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端从大沟寨逃出,奔赴山阴地,先后有从十、景却、和尚、老乡、采花大盗和中年帅哥,结伴同行。(
青楼第一皇妃)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仍旧剩下我和白端。
我背着白端跑了很久,也没跑出石洞,前面始终有朦胧的光亮,可是诱惑世人,却始终无法到达。石洞重新暗了下来,想必那只烛九阴又睡下了。它长长的身子一直伸展,顺着奔跑的方向,和石洞一样,没有尽头。
石壁上的紫色苔藓越往后越多,拥挤的堵着去路,我不得不放慢脚步,绕着身子,不去碰这些古怪的苔藓。
大概石洞正好位于阴河下,石缝间的滴水不止,一滴就凉入心骨,我怕白端受着潮,只好将身上的外衣解下给他披上。如今的他,早已昏迷已久,说着梦话,呓语不断。说来说去,唯有‘卿卿’两字不绝于口。
我问自己:白端,你难过吗?你把名字给了他,他从来不知道,你也叫‘白端’二字。曾经这两个字是你誓死不能抹去的,任谁也不能把你和这两个字分割,可是你把这两个字给他了。
你不再是‘白端’。
猫儿或是叶子,或是什么也不是。活该他叫不出你名字!
***
跌落阴河的时候,包裹里的东西都沉入河底,连鞋子都失去了。(
安居山林当猎户)
我和白端现在是空无一物,一路跑下来,又饿又累,几乎没有力气再动一动。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石洞似乎到了尽头,那朦胧的光亮真实起来。
我一个激动,脚下打滑,磕在石壁的尖刃处,血汩汩的流,染红了脚底板。
白端被这一磕弄醒了,睁着通红的眼睛,嘴唇干裂的起皮。他不顾我的反对,挣扎着下来,踉跄和我一起走出石洞。我们不知道在洞中待了多久,但总算是重获希望。
眼前的景色说不出的迷人,没有阴深深的感觉,没有虚幻的不真实。如同轻灵仙境,季节分明,清冷多姿,无上从容。白端勉强抱着我,飞至谷中的一块大石墩上,彻底离开了那个石洞。
我凝望这承载噩梦的石洞,一时哽咽起来。不知道怎样告诉白端,从十的去处,还有他那沉重的寄托。
白端看我言语吞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白端,从十他……可能死了。他为了救我们,以身挡住烛九阴……”我怯懦起来。
白端略显削薄,挺身玉立,如水的脸上,因咳嗽荡起涟漪,烧红和苍白相互点缀,反倒是病态的好看。(
妞非在下)他望着远方云雾迷蒙,淡淡的道:“我曾默许狗儿骗走从十。少时他便性格犟涩,偏执焦急,与我相伴十年,自是主仆情深。可他又寻了回来,若是刻意撇下他,只怕成了祸端。来时,我就在想,他该是回不去了.”
我揪着白端的衣口,觉得他太过从容,明明是十年感情,怎么能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当我想为从十不值一下,才看见白端表面平静,手却捏得紧紧的,掌心溢出血来。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我捧着他的手道。上面全是血痕,一双手血肉模糊。
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发,没有言语。
纵使我再蠢笨,也明白是白端护我所致。石壁上的未知紫苔,我为防止碰到烛九阴的躯干,有时脚步不稳就向紫苔跌去,可每每都是擦边而过。几次我都暗叹好险,不知撞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原来都是他以手抵着,不让我跌撞到紫苔。
他从来不说。
我们休息了一时,挖了树根草根下的点点积水,喝了几口解燥,不一会儿又上路了。
山阴地有九天的限制。
九天之后,若是不能出去,那便永远留在这。
白端道前方就是山阴地的六天宫:纣绝阴天宫、泰杀谅事宗天宫、明晨耐犯武城天宫、恬照罪气天宫、宗灵七非天宫、敢司连宛屡天宫。(
嫡谋)
都说是鬼神之域,可是我当真没感觉有何鬼气。整个山阴地除了林子大点,植物怪点,怪物多点,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神鬼之说,我一直可信可不信。但是穿越之后,我深信不疑。为此没少幻想见鬼时的种种情景。
然而,幻想就是幻想。
走了两三天,别说是鬼了,连猩猩都没出来两只。
我们在云雾里穿梭着,百步以外皆看不见。同样是白雾缭绕,人家这是仙雾,现代那是烟霾。我不由的叹息,古代空气养人啊,连我原先蜡黄的御宅脸,都养的水灵灵。
白端的身体越来越差,不时吐出血块,脸颊永远嫣红。当我第二次要给他喂血的时候,他道出个事实:我的血与他不相融,只会加剧他的病情。
听到这话,我当真愣了。都说我的血是奇宝,是珍贵的凤血种脉,可以救人于生死,可以救人于毒药。
可是现在最想救的他,我却救不了。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白端也没有食用蟾蜍丹药,蹲下身子细心的看着我的脚伤,将一粒蟾蜍丹药捏碎,揉进我的血脉里。暖融融的感觉布满全身,消除了几天的疲惫,我甚至想睡一觉。(
exo天晴了,心也跟着晴了)看着周遭的平静,夜色正是当空,我拉着白端,让他好生坐着。
自个四下给忙活起来。因为雾浓,我便拉出根细线,这头就绑在腕上,让白端牵着那头。以防走丢,像极了傩节的那时候。
那时候,我实在欢脱,总弄得白端头疼。他绑着我,让我乖巧的跟在他身边。那时候,还有狗儿和檀香相伴。我和狗儿斗嘴斗得不亦乐乎,檀香恼我捉弄懒得搭理我。那时候……
我拍了拍脸颊,收拾些树枝,顺着线回去。
可是线的那头系在了一节树枝上,白端没有老老实实坐着等我。我惊慌失措,放下树枝,扯着嗓子大声的喊他。声音在浓雾中无法穿透,半响也没有回音。
他走了吗?
我被这个信息震惊了。
他怎么可以丢下我走了呢?
“猫儿,我在这。”
我欣喜若狂,四处寻找。可是声音微弱,辩不出来方向,我只得让他不停说着话。
稍过一时,总算在百步外找了他。
云烟漠漠,池水暖暖,一截玉身半浸半浮在池中,散发温湿,一泻入画。(
泡妞低手)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胸口,滑落在池中,引出无数旖旎的联想。白端泡在碧池中,被温热的水汽蒸得绯红,削薄的身子却不羸弱,勾得我直吞口水,嘴里结结巴巴。
“你……你……怎么不……缠着线?”
“你是要看我入池?”
“不……不是。你洗澡……我看……干嘛?”
“你现在不是在看?”
我被他笑得头晕目眩,只觉得血气往上涌,一时拿不住情绪,憋红脸吼道:“是你勾引我的!”
这几字倒没结巴,千恩万谢……我情愿结巴了。
“猫儿。”他缓缓的站起身子,水珠恋恋不舍的浸入池中,我眼瞪得贼圆,心里纠结要不要看下去。
几番思索下,还是我毅然决然看了,心里还装模做样把自己骂了个遍。可惜看个花絮,没了正文,我的心情郁闷到极点,气结的道:“你敢不敢脱光啊!你吓唬谁呢!”敢不敢别狗血,敢不敢激情些,敢不敢来点肉。
好吧,我也不敢。
白端上岸穿戴好,脸色大为好转,我们坐在原地生火。怀里的火折子受了潮,半天才生出点火苗,雾里的树枝也有些潮湿,一个又弱又小的火堆,好不容易生了起来。
有了火光,自然好受些。
我依偎在白端身旁,烤着衣服,半天也干不了。白端接过衣服,咳嗽几声,用内力配合着烘干。我歪头看他,觉得这副场景,实在难得。
“想什么呢?”他轻笑的道。
夜晚总让人犯二,以前避尤不及的事,现在又想问个清楚。我喃喃的道:“白端,你为何非要我入这山阴地呢?”
他顿了顿,火光印在他脸上,“你觉得是我非让你入山阴地的?”
“难道不是吗?”这显而易见瞎子都知的事,他还想翻供不成?
白端专心烤着衣服,衣服的湿气升起,使他看上去朦胧模糊。他缓缓的道:“人分三种:知命、应命和抗命。很多人都是‘应命’之辈,他们将成败荣辱对错都归结于‘大傩神’。只有少数人‘知命’,四季公子便是此流。暮春之梨落,仲夏之碧莲,素秋之笙竹,清冬之六出。”
火花跳跃,我往他身边又靠了靠,他的衣服还是湿的,我的衣服快被他烘干了。
他把衣服递给我,接着道:“‘知命’是谋于前,算过天。为防四人相见,傩主种下疆毒,迫使我们命中‘知命’。可往往会有‘抗命’之人出现。那便是你。还有你的老乡们。”
“我们怎么了?”我一个激灵。
“但凡倾回万法,皆有傩神主管,可是你们抗拒,便祸事四起。”
我嗤鼻,“那又怎样?”
“若不进山阴地,你以为你能去哪?”他反问道。
是啊,我能去哪?旁人穿越,有仇恨,有纷争,有因果,有端倪。可是我们呢。茫然无措,空无一身。来了是来了,演了是演了,‘导演’沉默不指点,‘剧本’也是现编的。真是摸不清头脑的穿越。
我穿好衣服,第一次思索这个问题。
许久,我添了一次柴火,看到白端昏昏欲睡,像孩童般毫无戒防。
靠在他肩上,他的睫毛长得迷人,折扇似的扑闪,如同精致的假人。我情不自禁的道:“有时我还在想,那青碑白骨是不是你,眼前的你是不是假的。”
哪知他没睡实,挑来疲倦的眼皮,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我,时间定格在很久很久,他才哑着嗓子道:“我在大沟寨的日日夜夜,听着檀香鞭打折磨你,狗儿虎视眈眈的看着。猫儿,我若不‘死’,你岂能活?”
我怎么没想到。他若不‘死’,我岂能活?
总是责怪他拿死亡,让我着实伤透了心。我可以容忍他的欺骗,但却无法容忍他的‘死而复生’,那是我期盼见到,又害怕见到的。当他在一片桃之夭夭里,勾着清酒,冲我微笑。兴奋过后,就是深深的伤痛。
如今,总算见到答案了。
我咬着他的肩膀,对这个人无奈至极,嘴里信誓旦旦的道:“你若在这样,提前通知我一声。等我备好香烛纸钱金银元宝,供你‘死’个痛快!看我留你不留!”
“牙尖嘴利的丫头。”
他弹了我额头,嘴角笑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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