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祥听见动静,回头朝地上随意一指,说道:“这是昭兰阁的宫女烟屏,得罪了诚太妃,被送到御监典正司来,杖毙了事。”
原来是个死人,在大雪天冻了这么久,尸体已经僵直发硬了。那负责收敛的人或许以为大雪盖住尸身暂时估计不会被管事发现,所以怀着侥幸的心理偷懒喝酒去了。
虞锦只觉得阵阵恶寒,这诚太妃正是摄政王的姑母宗政慧,东梁先帝驾崩,除去生下幼主的周太后,其余妃嫔全部被赐殉葬,唯独摄政王宗政睿力保姑母的性命,朝堂无人敢言,宗政慧姨丈侄儿的声威,在后宫的势力远超周太后。
虞锦蹙了蹙眉,将身上的墨色斗篷解下来盖在那尸体上,跟在瑞祥身后匆匆离去。
进了正厅,虞锦立马感觉到了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从暗间慢慢走出一位老态龙钟的太监,伴着腐朽的气息,瑞祥早已收敛起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躬身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那老太监走路蹒跚,似乎下一步就要摔倒了,瑞祥却偏偏不敢上前去扶,见老太监阴鹜得扫了他一眼,骇得一抖便疾步退了下去。
老太监咳了几声,满是沟壑的脸上暗红不已,艰难地坐下身斜斜的歪在椅榻上喘息了半天。
“老奴本以为你会远远逃了,没想到,你还是进宫来了。”
“我没有选择。”
虞锦说出这句话,才忆起,仿佛刚才在宫门前,也是这样对段无妄说的。自己那样伤了他,或许他已经走远了吧,回到梁川将这段过去慢慢淡忘了。
“怎么没有选择?宫门前不是有人要带你离开吗?”
虞锦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这貌似耳聋目盲颤颤巍巍的老太监竟然这么快知晓此事,不过她很快便释然了,她面前的老太监李长桂岂是宫内泛泛太监可比的?
李长桂先后侍候过三代帝王,论起揣摩圣意来,无人出其左右,偏偏他又最忠心护主,几次救帝王于危难之中。先帝曾下恩旨准其在宫内安度一生,传言之中还说李长桂死后还会再加封二等候,被风光大葬。
别人都以为这样的恩宠必会令他得意忘形,谁料李长桂却越发谦恭起来,并且向摄政王再三辞了总管一职,在这皇宫偏僻一隅安稳地住了下来,不问世事。
虞锦坐在右手位第二把椅子上,斜对着李长桂,本想作答几句,看了他一眼,谨慎地选择了沉默。
“也罢,时局所迫,即便你不进宫,周太后还是会在三品以下官宦人家中另择一位资质尚可的女子进宫。”说到这里,李长桂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周太后一定要在三品以下的官宦人家中挑选?”
虞锦岂会不知,周太后位高权重不假,可是往往这种人更忌惮别人会借势上位,如若选择了一品大员的女儿进宫,谁知到最后扶持起来的会是如何的饿狼猛虎?只有三品以下官员,她才可以牢牢掌控,无后顾之忧。
虞锦心里明镜一般,说出口的却是两个字:“不知。”
而李长桂仿佛对她的态度有几分赞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姜陵进宫那一天,也是坐在你这个位置,老奴也曾问过她同样的问题。那般聪慧的女子,又岂会看不穿这个中道理?只不过有人将那份聪慧深藏在心里,有人便轻易说出了口。所以她遭了那样的祸事,没人救得了。”
姜陵,虞锦低低吟念了一遍这个似是陌生又万分熟悉的名字,感觉到那份绝望的凄美。如果还有下一次,姜陵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只是,恐怕她再有没有机会了。
如今,她怕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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