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骑着小毛驴,不紧不慢地走在山道间,阮郁颇为悠闲地跟在她身后,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两人离开东南山已经有好几日光景,一路上没什么交流,唐糖有毛驴代步,脚程上自然要快些。虽然她也没有刻意去甩掉阮郁,不过也没有特别去等他赶上来。尽管阮郁一路经常被路旁的花花草草吸引而走走停停,可也从没掉过队,每次唐糖注意到他不见了的时候,通常很快青年又会慢悠悠地出现在她身后的视野中。
次数多了,唐糖习以为常,也逐渐不再关注阮郁的行踪,只是偶尔在分岔的路口前停下,问一问接下来他们将要前行的方向。
遇到山贼时正碰巧是在这个时候。
唐糖在山道上的一个三岔口上停下了小毛驴,天气渐热,她却因为喉结的问题而不得不一直穿着高领衣服。略有些烦躁的松了松领口,她不耐烦地看向身后灰蒙蒙的山道,阮郁依旧维持着慢吞吞的龟速挪动,尽管唐糖并不赶时间,可仍旧为对方感到了些许的捉急。
头顶处的山崖上突然掉下了几块小粒的碎石,小毛驴受惊,不安地甩了甩脑袋。唐糖突兀地感觉背后发凉,她屏住呼吸,立即听到了周围的动静。下一刻她反应奇快地狠踹了小毛驴一脚,飞快地朝阮郁的方向冲了过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果然方才她立足的地方砸下一块巨石来,随着巨石一同滑下山坡的,还有数名手持大刀,长相凶恶的高大男人。
唐糖立刻明白自己是遇到传说中的山贼了,这些人显然对打劫路人经验老道,很快就吆喝着从后方包抄了上来。正午日光下那些不知取过多少人性命的刀身反射出雪亮刺眼的光芒,唐糖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危机,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为了逃命她反而立即沉静下来。
一边驱使着小毛驴飞快奔跑,唐糖一边将腰间的长剑拔出。毛驴的速度有限,很快就有脚程快的山贼从后方扑了上来,举刀作势向唐糖背部劈了下去,身体本能竟比大脑反应更快,风声呼啸,剑尖仿佛带着意志,唐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手中长剑已精准地刺穿了山匪的喉咙。温热的血飞溅在她的脸上,初次杀人的惊恐瞬间被活命的本能压了下去,借着小毛驴向前的冲势,唐糖一把抽出长剑,向前冲的同时不忘朝不远处的阮郁大声呼道:“有山匪,快跑!”
阮郁正蹲在路旁用随身带的小锄头挖一株很少见的药材,听见唐糖的呼声便抬起头来,却见少女气势汹汹地骑着小毛驴,手中长剑挥舞着让自己快跑,身后尘土滚滚地跟了一大帮山贼模样的人。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不禁莞尔,看了看手头挖到一半的草药,他又抓起小锄头专心致志地继续低下头去。
注意到阮郁不为所动的模样,唐糖不禁气结,这个呆子,为了几棵破草连命都不要,多么作死的节奏啊!不过自己同他无亲无故,既然已提醒到了,跑不跑也是他的事情。唐糖自身难保,再顾不上阮郁,毛驴直接从他身边飞奔了过去。身后阮郁似乎被几个山匪围住,但更多的人还是向着自己追了上来,小毛驴越跑越慢,坚持了一段距离之后,唐糖还是被团团包围了。
此时再负隅顽抗就是自寻死路,少女配合地跳下毛驴将缰绳甩到一边:“这毛驴归你们了。”她又解下包袱和长剑丢在地上,摊开手镇定道,“这里是我身上全部的财物,你们都可以拿走,我不会反抗。各位兄台干这行只是图财而已,其实杀了我也没大用处,闹出人命来反而格外麻烦,所以不如就此放我离开。”
一个喽啰上前将包袱打开,不禁喜道:“头儿,这小白脸还挺有钱!”
看着白花花的银票和首饰,唐糖心中一阵抽痛,那可是老娘的全部积蓄!
那山匪头子盯住包袱中的首饰看了半天,又将阴森森地目光转向唐糖:“你一个男人,怎么会带这么多女人首饰?”
唐糖暗觉不妙,正打算开口解释,那山匪头子却猛然上前一步掐住她脖子,另一只手则用力在她胸前柔软处按了按。唐糖懵了一下,下一瞬间便狠狠一巴掌抡了过去:“放开我!”
那劫匪头目被唐糖一巴掌打的歪过头去,却不怒反笑道:“这是个娘们!”他在唐糖水嫩的脸颊上狠掐了一把,才转头对周围的山匪yin笑道,“手感不错,咱们兄弟晚上又可以开荤了!”
周围的山匪的欢呼起来,纷纷用下流目光死死盯住唐糖,仿佛要当场把她衣服撕开一般。耻辱感让唐糖恨恨地紧咬牙关,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长剑,或许待会她可以假意柔顺不反抗,再找机会用剑挟持这位头目,不知成功的机会有多大?如果被他们带走的话,自己又有多少机会逃脱?
颈部被掐住,压迫感几乎让唐糖喘不过起来,她镇定地试图调整自己的表情,正待对劫匪头目装出个温顺仰慕的笑容之时,周围正在狂笑不止的数名山贼突然一致噤声,然后在诡异的寂静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他们的身后随即出现阮郁略显瘦弱的墨青色身影,微风扬起他柔软的刘海,脸色略带苍白的青年拎起手中一株被踩烂的草药,歪头对山匪头目笑道:“我挖了那么久,却被那些手下踩坏了,你要怎么赔我?”
那劫匪头目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愈发显得狰狞,想起自己还掐住唐糖的脖子,他正欲将唐糖拽入怀中充当人质,却在发力的同时听到对面少女一声冷哼,下一刻他的手腕便被人大力拧住,唐糖的身形如闪电般撞向他的肩窝,瞬间天旋地转,回过神时他竟莫名其妙被人拽住胳膊用背摔狠狠抡在了地上!背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还不待他跳起,一柄长剑就冷冷地架在了他的颈际。
虽然不会武功,不过防狼术唐糖好歹还是学过,再加上这一身内力,居然如虎添翼般格外好使。顺利地制服劫匪头目后唐糖才冷然看向阮郁:“你本事不小,方才我的提醒倒像是自作多情了。”
阮郁嘻嘻一笑,随手将手中破烂不堪的草药丢到一旁,又掏出布巾低头仔细擦了擦手指:“你也不需要我救嘛。”
唐糖扫视了一番周围倒下的山匪,发现他们的胸口竟无一人有呼吸的迹象,忍不住质问道:“他们全死了?”她本以为阮郁是用了什么药物将他们放倒,但显然她的猜测有误,虽然这些劫匪谋财害命死有余辜,但阮郁外表无害,出手却如此狠辣,还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唔,银针封入死穴,又怎么会有生路?”阮郁理所应当地坦然点头,说话时他的手指间有白芒一闪而过,唐糖这才注意到阮郁手中把玩着数根细小银针,根根如同牛豪般粗细的,若不仔细,当真是防不胜防。
银针在唐糖心目中一直用来针灸救命,却被阮郁用来杀人,意识到这一点,唐糖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不适,不过阮郁毕竟帮了她大忙,她也不想矫情,就对阮郁点点头问道:“这个山匪头目怎么处理?”
那山匪头目早已不复之前凶狠模样,见阮郁信步朝他过来,更是吓到瑟瑟发抖:“少侠……少侠饶命!”
“我不是什么少侠。”阮郁在他面前蹲下,冲他微微一笑,“我是个药师。”
他虽是温和笑着凑过去,那高大匪徒却两股战战涕泪满面,就连站在一侧的唐糖也微觉寒意,忍不住蹙起眉头。
阮郁两指捏出一根细长银针,才用安抚般地语气对山匪头目开口说:“放心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会很疼。不过你要挣扎的话就难说了……”他回头看了看周围一地尸体,满意笑道,“你看他们,个个都很完美,面上笑容也都还在。所以,为了能好看点去死,你也笑一笑?”
那山匪终于爆发,他一把推开阮郁从地上一跃而起,疯狂地跑开。唐糖见阮郁被推了个踉跄,便上前将他扶起不满道:“你吓他做什么?就这么让他跑了,只怕日后还要出来祸害人!”
“我只是在说实话啊……”阮郁目不转睛盯着山匪逃跑的背影,他的手指冰凉,面上却渐渐带上一丝热切的兴奋之色。唐糖受他影响,不自觉也愣愣看着山匪逃跑,眼见那人身影就要转过山崖消失,阮郁却突然轻笑一声,挣开唐糖的手,向前踏出一步干脆利落将银针甩出并高兴道:“成了!”
他话音刚落,前方的山匪便应声倒地再也一动不动,显然是与方才他那些同伙们一样的死法,唐糖上前翻过他的尸体,却见他面上还带着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的喜色。诧异之余她心中一凉,阮郁是故意放这人走的?却又选择在他逃脱前的一瞬间欣喜若狂时杀了他?
虽然这山匪作恶多端本就该死,可这样也未免可怜了些,唐糖终于忍不住对身后阮郁怒目而视:“你做的过分了!难道我们不应该把他送到最近的武林盟分堂去吗?”
“可是,他死的时候很开心啊,而且又没有痛苦……”阮郁无辜地看着唐糖,“送到分堂他会被用刑折磨的,况且用钱的话,说不定很容易就被放出来了啊~”
唐糖心中憋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并不赞成阮郁的看法,虽然愤怒,不过她也明白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所以十分明智地没有继续和对方争论下去,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阮郁已被她彻底划入危险人物的范畴,所以在收拾好散落的包袱后,唐糖便骑上小毛驴,干脆果断地向阮郁辞行:“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今后你别跟着我了。”
“你讨厌我了?”阮郁面带困惑地抬头看她,蓬松的刘海滑到一边,露出他颜色漆黑形状漂亮的眸子来,“就因为我没有遵循那些死板的规则?”
唐糖摇摇头:“或许你是对的,可我也有我的坚持。”
她颇为不认同地最后看了阮郁一眼,便拍了拍小毛驴的屁股示意出发,可惜小毛驴的形象不够威武,不然她离开时的背影一定会更加高大一些。
直到唐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阮郁才轻轻抬手,纤长手指穿过刘海,青年呵呵笑着摇了摇头:“小唐这幅倔强模样让人好想……走了也好,不然我一定会忍不住。”仿佛极力自控般捏紧了手指,他才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小莲,你不在的日子可真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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