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家养了一只忠犬》
日西沉,余光映的天边一片绯红.陆沉背着打猪草的背篓,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慢悠悠的往回走.
在云别村这种小山沟里看夕阳总是比不上在旷野里,日头从地平线上一寸一寸的沉下去來的壮观.但别有韵味,尤其是橘红色的光把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都染成一个色儿的时候,连陆沉身上都是红的.
陆沉咂咂舌,他沒读过书.最多听老头子讲过那么几个大山外面的故事.自然形容不出來是什么感觉,只是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都格外平静.
平静到哪怕一打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青石旁躺了一个人.他还是很淡定的.
倒不是陆沉多么眼尖.而是那人一身的红色,太扎眼,只是看这衣服的颜色,该是个姑娘的.陆沉迈出去的脚步立刻收了回來.
老头子说了.这女人呐,最不能碰,尤其是漂亮女人,能吸男人的骨髓的咧.
当初老头子咂摸着手里那根用了几十年的老烟枪.眯着眼跟陆沉说,这娶婆娘嘛.屁股大能生娃就好,好不好看一拉灯都一样,对此陆沉嗤之以鼻.都一样你还天天盯着村头李家俏寡、妇的胸脯瞧.你咋不看村尾如花的啊.
所以陆沉犹豫了一会儿.果断的走了过去,有句话怎么说的來着.救妹子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跑过去的陆沉蹲下身,地上躺着那人着了一袭金线勾边的红衣,上面还绣了不知名花的瓣儿.虽然被血浸成了暗红色,但怎么看也知道这衣服不是一般人家穿的起的.
再瞧这人长相.束发的簪子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凌乱的长发沾了血、盖住了大半精致却苍白的脸.陆沉一边打量一边感叹.多俊的闺女啊,绝对比村头那李寡妇要好看.
瞧着眉毛.这不就是老头子说的那黛眉纤纤、形如柳叶嘛.再看这眼睛.标准的丹凤眼嘛.尤其那眼尾上挑的弧度.忒撩人了,还有这鼻子、这嘴巴、这喉结……
等等.喉结.陆沉一瞬间如遭雷击.尼玛.这是个男人.说好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大家都是男人啊摔.
带着一分沉痛两分心痛的陆沉背起这个艳丽的胜过女人的男人就往村里跑.虽然是个男人,但是他陆沉又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咳咳……）,既然都看到了自然是要救的.
不过绝壁不能听老头子的了.找媳妇儿就得找跟他背上这个一样俊俏的才对.不然对不起下一代.
陆沉的家在村子的最西头.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想回家的话就得穿过整个村子.而夕阳下山的时候是村子里人最多的时候.上山采药的下地种田的都收工回家了.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陆沉和他背上的人.
“小六.你这是捡了个漂亮媳妇儿回來啊.”山村里的村民都很纯朴.他们热情且善良.哪怕陆沉是从外面搬來的.也不曾遭受过排挤.所以对于他们善意的调笑陆沉也只是回一个憨憨的笑容.
陆沉姓陆,谐音六.刚來云别村的时候又才11岁.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小六.转眼十年.陆沉长大了.老头子也去了.陆沉也对这里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深知背上这个人说不定会带來什么麻烦.便无暇和村民闲聊.打了招呼就回到了他的家.
老头子生前的时候最爱蹲在门口抽烟,烟是装在老烟枪里的那种旱烟.有着呛人的辛辣味儿.每当陆沉从山上回來的时候,老头子就笑骂一声小兔崽子.然后悠悠的吐个烟圈.然后把陆沉带回來的猪草和药材分开归类,并一样一样的告诉陆沉,这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治什么病.
可自从老头子走了,家里就空荡荡的了,再也沒人会等候他.
陆沉把男人放置在曾经属于老头子的那张床上,手忙脚乱的把男人的衣服扒了.男人身上的伤口便露了出來.
从肩头到腰侧,横贯了整个背部的伤口血肉外翻.狰狞可怖,陆沉只是起初见得时候吓了一跳,然后就镇定下來,清理、上药、包扎.
陆沉的医术是跟老头子学的、老头子说他以前是走方的江湖郎中.生前就经常教导陆沉辨认药材、配药.陆沉一直觉得.老头子蹲在炉子前熬药的时候,背影特别有味道,透着一股子沧桑感.
给男人上完药、包扎好,又处理了一下他脸上的血污.陆沉发现,男人比刚刚又好看了.
细细的黛眉斜飞入鬓.搭着狭长的眸子.还有右眼眼角那颗朱砂色的泪痣,尤其是脸色还白的让人心疼,就跟那一次陆沉和老头子进城,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得那故事里的病美人似的.说书的先生是怎么说的來着.颤巍巍一枝风中弱柳.雨里白莲.唔、这男人该是红莲才对,艳的灼人.
蹲床边蹲了一会儿.陆沉才记起还沒给红莲花配药.后院那只老母猪也还沒喂.他赶忙用被子盖上男人裸着的上身,拿了一杆小秤去园子里晒药的架子上称药去了.
陆沉前脚刚走.后脚那男人就睁开了眼.形状美好的眼睛一睁开.那美的不似真人的脸上立刻有了灵气,只是他那一双眸子的颜色诡异的很.竟然是瑰丽的红色不说,还是重瞳.
……
陆沉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进來的时候,病美人正试图从床上下來,刚刚缠上的绷带隐隐又渗出了血迹.
陆沉连忙放下碗,跑过去扶着他躺下：“别动别动.伤口再裂开就不好办了.”
病美人沒挣扎,堪称妖冶的眸子眨了眨.一脸茫然：“你是谁.”沒等陆沉回答,他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是谁.”
陆沉立刻愣了一下,刚准备伸手去摸病美人的额头.就看到他跟变脸似的,红宝石一般璀璨的眸子瞬间盈满了雾气,泪汪汪的拽住了陆沉的袖子：“我疼……”
这一刻陆沉有了深深的预感,他怕是捡了一个麻烦回來……
……
偌大的院子里沒什么大家伙什,只有几只还长着嫩黄尖嘴的小黄鸡在晒药的架子底下钻过來钻过去.
陆沉坐在门槛上,撒了一把小米.呆滞的双眼充分的说明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叽叽喳喳的鸡仔身上.
他的确救了小白.就是已经被他断定为伤到脑袋而失忆的病美人.可他沒想到过要给云别村带來任何的灾难.
只是小白明显是被人追杀的.他得想个办法,至少得把小白的身份掩藏起來,毕竟村民都看到了他把昏迷的小白背了回來.
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題的迫切性.陆沉咬咬牙,钻进了他的里屋.里屋里一共就那么几样东西,床,柜子,桌子.还挂了老头子留下的老烟枪.
陆沉倒腾半天,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粉红的罗裙.那是老头子还在的最后一年.他去镇上抓一味药.偶然瞧见的.总觉得好看的很,就想买了给未來的媳妇儿穿,花了他好久才攒下的半两银子呢.
拿去给小白穿的话,陆沉还有些舍不得.
陆沉拿着罗裙到了小白住的里间的时候.小白正老老实实的对着屋顶发呆.他的听觉似乎很敏锐.陆沉刚进门他就转头对向了陆沉的方向.灿烂的一笑,只是一比对他的脸,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陆沉拿了罗裙在小白身上比对,明显短了一截,毕竟小白是个大男人.
“沉哥.你要给我做新衣服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沉是小白第一眼见到的人的原因,小白尤其的依赖陆沉,半分生疏感都无.
“嗯.小白穿了肯定很好看.”陆沉违心的道.“沉哥,我不叫小白.”小白因失血而显得愈加粉嫩的唇轻轻嘟着.他总觉得他应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陆沉拿來木尺量了小白的尺寸.期间忍不住戳了戳小白的脸颊.
小白支吾了半天,才颓然的道：“我不记得了.”
陆沉安慰的摸摸小白的头：“以后总能想起的.我出去一会儿.你别到处乱跑.粥已经闷着了.我回來就开饭.”
“哦……”小白往被子里拱了拱,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陆沉,差点看的陆沉不忍离开了.
陆沉出了门就径直奔他邻居家去了.“刘婶,在吗.”陆沉站在门口.抱着罗裙喊了声.
“在呢.是小六啊.啥事.”约莫五十左右年纪,稍稍有些胖的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來.
“刘婶.能把这衣裳改改吗.”陆沉憨笑着道.刘婶瞅了瞅,是件粉色的罗裙.便笑了.就着衣服上擦擦手,才接了过來：“小六这是有合眼缘的姑娘了.”
“不是,是我家表亲的妹妹.他们家那里闹了水灾.表姑身子弱.得病不久去了.表姑夫就护着表妹來寻我.我幼时和表妹订了娃娃亲的.本就到了年龄了.只是表妹体弱.路又远.才沒來寻、哪里想到路上遇了山贼……”陆沉故意摆出一幅沉痛的样子,“表妹沒了亲人,好不容易逃了性命出來.刚好被我遇到了.”
“莫不是你捡回來那姑娘.”村子小,有什么消息不用几个时辰全村子就都知道了.刘婶也听说了陆沉捡了一个姑娘回來.
“是了.表妹受了惊吓,滚下山坡的时候还受伤了.记不清事,要不是她随身带了信物我也认不出呢.”陆沉憨笑道.他生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纵是说谎也让人相信.
“倒是缘分.啥时候把婚成了吧.毕竟一个姑娘家的.住在你那里沒名沒分的让人说闲话.”刘婶好心的道.
陆沉赶忙应了：“等过几天罢.”
“中,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刘婶笑道：“衣裳能改.要改多大.”
陆沉赶紧比划了小白的身量.又推辞了刘婶要留他吃饭.定了明日來拿衣服,就回了家.
刘婶捧着罗裙进了屋.刘老汉正在院子里劈柴：“是谁來了.”
“是小六.让我给改衣裳呢.”刘婶想了想,道：“当家的你知道不,小六带回來的那个姑娘啊,是他表妹.”
当下刘婶就把陆沉跟她说的事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小六是个好孩子.老陆头沒了以后一个人住也怪孤单的.我瞧着他是手里沒什么余钱.才沒要跟那姑娘成亲,这也不是事儿啊.当家的你看看,咱是不是帮帮.”
陆沉家的老头子是村里唯一的大夫,以前老陆头沒來的时候,村里人生了什么小病都是熬熬就过去了.云别村里镇子太远,一旦有了大病.往往來不及去看大夫,人就不行了.
自从老陆头來了之后,云别村就沒在这上面死过人.所以村民都是很感激老陆头的.爱屋及乌.也喜欢老实憨厚（.）的陆沉.
老陆头去了之后陆沉就接替他成了村子里的大夫.治病什么的也不收钱.村子里好多小姑娘想嫁给陆沉呢.
“说的是、一会儿吃了饭我去跟村长商量商量.小六和老陆头帮了村里人这么多年.咱怎么说也得帮衬帮衬他.”刘老汉拍拍大腿,道.
……
陆沉完全不知道刘婶夫妇已经好心的准备帮他筹办婚礼了.他回了家.粥已经煮的差不多了.陆沉把今早上刘婶送來的青菜择了.家里还有之前村里人猎了野猪送來的猪腿肉.陆沉一直沒舍得吃.但寻思着小白受了伤,得补身子,就切了一大块下來.
老头子人懒,从陆沉七八岁的时候起.就一直是陆沉做饭.所以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蛋花汤.青菜炒肉.陆沉还特地煮了骨头汤.里面加了土豆.蒸了雪白的大馒头.连粥都是猪血粥,往日里可是只有逢年过节他才吃的这么好.
陆沉端了饭菜.往屋里走,都摆好了才喊了一声：“小白,该吃饭了.”
小白似乎等了很久了.立刻从屋子里钻了出來：“沉哥你回來了啊.”
陆沉摸摸小白的头,有个人在家里等着他.桌子上不再是一幅孤零零的碗筷,这样的感觉还真好……
要是个漂亮妹子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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