞都还没来得及排。对此我有些忧心忡忡,但是,文沐尘却是一脸淡定。
“放心吧。先来听一首曲子。”
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做《脱》。我看他舞,千种变化,万种风姿,只是,那核心还是牢牢固固地钉在了那里。他想挣脱,挣脱一种无形确实牢不可破的东西。在那一瞬,我看他,觉得这一头同我一样的兽。他被剥去了自由的外衣,每日拘束在这尘世。那心中对于蓝天白云的渴求,低吼着从他的眼睛,手势,还有那突然溢出来的深情里一泻千里。
他缓缓地走到我面前:“苏未鱼,有没有觉得这世界很大。”
“嗯?”
“这世界很大,大得我都找不到一条鱼。”他开始缓缓进食。
我额头冒汗,怎么迂回往返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你把我扔进那泳池里,我不是折腾了半个钟头都没变身吗?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都没问,你怎么就否认了呢。”他凑近我的脸,饶有兴致观察我的脸。
果然,人与人还是保持一点距离。这样的近距离,不仅让人脸红,还会让人心虚。不管我们是不是心虚。
“说吧。那条人鱼在哪里?”他懒洋洋地吃着我端过来的事物,却兴冲冲地说着让我落败的话语。这男人,不懂知恩图报。
“不知道。”我决定死不开口。
“如果你不开口,那明天的复赛,我就会肚子疼。要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会肚子疼。这是病,治不了。”他在威胁我不去参加复赛?好吧,反正这比赛我也没想着要走到尽头。
“看着你难受,我倒是很享受。”
“你没看过复赛名单,也许还不清楚。从初赛选拔出来的只有18对组合,还有两对组合,是一早就确定了的。一对来自演艺圈,还有一对,来自上一年的舞林大会冠军。据说,那帅哥叫林边年呦。”他窥伺我的反应。
果然,他永远都知道我会在哪里跌下去。
“难道,”他摊开双腿,“你不想同他同台竞技吗?”
我摇了摇头。
文沐尘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你竟然不想?”
“对。我不想再被你像****一样操控在手掌了。我喜欢自由。但是,也没必要牺牲色相来换取这些。”我平静地说道。
“喂喂,这些日子,你有老老实实地****过我吗?”他目光灼灼。
我顿了顿:“没有。”
“与其抱怨自己得不到自由,不如去想想自己是不是努力得不够。”他站起了身,“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未鱼,”他的身影笼罩在灯光下,这个男生,在一刹那的光阴的,颠倒众生。但是,下一刻,他的一句话,几乎将我噎死。
“今晚,到我房里来吧。”
到到到他房间?有没有搞错,竟然吵着闹着要人去****他?这个男人绝对有毛病!
晚饭后,我放下碗筷,鬼鬼祟祟地准备溜到自己的房间。
“别忘了。”他头也不抬交代我。
我一头冷汗。
果真,还是轻易不要对抗文沐尘。他这种人,面上和善,心底绝对流淌着墨水一样腹黑的血液。在精神病院的时候,虽然没尝到他的厉害,但是,单从周围那护士们对他惟命是从的模样,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像表面上一样简单。
我哧溜一声就奔到了房门前。
如果再待在那里,天知道他下一句会冒出什么话来。
我还是躲在房间里,避一避吧。
咦?奇怪了?房门怎么打不开?这个杀千刀的文沐尘,他竟然锁了我房门!
“今晚,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进我的房间。第二,”他指了指门口,“睡客厅。”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睡客厅吗?
但是当我挪着小身板躺到客厅的沙发上时,文沐尘尾随而来。他面无表情看着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我,问:“你确定了吗?”
“恩。”我舒服地换了个姿势,“这沙发挺软和的。”
他沉默着扛起了沙发旁的小茶几,走向了窗户。
没等我反应过来,哐当一声,面朝大海的窗子已经碎了一地。海风猛地灌了进来,客厅内的花盆花架纷纷跌落。沙叔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过了几秒后,他嗷地尖叫一声,赶快走到一旁去护住自己的粉红色钱包。
“你疯了。”
文沐尘放下茶几,站在千疮百孔的窗口。灌进来的海风吹散了他的发型,满地的玻璃碎片反射着灯光。从远处看,他像是站在星空之上。
“重新决定吧。”他走过我身边时,我看到了他的手掌。那样的贸然行事,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这不,受伤了吧。
等他上了楼,那瑟瑟的海风再次兜了进来。
沙叔打了几个电话后,一脸无奈站到了我身旁。
“苏小姐,今晚还是跟少爷圆房吧。你再不下决定,我怕他会拆了这幢楼。”沙叔谆谆劝导。
“哪有人会那么傻?这幢楼这么贵。”
“这样的事情,在少爷十二岁那年出现过。他的生日蛋糕里出现一根头发,他毁了夫人价值百万的后花园。”沙叔不动声色地说着,他数落他这个小毛病时,好像是数落一个人热爱抠脚这样简单。
但是,想一想就令人胆寒,不是么?十二岁的少年啊。这绝对是溺爱的罪过。
我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楼,他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上刑场。但是,好歹其他囚犯都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刑罚,而我对自己的将来一无所知。
是被强暴,还是砍头,或者是一个不周到被直接扔到大海里喂鱼?好吧,虽然掉进大海对我是上上之选,但是,光想一想这个暴君的所作所为,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他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同我的房间相隔了两个门的距离。我数着自己的脚步忧伤地走过去。一共走了165步。这个数字,我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的意义。
也许,我现在的能做的就是,敲敲门,而后期待一句:“滚出去。”
但是,他竟然自己动手打开了门,看到房门口低着头满脸羞红的我,伸出手,将我一把拉了进去。
这是我第二次进入文沐尘的房间。第一次是我跑进来告诉他,我们会去参加舞林大会。而这一次,我惊讶地发现在他的房间里竟然还摆上了一架钢琴,而在他的床的背后,一道暗门(话说,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上暗门),通向屋外的阳台。阳台上,养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
“你……”
他自顾自躺在了床上,本来是自然无比的动作,此时在我的心里却显得格外具有暗示意味。
“今天,是萧死去的一周年纪念日。”
我楞在了原地,所有乌七八糟的想法与被害妄想症都偃旗息鼓。
他将双手枕在后脑勺下,眼睛看着天花板。而窗外的海潮声,因为这屋内的深沉安静,突然像风丝一样涌了进来。
这是一个靠近海岸的房子。房子里的乳白色床上躺着一个面容干净俊美的男生。他对我平心静气地说着最心爱的人的逝去,而后我清楚地看到一颗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滴落。
“所以,别让我一个人待着。我怕我会做出点什么。”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我一时呆立不知道说什么。
唯一能做的,也许是……
“我给你唱首歌吧。”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床头。此时的我,对这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男生没有了任何的警惕心理,只是想走过去,伸出手来安慰一颗缺口的心灵。
“不要再去想念
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要再去回忆
都是离开的人了
花瓣飘落
不要再去悲伤
时间到了
会再开放的
不要再去惋惜
去哪里了呢
迷路的男人
去哪里好呢
天空中的白蝴蝶
花瓣飘落
不要再去悲伤
时间到了
会再开放的
不要再去悲伤
花瓣飘落
不要再去悲伤
时间到了
会再开放的
不要再去悲伤”
歌声在汹涌的大海上空飘荡。在整个波涛汹涌的夜晚,天空闪烁无数繁星。经过暴雨冲刷的世界,格外干净。
文沐尘一直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
“苏未鱼,你不应该跳舞,你应该去做一个歌手。“他突然这样说。
我笑了笑:“想当年我在学校还拿过世纪大赛一等奖,那个时候还是花城亲手给我颁得奖呢。”
“咦?真的?”
“嗯嗯。”我兴奋地过了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已经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明天的复赛,我有一个想法。”说完,他凑我耳边,提出了一个主意。我犹豫了,“这样能行吗?”
“绝对可以。你放心。”文沐尘信心满满。
第二天,天气大好。经过一夜的狂风大雨,空气清新无比。我通过暗门走到了阳台上,远处天水一色,蔚蓝的大海上空,几只海鸥翻飞。
我伸了个拦腰,心情格外舒畅。
“喂,你猜海的对岸是什么?”我对尾随而来的文沐尘问道。此时他的头发乱得如同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他正揉着惺忪睡眼,有些萎靡不振。
“海的对岸,还是海。”
“错了。是故乡。”我开心地说道,“大海里有一种叫做猫碟的生物,一觉可以睡七年。在它醒来的那一刻,它会打一个喷嚏,而这个喷嚏,你知道在人类世界称为什么吗?”
“什么?”
“海啸。”
我吐了吐舌头,钻进屋去。留下文沐尘一个人在阳台上自言自语:“一个喷嚏?海啸。睡糊涂了这丫头。”
但是,当他走进屋子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打开电脑,搜索了花城世纪大赛,于是在页面上出现了无数的网页。其中关于名校海洋明本的居多。他打开一个网址,在新闻的配图上,歌手花城旁边赫然站着那个照片上出现的苏未鱼。
他陷入了沉思。
连自己的父亲都查不出底细的女孩,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也叫做苏未鱼。而且一出现就心心念念着那个苏未鱼的男友林边年?但是,那个美若天仙的苏未鱼明明就已经死去,为何还会出现这样一个苏未鱼,而且面貌也相去甚远。
人鱼。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词。
搜索栏上打出了“人鱼变脸”
于是搜索结果中出现了一大堆有噱头但是没有内容的垃圾信息。他失望地揉揉太阳穴,这时,苏未鱼突然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他有些受惊,叫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直接关掉了电源,“你上来做什么。”
“该吃早饭了。我在下边叫了你很久,你都没有听到。”
早餐时,气氛有点诡异。
一心以为两个人已经圆房了的沙叔准备了各色各样的汤。桂圆红枣汤,海蛤墨鱼汤,以及山药枸杞子汤。这些汤汤水水的,沙叔一一摆上来。
沙叔殷勤地劝饭,并且笑得意味深长。
我头痛不已。而文沐尘显然很享受这种误解,他不仅贴心地为我盛汤,还故意用汤勺喂了过来:“来,亲爱的,张嘴。啊……”
弄得我一阵恶心。
看到我恶心,沙叔再次亮了眼睛,他对着文沐尘竖了竖大拇指。
好吧。真的是彻底被这一对主仆打败了。
临出门时,沙叔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跳舞时也不用动作太大,小心身子。苏小姐。“
我迅速地跳进文沐尘的座驾,缩下了身子。如果再任由沙叔幻想下去,真不知接下来会闹腾出什么。
倒是文沐尘喜上眉梢:“放心吧。沙叔,我会照看她的。”
沙叔一把拽过他:“都是要当爸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再由着性子发火了。”
“当爸?”文沐尘现在总算也撑不住了,他飞快地跟沙叔打个招呼,窜进车内,油门一踩,两个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这个结果,你挺满意。”我冷嘲热讽。
“如果是真的,我会更满意。”他嘴角带笑。
“做梦。”
“早上,沙叔做的海蛤墨鱼汤,你一口都没尝。”他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嗯。我不吃海鲜。”
“哦。那以后我得交代沙叔一声。毕竟,你现在,怀有身孕。”他幸灾乐祸。
我没搭理他。
复赛是在荒城卫视的一号演播厅举办,同初赛不同,毕竟有演艺圈的艺人来参加,而且,上一届的舞林大会冠军得主林边年也会重出参赛,这对于媒体而言,又是一大噱头。但是,很明显主办方并不局限这一个两个噱头,他们向媒体朋友们提供的说法时,现场会有猛料爆出。
到了复赛现场,人山人海。文沐尘办好一切手续后,来到了大厅。
这时在一个斜角的休息区,一个小型的电视屏幕上播出了一则新闻。
“昨日我市出现特大暴雨,暴雨不仅给我市带来了交通出行的不便,更是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下边请看热心观众提供的视频。”
暴雨声,有人用手机拍到了前方,一条裸着半身,有着金黄色尾巴的美人鱼。她痛苦地在雨水中翻滚着,虽然视频质量不高,但是明显可以看出的是,这是一条美人鱼,一条货真价实的美人鱼。
周围人惊叹声一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靠!一定是有人炒作。”
“不过,不得不说,这女的扮的挺真实的。”
“这也说不定。之前从海洋明本不是也传出了美人鱼的谣言吗?无风不起浪。”
“算了,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是炒作也好,是真实也好。我们只要能过这次复赛就谢天谢地了。”
这些议论的人群里,文沐尘透过层层的人影里,看到了苏未鱼。
她的脸,苍白如纸。
她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她的身体甚至有些瑟瑟发抖,在这个偌大的人类的世界里,她显得那样无助。
文沐尘走了过去。
揽住了她的肩。
“喂!你在这里磨叽什么?马上该我们出场了。”
她点了点头。
文沐尘捏紧了她的肩,看着她的貌不惊人的侧脸,他会心一笑。
虽然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但是,终于找到你,我亲爱的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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