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南天门时,我依稀嗅到了一股味道,这味道让我想起当年在魔域纵横厮杀时,当我的三昧炽炎在魔众中呼啸而过后那些灵与肉的焦灼味。我一时有些反胃。
疾行中的昊晔似乎也嗅到了这种味道,我见他紧了紧眉头,深吸一口气,挥袖破开了挡在南天门外的最后一层云雾。
迎面而来的腐败气息叫我几欲窒息,我急敛心神平复了呼吸,却又被眼前这一幕惊的不轻。
南天门外的云阶上沁了许大的一片水渍,正不住“滴答”下淌。云阶的最上端伏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湿透,毫无生气。云阶上的水正是自她身下缕缕沁下。一身白衣与她血色尽褪的苍白肤色几乎难以分辨,那满眼的惨白直看得我触目惊心。
女子软软趴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一条垂死的鱼,周身粘腻、散发着浓重的朽败气息。
我终于受不住这嗅觉与视觉的双重刺激,回头扭身一阵干呕。
当时的我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我明明白白的知道:绿茯并没有撒谎,青萝——也许真的要死了……
弯腰抚胸间我瞥见昊晔神色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便直直向云阶顶端走去。
本在青萝身侧低头查看的芙萸仙使见昊晔前来,立即抬身迎了上去,垂头禀报。
她禀报的内容我估摸着在场乱作一团的仙娥们若是稍微留些心都能听的清。而后的事实表明:这些貌似慌乱的仙娥们何止是稍留了些心,她们简直就是竖直了耳朵。
是以,当芙萸不大的声音在南天门外响起时,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大气也顾不得喘上一喘。一时间,南天门外只剩下那个恭敬的声音,她说:“启禀殿下,青萝王姬方从华胜池化生而来,性命垂危!”
当“华胜池”三个字混合着弥漫的死气和青萝灰败的容颜摧枯拉朽像我袭来时,便引发了我余生对于“化生”的无限恐惧,而之后发生的事,更是造就了笼罩我一生的噩梦!
三百年来,每每再见昊晔怀中盛着的那片娇弱时,我仍会无一例外从梦中惊醒,心口的钝痛,三百年来也未曾减轻……
芙萸声落的同时,昊晔愠怒的声音骤起,他低声叱责:“怎么不好生安置王姬?”
芙萸面色微难,却仍不亢不卑回道:“王姬说:她是为了殿下而化了身,若见不到殿下,她便是灵力枯竭而死,也绝不就医。”
“哐当”一声金器坠地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那捧水的仙娥似是窃听的过于用心,手中的紫金钵已然翻倒在地。一时间,众人皆醒,仙娥们拭身的拭身,抹地的抹地,南天门外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我的心在一片嘈杂声中却渐渐冷了下去,满脑子只飘荡着一句话——“是我太迟了……”
我明白自己已被人夺了先机,是以当我看着昊晔俯身将青萝揽在怀里柔声安抚时,我心口冰凉却只能哑口无言……
在我眼里已是与死人无异的青萝在昊晔的怀中似是恢复了丝生气。她嘶哑破败的声音字字分明落在我耳里,她说:“夜哥哥,你来了……”
美人落难,英雄扶弱,声声缱绻,意兴绵绵……我忍住翻涌而上的泪意,狼狈不堪的忆起:这一幕,与我们的初遇,何其相似!那日,昊晔前来要救的人,到底是我是她!
我这边尚无限伤情,那便昊晔已一把横抱起娇弱无力的美人儿。那一刻昊晔眼中毋庸置疑的焦虑叫我不由得我想道:“任何男人在见到为自己舍身至此的女子都无法不动容继而动心,即便是昊晔,亦无法逃脱……”
昊晔怀抱着青萝并未进入天庭,而是转身下了云阶。他脚下云雾缭绕,只一瞬间便腾空而去。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沙哑至极的声音,我本能伸手唤他:“昊晔!”
他在数丈之外回头,神色莫辨的望了我一眼,又身形不减的向颡原的方位直直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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