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牙箸,捧了小碗来吃,慕容琰看着浅夕鼓起的腮帮不禁黑了脸。
“你今日不曾用膳么?”
“早膳用了。”浅夕吃得正欢,一不留神就说了实话。
慕容琰待要责问,忽然又想起自己这几日的计划,气便消了下去,垂眉用膳。今日为了找浅夕,他晚膳也是没顾上的。
浅夕觉出气氛忽冷忽热,抬眼看时,又见慕容琰神‘色’祥和,不似有异,便一径低头装傻,继续对付那两块点心。
两人都静默无语,一桌子菜居然被吃了个七七八八。丫头们打了水来,慕容琰净了手脸,便自去暖榻上坐了,仍是不说话。
浅夕站着想了一会儿,还是过去,干干脆脆的道:“近日柔然和大燕出了一桩大事,王爷知道么?”
“洗耳恭听。”慕容琰见浅夕一本正经,不觉好笑。
看他一脸漫不经心,浅夕鼓了嘴,冷声道:“柔然‘欲’以驯养赤焰驹的马师‘交’换耶兰牧场,皇上答应了。”
“什么时候的事!”慕容琰眼中寒光一闪,顿时肃‘色’。
“前日,”浅夕‘揉’捏了衣袖,别开眼神道:“我寻了少阳侯夫人,给郭太尉递的话。”
慕容琰眼神微滞:“秦相没有反对?”
浅夕咬咬‘唇’:“少府寺在忙着收归各地矿场,丞相在主持拨粮备灾,他们想要成事,自有法子让老丞相顾暇不得。”
忽然勾‘唇’一笑,慕容琰懒懒靠回枕褥之上:“如此,帝姬的大名一定会在柔然流芳百世了!”
浅夕气结,狠狠的瞪他:“可王爷手中的军权,也要被些宵小之徒觊觎撼动了!”
“觊觎嘛,由来已久。”慕容琰仍是微笑了回视:“至于能不能撼动,帝姬也说了,一群宵小之徒而已,不过得意一时罢了。”
“可卿欢递话至今才短短三日而已,今日少阳侯府就传话来,皇上已经允了这个提议。”浅夕气得头疼:“一群昏君佞臣,为祸大燕,王爷却不闻不问。大燕有这样的皇帝,王爷徒握军权,又有何用?”
敛了笑意,慕容琰正‘色’:“欢儿,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等昏君,王爷为何不行废黜,取而代之!”浅夕心中愤懑已久,到底冲口而出。
“你说什么?”
“我……”
浅夕忽然一呆,榻上的人凤目缩紧,已经侧望了窗外。
湖水粼粼,夜似乎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慕容琰心中闪过万般念头,几月前,在自己怀中蛾眉宛转的人还搂了他的颈,情深意切的说,“王爷,不管当今圣上有多么无道,夕儿都不想王爷去做那个孤家寡人!”
为此,那夜他还梦见了母妃……
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换了身份,却连心思都不一样了么?
冷冷回头,修长的手指叩着小几,慕容琰神‘色’喜忧不辨:“一方龙椅罢了,又有何难……”
浅夕瞪大了眼,就在那人冰雪般眸光里,快要流出悲伤的前一刻,扑上去,捂了他的‘唇’:“卿欢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她纵然为了自己的仇恨,也不能把他推上那个位置。
那一方龙椅,坐上去的人,便要忘情绝爱;那一座冰冷冷的宫殿,被困在里面,便一生不得随心所‘欲’,自由开怀。
就如先帝,一生宽厚,前朝后宫雨‘露’均沾,明明觉得自己的幼弟有经世之才,儿子虚伪庸碌,却仍然只能遵循祖训,苦心培养。结果最后,带了万般担忧,遗憾离世。
再如慕容琰的母亲云妃,那么一个温良柔顺之人,自打诞下皇子那天起,就如履薄冰一般,战战兢兢‘操’碎了心,早早撒手人寰,留下幼子,寄居在兄长府中长大……
这二人,都是慕容琰此生最亲的人,他们的苦衷,没人比他更感同身受。
世人皆道天子优荣,可看在他眼里,只怕都是万种悲情,烦恼三千罢!
心里全是悔,浅夕索‘性’两手捂了那双深不可测的眼,急急认错:“卿欢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王爷不可听!”
握了浅夕的皓腕,慕容琰缓缓拽下她的手,朝腰间一带,浅夕便跌进他怀中。
没有挣扎,浅夕只是微红了眼圈,歉疚的看他。她已是他的妻子,不能陪在他身边已然不对,却还总是任‘性’,教他忧心。
慕容琰心里却渐渐泛起暖意,若说之前他还有些怀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浅夕猜到了所有的事实。
去年冬天,是谁害了她,又是谁想要‘诱’杀白毓,他们有着同样的猜测只是那个对手,太过强大,他不忍让浅夕去面对。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浅夕劫后余生,还是坚定的选择了这条复仇之路。
拢紧她的身子,慕容琰这一刻也生出了向上天祈祷的念头,浅夕想要做什么,他自是支持的,他只望这条路莫要太艰难,莫要太漫长。
“傻丫头,慕容氏里又不是只有本王一个,皇上这两年愈发荒诞无道,但是宫中还有太子,年纪尚小,还教养的过来。”
“你是说……”话题引到这里,浅夕不禁眸光闪动。是啊,惠帝又不是没有子嗣,高皇帝也是十三岁就即位了,太子俭的‘性’情,她虽不甚了解,到底年幼,值得期待。
浅夕兀自细思掂量,便又听慕容琰道:“闻听柔妃似乎也有孕了,生下来或者恰是皇子也未可知……”
“柔妃不可!”浅夕不禁高声。
“这却是为何?”慕容琰莫名:“主少母壮从来都是大忌,论起来,岱北程家比富陵赵氏更合适,底蕴也更深厚,少浮躁。”
“不是外戚的问题。”浅夕一时不知该如何向慕容琰解释柔妃和莫儒的‘奸’情,生生急红了脸。
“那是……”慕容琰浑然不觉。
想想也该让他知道,浅夕只得低了头,将丹姬在宫中所探之事,一一都告诉了他。
慕容琰惊骇之下,脸上全是怒容:“那个影卫叫丹姬?她也太胆大了,于宫中这般肆意游走,竟不怕牵连与你!”
浅夕一愣,难道他不应该先怒斥柔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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