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格外的清淡无云.漆黑如墨.只有皎洁的月光莹莹挥撒.昭阳宫因为沒有主子坐镇.除了掌灯时分挂上去的灯笼.大部分宫殿内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几个房间有些许的烛光.而这其中最不该有亮光的竟是西配殿中我的房间.着实吓了我一跳.
门扉轻轻掩着.我放慢步子靠过去.透着微弱的烛光朝里窥了窥.圆桌旁坐着一个背影.身形略显消瘦.却意外的熟悉.
听见推门而入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去.那嘴角的一抹轻笑.光风霁月.羞涩一园娇花.有时候连我都觉得这家伙长得略显妖孽了一些.但是看他杀伐决断.处理国事的时候.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又会被可以忽略殆尽.
“你……你的毒解了.”心底抑制不住的狂喜瞬间涌了上來.我一把扑过去.抱住那越发清瘦的身子.比起去的时候.他似乎又瘦了一圈.身子不再似之前那般冰凉.有了些许温度.眉眼间不再惨白.多了几分红润.
司马君然郑重的点了点头.“好了.你师祖婆婆和师公的本事你还不信吗.”
“信……我信.我当然信啊.”正因为相信.这才放心将君然押在他们手上.
他扶着我的肩膀.挪了张凳子过來.“先坐下再说.瞧你.都出汗了.”
“我沒事.”拂开他的手.我这才想起來.急忙问道:“战报你看到了吗.那是太皇太后命兵部压下去的.明明咱们胜券在握.她为何……”
“你还是不了解她.”他从袖口掏出一细长的卷轴.自顾自的摊开在我面前.“这是前方战报.光禄侯亲自执笔上疏的.三路反军毕竟各为其主.哼.只要稍加挑拨.他们军心必然动摇.互相怀疑对方怀有私心.兵马再多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太皇太后之所以让兵部发來战事告急的奏疏.不过是为了将徐府的驻军调离京师.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即选择避嫌.而特意将摄政王一职给了敬武侯.却又轻易不信他.这才给了我一个可乘之机.这还要多谢你呢.”
我.这其中种种.大多数都是我不知道的.这帮忙二字又是从何说起.
司马君然一想心细.“整个徐府当时只有靖平和敏佳信我不是杀害徐老将军的幕后指使者.为了让太皇太后放松警惕.才会合力演了那一幕出來.原计划是靖平与朕指派的人一同搜集证据.还我清白.你倒好.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敬武侯早就注意到你了.靖平这才不得已在你面前也演了那么一出.而我也算顺水推舟给你找了点事.”
这家伙肚子里的弯弯肠子也太多了吧.听他这么一说.我恍然想起潜进徐府的那一夜.当真是被耍惨了啊.想当初.我恨不能豁出命去.也要将证据摆到徐靖平面前來.结果竟是一场戏.
好在有惊无险.否则.真的会被这两人气的吐血.“那……那后來他和敏佳吵架也是你指使的.”
他微微皱眉.方才的神采瞬间黯淡下去.“什么.他们吵架了.所谓何事.”
“我怎么知道.一个九曲回肠探不得.一个榆木脑袋敲不响.我是沒办法了.倒是你……”捏了捏他的鼻尖.触感不错.“如果是你惹出來的乱子.你可要负责摆平的.想当初为了那两个人.我费了多少心力.险些葬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想起当初的冲动.就觉得这颗脑袋简直是白长了.这件事里面.我最觉得愧疚的莫过于刘江了.或许我不从中插手.易雪凝还能以贵妃之尊多活上几年.
他一把扯过我坐到了他腿上.轻柔的语气如清流般缓缓流入心田.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吐纳之间是微热的气息.“那不是你的错.不说这个了.咱们谈谈这一次的战报吧.接下來该怎么做.娘子以为如何.”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倒是有些许的欣喜伴着尴尬浮上來.“我觉得嘛.不如借机让光禄侯抽掉大部分兵马保守实力.将扫荡战场的任务交给徐家五少爷.他不是接替靖平上战场了吗.依他领兵打仗多年的经验.定然知道您的意思……哦不.应该是师傅的意思.这样也可以让太皇太后的人稍微放松戒备.”
“你呀.想给刘家來个釜底抽薪.”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现在若是有面镜子在眼前.定然能看见我奸邪的嘴脸.“釜底抽薪还算便宜他了.我敢肯定赵天恒是你的人.那么他的哥哥呢.这么多年只听说过有这么个有才的榜眼.却沒有真正见过他有什么建树.想必你对他是留有后手.我猜猜看……”
“行了行了.别猜了.一点心思都被猜去了.沒意思.”
不知道是国事谈论的兴起.还是算计人的手段谈起來更让我感兴趣.时值后半夜.司马君然才从窗口翻出去.
目的地大概是那个他失踪了的宗祠.其实太皇太后并未对外宣称皇帝失踪.所以他在太皇太后病重之时出祠堂尽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次日清晨.月娥拖着疲倦的身子晃悠悠的回來.松香满面愁容.蹙起的眉头都挤出两座小山丘來.略显深陷的眼窝有了些许的青黑色.一看就是熬了整夜不睡的模样.
月娥稍好一些.只是面色有些泛白.沒了先前养回來的红润.我急忙过去搀她进來.“怎么了.瞧你累的.昨晚……”
“昨晚沒什么.你不必担心.今夜还是我去侍疾吧……”她神情有些慌乱.出口太快.蹙眉之际眼眸回转.我分明看见她在瞪松香姑姑.警告的意味那样明显.
我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急忙吩咐人准备热水.秋夜寒凉.风虽不如寒冬那般刺骨.倒也隐隐透着入骨的凉意.若是放在以前.她身强体健.我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顾虑.可是如今.她因为常年疏于习武.今日又中毒病发.这身子骨着实和康健扯不上边.
月娥被我拉过去沐浴.以洗去这一身的疲倦.不过须臾时间.她竟然靠在浴池边上睡着了.神态安静宁和.想來是疲累过度才会在这里睡着了.
松香姑姑急忙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一半浸在水中.一半盖在月娥的身上.见我看着她.连忙躲开目光.急匆匆的出去了.
早朝时分.摄政王以平叛不利为由自请调离京师、亲赴战场.朝野上下一片惊呼.早上皇帝亲临已经直击了他们这几日來松散的心脏.如今摄政王自我放权.这不是摆明了端正立场.将权力悉数交还给皇上吗.那他们是不是该掂量掂量站边的事情了.
一时之间朝堂上热闹非凡.对于此事.师傅未置一词.倒是兵部和户部微词颇多.大部分是不赞同摄政王放权一事.背地里打什么主意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如今太皇太后病得正是时候.皇上自然不会理会他们的话.户部的文官.还不是拿捏在他手上;兵部尚书亲赴战场.无头的一部又有何惧.于是司马君然很是不客气的将他们的进言当成了耳旁风.
月娥是下午的时候醒來的.池子里的水总是温着的.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见她醒來.松香微红的眼睛闪过一丝安心.轻叹了口气.便开始着手准备侍疾的东西.我看着她忙忙碌碌.却一见到我就多.实在是沒有办法.
一连几日.昀寿宫都只有月娥一个贵妃侍疾.倒不是其他嫔妃不愿意.而是她们沒有这个机会.也不知道月娥到底怎么了.这段时间伺候老太太样样亲力亲为.比我这个亲孙女要称职的多.
枫叶由青泛红.最后如血染般绚烂.中秋悄然而至.然而全宫上下每一个人去讨论庆贺中秋佳节的事情.毕竟太皇太后病重.太医院都忙的晕头撞向、不知东南西北;前线平叛之事迟迟未定.三军在外浴血奋战.朝廷之内又岂能安享太平.是以司马君然早朝之后便宣布今年的中秋宫宴取消.但也不禁止各家私宴的举办.
御书房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今日小秦子公公从内务府放生.但因为杖刑.即便休息这么长时间.走路还是有些不利索.我便兼职接替他.暂时帮司马君然处理御书房内的日常杂物.
“江腾呢.”临近午膳.他手头的折子却依然沒见少.望着御膳房送來的膳食.我只好出声提醒他一番.
猛然抬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望向我道:“今个有人送茶來沒.”
“你要喝吗.我去端來.”布菜的太监已经端着食盒离去了.桌上的确留了个白玉茶壶.
君然轻叹了口气.“等这一次大换血之后.手头上的事情很多都可以交由御史台先分给六部处理.之后再呈上即可.敏敏.到时候若是得闲了.你陪我去城郊走走好不好.”
倒茶的手微微一颤.城郊这个地方曾经是我年少时最爱去热闹的地方.可自从在护城河边不小心将他踹下去.而后又知道他是当朝太子之后.我便对那个地方有阴影了.许久都不敢在那地方厮混了.
“怎么想起來去城郊.”
他也就是轻笑了一声.“这几日坐的累了.想出去走走.”接过我递來的茶.他单手扇了扇热气.深吸一口气.“这茶不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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